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小樂冤枉了李西墻。

    李西墻主要是為了拉徐小樂跟他去醫館，至于腎氣丹倒真的是添頭。

    徐小樂當晚收拾了東西，第二天一早跟著李西墻前往蘇州。一家人都送到了巷子口，街坊四鄰自然也都知道了徐小樂要去蘇州大醫館里當學徒還是有工錢的學徒，大家免不了要湊上來說兩句話，勉勵小樂一番，頗為熱鬧。

    徐小樂覺得想家時便可家，反正也不過是大半個時辰的船程。雖然對嫂子戀戀不舍，也不舍得胡jiejie她們，終究沒有生離死別的感觸。他興致勃勃跳上船，船老大便松開了纜繩，竹篙用力在岸壁一撐，小船便朝著河心蕩去。

    佟晚晴站在岸邊，直看到小船拐過一道彎，消失在視野中，突然有些鼻酸，連忙用掌根抹去眼淚，心中暗道那個混世魔王去了蘇州，我算是安靜下來了，有什么好想的？左右不過大半個時辰的事?？峙滤麤]幾天又要來折騰我呢！

    胡媚娘走到佟晚晴身后，輕輕按在她背心上，道“你若是真想他，時不時也可以進城看他呀，反正又不遠?！?/br>
    佟晚晴嘴犟道“我想他最好別來！如今他走了，我才得清靜。你看他多沒良心，走得那么高興”

    胡媚娘知道佟晚晴口是心非，只是笑笑。

    佟晚晴突然覺得自己話說得不吉利，心中已經開始自責了，打算抽個空就去城隍廟里燒香，讓冥冥之中的鬼神別跟她一個小女子較真。

    徐小樂昨晚不得不把床讓給李西墻，自己打地鋪睡，于是在船上補了一覺。等他醒來時已經天光大亮，前頭就是蘇州水門。

    船老大繳納了入門捐，小船便可以在蘇州城里的水道航行了，一直行到廣福橋，方才將李西墻和徐小樂二人放下。

    從廣福橋到顧家的長春堂，只有二三十步遠，一眼就能看到那塊簇新的黑底金字匾額。

    李西墻領著徐小樂到了醫館門口，已經有學徒工在下門板，準備開門營業了。

    徐小樂仰頭看了看匾額，又掃視了一眼六柱三間的大門面，心中暗道還真是個挺氣派的醫館呢。

    李西墻就在旁邊道“這邊是藥鋪，那邊是醫館。闊六間，深兩丈。氣派吧？”

    徐小樂了頭。

    李西墻更加得意了，道“走，我帶你進去轉轉?！闭f罷抬腿就往里走。

    徐小樂朝正在干活的學徒工咧嘴笑了笑，那學徒工卻對他不假顏色，連基本的客氣都沒有。徐小樂只好捏了捏鼻子，將他甩在腦后。

    李西墻更加沒有給徐小樂介紹人物的意思，沿途碰到的人都是形同陌路。一個兩個也就罷了，整個醫館藥鋪加起來十來個人，竟然沒一個跟李西墻打招呼的。

    徐小樂走到天井，就覺得氣氛很有些古怪了。

    李西墻站在天井里得意道“這個天井如何？比你家前院還大吧？”

    徐小樂頭，看到沿墻擺放的三個大水缸，每個都有八尺高，要是小朋友掉進去，恐怕真能淹死。徐小樂想到了司馬光砸缸的故事，以前只覺得有些夸張，誰家有那么大的水缸？如今見到這缸，終于信了，可又好奇小朋友是怎么掉進去的呢？

    “天井后面就是廂房，你們就睡在那兒?！崩钗鲏^續帶著徐小樂往里走，跟他說哪里是花廳，哪里是客堂。

    過了二進，又有一個小院，里面假山池塘，亭榭戲臺一應俱全。再后面便是后宅，應該是以前主人的內宅，不過如今成了倉庫和煉藥之地。宅門上鎖，有個老家人守著，看人開啟，李西墻都沒資格進去。

    李西墻過頭對徐小樂道“本事沒什么，規矩大得厲害。他們不許外人看制藥流程，真當寶貝似的?！?/br>
    徐小樂倒是從前人筆記里知道一些炮制藥材的道道，不光光是為了保密，也講究氣性相沖相和。譬如有的藥材不能見女子，有的藥材只能由女子做。非但藥工的性別有講究，連生辰八字都有講究。

    “看來他家請的堂醫一般般，藥師倒是很有本事?！毙煨氛f。

    李西墻重重哼了一聲，道“走吧，帶你去前面，別給我丟臉?！?/br>
    徐小樂不服道“也不知道我們倆誰丟誰的臉。哎，為什么醫館里的人都不把你放在眼里？”

    李西墻也是頗為郁悶，道“因為他們都是藥鋪的人?！?/br>
    長春堂有醫館有藥鋪，一個東家，一個掌柜，兩邊一般高。李西墻是坐堂的堂醫，管不到藥鋪那邊；藥鋪那邊的藥師，也管不到醫館。兩邊都聽顧煊的，他是掌柜，不過是個甩手掌柜。

    聽了李西墻的講解，徐小樂還是有些撓頭“就算兩邊井水不犯河水，見面打個招呼總是應該的呀?！?/br>
    李西墻干咳一聲“誰耐煩與他們應付！”他走了兩步，又道“今日你給我抄方子?！?/br>
    徐小樂登時來了興致，重重了頭。

    不管怎么說，這可是自己真正邁向懸壺濟世的第一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