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山道人將那二人送到太清門外，柳十七和聞笛走出幾步回頭時，他已經不在遠處。好似剛才聽見的全都是故事，但又不只是故事。

    山林間有歸鳥啼鳴。

    柳十七若有所思，將長河刀重又背到身上：“怪不得它總是斷的，修也修不好。向來如若刀劍有靈，目睹摯友決裂，也會傷心欲絕吧……”

    “你又如何知道傷心了？”聞笛逗弄他。

    “我不知道，”柳十七搖頭，又說道，“但我光是想一想，葉棠與那位前輩既有贈劍之誼，后來折刀斷義，兩人應該都不好受?！?/br>
    小蓬萊中驚鴻一眼，聞笛思及鐘不厭遺留的手書，恍惚間覺得自己仿佛窺破了一個秘密。

    他一直猜測鐘不厭是遭逢變故，才將“天地同壽”封存修改，留下一個不完整的贗品給后人修習，著實自私?？社姴粎捄缶箙⑼噶恕巴瑝邸币粚?，尋覓解法，以至于最終在小蓬萊中終老，再沒有離開一步。

    他是武學宗師，折花手的集大成者，會在何種狀況下非要“斷情”尋求解脫？

    當日聞笛想不明白，而今終是有了個模模糊糊的答案。

    摯友揮刀以對，決裂之后，葉棠似是前往東海再不回來。他若把葉棠放在十分重要的位置，為之耗盡余生，也不為過。

    但這些也都僅是聞笛的猜測。當年之事過去太久了，留下來的人里，也大都如石山道人不曾親身經歷，而真相究竟為何，更是早被鐘不厭帶進了墳墓。

    “想什么呢，在發呆？”

    柳十七搖一搖聞笛的手，把他從思索中拽回。

    他示意自己沒事，轉臉問道：“你又想起了別的事嗎？”

    “沒有?！绷呃蠈嵉?，他摸了摸長河刀的刀柄，“不知是不是往事加成，只覺得這刀忽然重若千鈞，倒有些承受不起?！?/br>
    聞笛問：“你是不是很佩服葉棠？那般的魄力……”

    柳十七先是點頭，后又糾正道：“有，但也沒有。他功夫那么好，卻始終不被江湖認可，哪怕他不在意，可摯友相負，至親不在，最后仍然一個人帶著祖師爺在望月島生活，想必十分寂寞?！?/br>
    聞笛見他出神，知道這些舊事最易牽絆，只道：“你不要多想，左右都過去了，不如多思考以后我們該去往何方？”

    這話讓柳十七一下子振作，他興奮道：“我想游歷天下，走遍所有名山大川！”

    聞笛失笑道：“那也得先找個地方落腳?！?/br>
    一言既出，他與柳十七對視一眼，見對方的眼睛如天邊星辰，忍不住貼近，在他睫毛上親一口，小聲如情人耳語：“你知道我要說什么?！?/br>
    “知道?！绷呷斡伤炎约菏种付际赵谡菩?，依戀地攥緊。

    金烏西沉，月上柳梢。

    “我們回長安?！?/br>
    彼時雁歸西關，燈花未冷，良夜相對俱是滿心歡喜。

    而今白駒過隙，梧桐不再，唯有好景依舊，人亦如故。

    月映千山，亙古似昔年，曾照彩云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