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駱北：“沒什么建議，實在要說，你就告訴他——”

    “不管拍什么戲，都是假的，不要對劇組任何人動感情，無論男女，尤其是對手戲的演員?！?/br>
    老徐品著這句：“無論男女……”

    方駱北：“是，無論男女?！?/br>
    老徐：“……”這個老流氓！

    老徐嚷嚷：“太長了，記不住，你加我微信，語音再給我發一遍！”

    ……

    此刻，老徐揣著手機，點開語音。

    方駱北的聲音和初五那日的雨夜一般，低沉而緩，沒有起伏。

    “不管拍什么戲，都是假的，不要對劇組任何人動感情，無論男女，尤其是對手戲的演員?！?/br>
    語音結束，老徐把這條收藏轉發給了簡臨。

    老徐：“送你的，也收著吧?！庇值溃骸拔也欢銈冄輪T的那些，但駱北好歹是過來人，前人的經驗之談，希望對你有用?！?/br>
    “好了，我走了?！?/br>
    簡臨拿起桌上的手機，點開微信，看著老徐發給他的那條語音。

    過來人不愧是過來人，“無論男女”這四個字用得還真貼切。

    簡臨想到他馬上就要去的《春光》劇組。

    動感情？

    不會，拍戲而已。

    即便他至今不知道，對手戲的男演員，到底是誰。

    一周后，簡臨正式進組。

    第11章

    進組入住的酒店也在禹州鎮這邊，但離影視城很遠，羅洪微信上給了一個定位，簡臨點開才發現，那里竟然是旁邊還在開發的新影視基地。

    說是新的，其實已經動工了有兩年，只是不知道因為什么原因，開發商一直磨磨蹭蹭，老大的一塊地，什么都沒建起來。

    從圍墻外遙遙看去，除了地就是土，視線所及的最遠處，才勉強能看到幾棟樓和廠房的影子，除此之外，沒了，只有兩個可供進出的東西門，門口杵著保安亭，一天24小時值班看門。

    收到定位，簡臨問：“到時候怎么進去？”

    羅洪回了兩個字：“刷臉?！?/br>
    行吧。

    于是簡臨帶上收拾好的行李，趕去他人生的第一個主演劇組。

    簡來沒空，章念念上學，送他的是二胖——簡臨朋友圈里最狀最胖、自稱和他小臨哥關系最鐵的一位。

    二胖以前也是小群演，也住在禹州這邊，家里在老街那邊開了個米線店，自封家族產業唯一繼承人，因為吃不了苦，群演早不干了，一邊在米線店幫忙，一邊兼職做外送。

    知道簡臨要進組了，二胖特意開了家里的車出來，接上簡臨，耀武揚威地示意前車玻璃下面那張影視城通行證：“看看，這待遇這規格，夠不夠？！就問你夠不夠！”

    簡臨配合道：“夠！”說著看看前車玻璃上的灰：“你爸這車多久沒開了?！?/br>
    二胖踩離合掛擋熄火一氣呵成，車身像個三百年沒擦過火油的啞炮，原地重重一頓，車前排的兩人同步調的前后一晃。

    二胖重新擰火：“那什么，咳，也就六七八九十個月吧?！?/br>
    簡臨的視線往方向盤后面的儀表盤掃：“油加了嗎？”

    車子終于動了，二胖：“那必須！沒油我怎么開過來?！?/br>
    簡臨逗他：“加的柴油？”

    “……”二胖：“汽油！92！我又不是傻子！”

    簡臨笑，喊二胖以前的綽號：“傻小胖?！?/br>
    二胖應聲：“哎！”推檔加速：“坐好了您嘞！”

    不從影視城里面走，去新基地那邊就得繞遠路，有通行證就方便多了，直接開進去，秦王宮、楚園、金楠街一路往里開，最后從清明苑后門出來，開一會兒就到。

    小破車憑著通行證暢通無阻地進了大門，一路往前開，年后影視城的人煙氣逐漸出現在視野里。

    這些都是簡臨和二胖最熟悉的場景：劇組車隊、拖設備的小卡、脖子上掛著吊牌的工作人員、穿著戲服的群演，因為拍攝拉起的擋布，遠處隱約可見的威亞繩索，形形色色。

    開到楚園外面的主干道，一群年輕小姑娘聚在門口嘰嘰喳喳，楚園大門關著，工作人員攔著她們，說著什么。車子很快開了過去。

    二胖閑聊的口氣：“不知道又是哪個咖?！?/br>
    簡臨不以為意，低頭刷著手機，隨便應了一聲。

    二胖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了一下，說：“以后你會不會也是這樣，去拍戲，一群小姑娘門口等著，你上工路過她們就‘啊啊啊啊啊啊’，你下班出來她們也‘啊啊啊啊啊啊’?！?/br>
    簡臨頭都沒抬：“你戲不要那么多?！?/br>
    二胖：“嗨，我戲多了干嘛，我現在又不做演員，要多也是你多?！?/br>
    簡臨：“嗯?！?/br>
    二胖開始了白日幻想：“等你紅了，我做個什么好？經紀人？”

