我爸爸的副官好像是穿越者_分節閱讀_55
我整束衣冠,獨個兒進花廳見他。還沒有走到,人還在廊間,就聽見花廳里傳來我爸的笑聲。 他慣來如此,笑得豪邁,可以說聲若洪鐘,響徹整個庭院。 除此之外,似乎還有其他人的聲音,我惦記著背了八百遍的謊話,沒放在心上。只一步踏進那個廳,我就看見了客人的模樣。 他的頭發不是黑的,大約是個洋人——最初第一印象只得這么多。 這個人一頭金棕色的頭發,梳得很齊整。聽見我的腳步,他轉過來一張臉,約莫只有四十歲年紀,皮膚卻又枯白得厲害,兩眼無神,加之有些縮肩耷背,仿佛就是個小老頭罷了。 我走近了一些,終于看見他的雙眼。這個人的眼睛好像假的玻璃珠子,漆黑漆黑看不到光,是完全沒有一丁點兒活氣的。他看到我,翕動著蒼白的嘴唇,露出尖的犬齒。 這人笑道:這位青年才俊,一定就是士越賢侄。 我一愣:爸爸,這位是? 我沒見過他,他的口氣,云淡風輕,仿佛自己是家門口的鄰居,一直看著我長大的。真是好大的臉。我爸卻不搭理我,反而先去回答那個眼睛沒活氣的金發怪人。 老頭子說道:正是小犬,剛剛我才說的,他去營里練兵,今天要回來了。這不,說到就到。 我爸本來坐在椅上,手里夾著雪茄,又端著茶。這時他放下煙與茶,突然站起來一伸胳膊,兩手攥住了我的一只手,把我牽到他的寶座近旁來站著。 他的手心里全是汗水,濕冷一片,這是從來沒有過的。我的記憶中,我爸的手永遠都溫熱、干燥、穩定?,F在他雙手攥著我的一只手,上下每根指頭,都各自在抖。 這要么是他忽然老了,要么是他忽然慫了。我想不透是哪一種理由,只單純覺得,跟我不在家時來訪的這個金發老漢有關。 剛想問,我爸又開口了,這一次,才是答我的問題:這是凌叔叔,他在北方帶兵,是袁大總統的好朋友。你凌叔叔帶了禮物來給你,要不要拆開看看? 他的手出汗得太厲害,弄得我的手也一片濕黏。我看這也不是我回話的好時候,編了半天的故事恐怕也用不上了,便急著抽手走開。所以我敷衍道:凌叔叔好。爸爸,禮物不忙拆,您同凌叔叔慢慢談吧,我先走了。 我即打算去德國醫生那邊,為張文笙買阿斯匹林去。 我爸可能真有心事,也很干脆就松開我,揮揮手示意我趕緊出去。 我一邊退出花廳,一邊聽見我爸口氣頗討好地跟那“凌叔叔”說話:小崽子毛手毛腳,不要叫他在跟前犯嫌了。老凌,謝謝你帶的茶,等會兒跟咱們爺倆吃個便飯總可以吧。還有,剛才我已派人替你把事辦了,人在營里,已經銬起來了,你隨時帶回去發落。 沒頭沒腦的,聽著非常古怪。眼瞅著我已經退到門口了,這時想想還是介意,又轉過頭,開了口。 把誰銬起來了呀,爸爸?——我假裝就是隨口一問。 我爸一臉假笑,也似乎就是隨口一答。 張文笙唄!他說。 他真的是一臉的毫無所謂,輕飄飄跟我解釋道:姓張的小子來路不正??!我說他怎么突然出現的,原來,他是你凌叔叔手底下的一個逃兵。你看,他們長官自己找上門來了,跟我要人呢。 第42章天兵下凡捉叛將 十八、 一瞬間我連頸子上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本來還覺得我爹怎么渾身冷汗,這會子我的手心里也倏倏地往外滲汗,連襯衫貼在脖領上,一時都變得很不舒服了。 我喃喃道:張文笙有來路啊……他不是穿……川岳來的嗎? 那個“凌叔叔”坐著紋絲不動,像個活鬼似的,咧嘴又沖我笑了一笑,那對仿佛是黑玻璃球的眼珠,在血rou目眶里突然滑動了一下。 他就像如毫無先兆活起來的一個泥塑木雕,我被他嚇得“哎呀”了一聲,不由自主又往外退了半步。 “凌叔叔”笑道:世侄還知道我們邊陲小地川岳啊。是,正是這個理兒,我也是川岳來的,這個姓張的叛將,他是我同村帶出來的。這么說,世侄能明白? 我爸在一旁陪笑道:誒呀,他有什么明白不明白,小孩子家家的不要管這個,你滾去書房待著去吧,你今天的經抄了沒有?快去,快去!晚上我要查的。 我本來還想追問,你說真有個川岳,到底在哪個省哪個縣? 一想,說什么呢,哪里有“川岳”,張文笙這事兒,弄不好跟孫猴子的公案同理,乃是叛下天庭,犯了天條啥的,如今姓凌的天生異相,難不成是神兵天將來捉拿他歸案。 這種事戲文里委實很多見了,我不是大驚小怪的人,只是事情突然發生在我身邊,有點慌神。 我也不知道自己露出破綻沒有,總之嗯了一聲之后,急忙掉轉頭就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