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言笙還沒說話，便聽晏晏道：“這話怎么講？”

    少年道：“直覺?！?/br>
    若換蘇言笙來說這兩字，晏晏必然不會亂說話，但說這兩字的是少年，晏晏便不服了：“我信數據?！?/br>
    蘇言笙：“……”

    眼睜睜看著自家系統跟任務對象杠了起來，他也沒搞清楚走向，不過由一個系統說出“我姓數據”四個字，還真是絲毫沒有違和感，畢竟系統么，不信大數據難道還信直覺啊。

    面對著顯然對自己帶有敵意的只有聲音不見真容的晏晏，少年倒也不惱，只道：“我在這里也有些日子了，觀察下來，若素除了上學之外，也只會在家里畫畫，甚至很多時候，還會下意識發怔，如果說她從小在這里長大，應該是不可能對任何東西流露出不熟的感覺的——而且我從沒出過屋子，我們也不能夠知道若素去‘上學’是個什么情況?！?/br>
    蘇言笙蹙眉：“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知道去上學是什么情況？”

    少年道：“我在的這段時間里，沒有見過若素與任何人交流?！?/br>
    “沒有朋友，沒有同學，在不需要‘上學’的日子里，她都是一個人?！?/br>
    “除此之外，她也沒跟任何人通過電話——這座房子里，除了她之外，沒有任何人和她一起生活過的痕跡?！?/br>
    這回晏晏又不明白了：“畫室里不是還有她父母親人的畫嗎？”

    少年點頭，語氣沉重：“是有，可是沒有臉?！?/br>
    “只有畫，沒有照片沒有文字，他們的‘存在’，都出自若素之手。況且如若父母在世，又怎么可能這樣長時間不聯系，如若父母不在，那也總還有個紀念的日子，可沈若素除了迷茫，什么都沒有?！?/br>
    晏晏默了默：“可是不能是失憶嗎？就算有畫，可她沒畫臉就不能是因為記不清了？你不也是什么都不記得了，連是不是真的有個meimei都不知道?！?/br>
    這話算是直接踩了少年痛腳，蘇言笙瞧見少年有了一瞬間的茫然，正打算訓斥晏晏，卻見少年忽然笑了：“是啊，我不記得了?？扇绻蛉羲厥鞘浟?，醒過來之后她不會覺得奇怪嗎？就算是被拋棄，也總不可能連痕跡都沒有?！?/br>
    “什么都沒有，難不成她是從石頭里蹦出來的？”

    少年緩了一口氣，看著虛空，一字一頓，說得極其認真：“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但如果是失憶了，心中隱隱約約還有個輪廓，還知道對方很重要，那是不可能就這么平平靜靜地生活的?！?/br>
    “那不是別人啊，那是親人，不管付出什么代價，都會想回到他們身邊的?！?/br>
    晏晏沉默了。

    蘇言笙看著少年，只覺得少年臉上那個神情實在刺眼，溫和的淺笑，也叫人心抽疼。

    “夠了，”他道：“不要爭了，沈若素確實不是這里人?！?/br>
    少年陡然愣住，晏晏焦急出聲：“言笙？！”

    蘇言笙看著少年：“我從前說過，她生得像我一個故人，但我故人不叫這個名字。我沒說完全?！?/br>
    “我故人十六歲以前，確實是叫沈若素，只是后來發生了一些事情，她不想要這個名字了?！?/br>
    看著完全僵住的少年，蘇言笙也沒打算就不說了，他繼續道：“她……跟這兒也確實有一點關系，不過她現在不在這里，她好好的在家里，等她家人回家?！?/br>
    “她也有個哥哥，叫沈安之，聽說是個特別優秀的年輕人，跟若素感情很好，不過十六歲那年走丟了?！?/br>
    “她現在，在好好地等她哥哥回家”

    蘇言笙忽然住了口，只看著面前的少年，少年一愣，下意識抬手去摸自己的臉，然后恍恍惚惚看著蘇言笙：“鬼也會掉眼淚的嗎？”

    蘇言笙回答不了，直覺告訴他，少年不是鬼，可一時半會兒的，他卻又說不明白少年到底該是什么。

    少年很快抹了兩把臉，強行恢復鎮定：“我也不知道為什么會這樣，也沒在難過，就是……算了不說了，你怎么能確定沈若素就是你那個故人？”

    蘇言笙：“直覺?！?/br>
    少年：“……”

    雖說無語，可蘇言笙此刻的眼神卻誠懇得過分，簡直要比他從前說的那個“直覺”還要有誠意。

    莫名其妙的，少年便笑開了，方才是莫名其妙掉了眼淚，這會兒卻是貨真價實地笑出了眼淚，蘇言笙坐在那兒，一臉的狀況之外，少年好容易停下來，結果一看他這神情，又笑了，收都收不住。

    而在晏晏擔心著他這么笑會不會笑出毛病的時候，少年終于停了下來，因為笑出了眼淚，眼角有些發紅，倒是比平時乖了不少。晏晏原本以為他會說些別的什么，卻聽他道：“你那個故人，確實挺好吧?！?/br>
    蘇言笙：“挺好的?！?/br>
    就是沉溺在失去哥哥的悲傷中走不出來，不肯想起來的時候倒是什么都好。

    只是這話他便沒說出來了，方才說沈安之走丟了而沈若素在等沈安之回家的時候，他也只是在試探少年，沒料得少年會直接哭出了——可哪怕就這樣了，少年卻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