    “算了，我沒經驗，也不認識什么人?！?/br>
    “助理？也行，拎拎東西跑跑腿什么的我比較擅長?！?/br>
    “我這大塊頭，順便還能給你做個保鏢?！?/br>
    “以后有小姑娘圍上來，我就馬上圈住你，然后對她們喊‘退后退后’‘小jiejie們辛苦一下、退后’?！?/br>
    “哈哈哈哈，多有意思?！?/br>
    簡臨終于抬起視線，好笑地看過去。

    二胖：“干嘛？我說的不對？”

    簡臨：“對?！?/br>
    二胖挺挺肚子：“就是么！”

    簡臨：“我只是想提醒你，走錯了，右拐?！?/br>
    “靠！”二胖一個急剎猛拐掉頭，虛道：“不拍戲，這邊好久不來了，差點走錯路?！?/br>
    簡臨幽幽道：“當助理的人，帶錯路是要扣錢的?！?/br>
    二胖瞪眼：“扣什么錢！我這個助理是有骨氣的！我選擇辭職！不干啦！我不配！”

    簡臨笑：“行了，開你的車吧?！?/br>
    二胖噘嘴一聲口哨：“對，不當助理我還可以做司機?！?/br>
    兩人一路聊著開過去，穿過影視城開上大路，不知不覺就到了新基地的東門。

    二胖想直接送簡臨進去，被門口的保安攔了：“唉唉，車不能進去?！庇謫枺骸澳銈兡膫€單位的？”

    簡臨落下副駕的車窗，剛一露臉，保安頓了頓，改口：“哦~~”

    哦？

    保安：“等等啊?！闭f著從保安亭里拎出一個冊子，翻翻翻，翻到一頁，舉起來對比著簡臨的臉，“嗯，沒錯，進去吧?！庇盅a充道：“人進去，車不行?！?/br>
    簡臨和二胖默默地對視一眼，二胖聳了聳眉鋒。

    沒人和保安爭辯為什么車不能進，簡臨閑散的模樣，胳膊肘往窗沿一擱，看了看保安手里的冊子，問：“這就是傳說中的刷臉？”

    保安冊子一合：“對，刷臉，人眼刷臉?！?/br>
    簡臨隨口聊了聊：“怎么不裝個機器？”

    保安：“嗨，開發商老板摳門兒唄，能省一毛是一毛?！?/br>
    簡臨熟絡地搭話：“工資不少就行了?！?/br>
    保安笑起來：“對，是這話，錢不少就行?！?/br>
    簡臨：“這邊干活兒忙嗎？”

    保安搖頭：“忙什么，不忙，就看看大門?！?/br>
    簡臨：“平常就你一個？”

    保安的腳往一個方向踢了踢：“噥，還有它?！?/br>
    簡臨看到了保安亭外趴著的一只野狗，從二胖手里接過半包煙，遞出去：“喂這么胖？”

    保安抽了根煙：“那可不，我吃什么它吃什么?！?/br>
    簡臨遞出打火機：“你這兒還包飯??？”

    保安擺擺手，示意自己有：“不包，我老婆送，過年放假女兒兒子輪流送?！?/br>
    簡臨：“那挺好?！?/br>
    保安叼著煙屁股，瞇眼笑了笑：“你哪兒的？”

    簡臨：“我在這邊做群演打工?！?/br>
    保安打量他：“不像?！?/br>
    簡臨：“哪兒不像？”

    保安哈哈一笑：“你長得好看，不像那些個歪瓜裂棗?！?/br>
    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別看小小一個門衛亭，電動的桿子一橫，管你是誰，說不讓走就不讓走。

    簡臨年紀是小，身上也沒老油條們的油滑勁兒，但一向知道怎么和不同人相處，尤其是影視城這邊各色各樣的小人物。

    剛剛還是人進車不行，幾句話一根煙，保安按鈕一摁，直接放行：“進去吧?！?/br>
    二胖揚聲：“不妨礙？”

    保安：“有什么妨礙的，領導又不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