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賜福 完結+番外_分節閱讀_186
“……”謝憐道,“陰影?”在他心里,總覺得雨師大人是個種田的。師青玄道:“裴茗你知道的,后人很多嘛,到處都是他的子子孫孫。在小裴之前,明光殿曾經有過另一任副神,也是他點將點上來,然后飛升了的一個后人?!?/br> 謝憐奇道:“那裴將軍的后人可真是人才輩出啊?!?/br> 可不是誰家都能把飛升當成“家學淵源”的。師青玄卻展扇道:“人才倒算得是人才,但也都跟裴茗一個德行,本事大,毛病也大。那個副神經常在別人的地盤上犯事兒,但仗著裴茗勢大,誰都不敢多說什么,結果有一天,他犯到以前的雨師國舊址了。 “雨師大人平時幾乎不出來,只在深山種地,所以有個諢名兒叫深山老農雨師篁,誰知一出來就直接把裴茗那后人打了一頓拎上天去,最后丟到帝君面前,給判了個流放?!?/br> 謝憐心想:“這故事怎么好像有點兒熟悉?” 師青玄接著道:“原本裴茗想著,流放就流放,過個一百年再撈起來也沒什么。但是,人間一百年能發生多少事?每一年,甚至每一天,都有新的奇人異士出現,像走馬燈,眼花繚亂,浪打浪,一波接一波。才過了十年,原先的信徒便都紛紛改信了其他的神官;過了五十年,那副位神官就被忘得一干二凈了;過了一百年,再也沒起來,當初一個年紀輕輕前途無量的神官就這么給廢了,沒了。直到冒出來個小裴,裴茗才又重新找到合心意的副手?!?/br> 難怪裴將軍不擇手段也要把小裴撈上來不可了,原來是有前例,怕小裴廢了。雖說方法不太對。謝憐若有所思,輕嘆一聲,道:“人間?!?/br> 師青玄也道:“是啊,在人間呆久了,都是會被磨得失去靈氣和斗志的?!?/br> 二人各自點頭。不同的是,謝憐乃是無意中不自覺地點頭,師青玄則是夸張地自主點頭。點了一陣,謝憐猛地記起來一個極其重要的人,叫道:“……郎螢!那孩子!” 一連串的事情發生得太快,刺激太大,居然讓他一直沒把這孩子記起來。師青玄道:“你說那個你從極樂坊帶回來的孩子?那孩子帝君見過了,現在在我那里呢,回頭給你帶下來吧?!?/br> 謝憐心想,菩薺觀里還關著戚容和另一個孩子呢,可不能讓別人看見,道:“那怎好意思,還是我上去吧?!?/br> 師青玄欣然點頭:“一樣。正好不日便到中秋宴了,一年一度你可不要錯過,今年我哥也會回來一趟,到時候我給你引見一下?!?/br> 這語氣中滿滿是對自己兄長的驕傲,聽得謝憐不禁微微一笑,心想:“中秋宴啊……” 每年中秋佳節,諸天仙神必設中秋宴慶祝,俯瞰人間百戶歡態以為樂。除此之外,宴會上還有一項十分重要的“游戲”,可以說,是中秋宴的壓軸戲了——“斗燈”。 一盞祈福明燈,非尋常人可供。中秋宴百神斗燈,斗的就是中秋佳節當天,每位神官各自的主觀之中,能收到多少盞信徒們供奉的祈福明燈。 雖說大家口上都說著“不過是游戲罷了”“莫要當真莫要當真”“我就是玩玩而已,一點都不在意”,實際上,有幾個心里能真的不在意?大都是暗中卯著勁兒,盼望著今年信徒們給自己爭一口氣。如果說真有哪位不爭的,那就只有君吾了,因為,理所當然的,每一年斗燈都是神武殿完勝,并且一年比一年高,所以,他才是真正把這個游戲當做游戲的神官。至于其余神官,不爭第一,只爭第二,形勢也是無比激烈了。 仙樂宮香火最盛之時,中秋宴上也是風頭無兩,和神武殿一齊遙遙領先,把其他各路神官都遠遠甩在身后,只是如今,大概就會很難看了。謝憐根本猜都不用猜就知道今年會有多少盞祈福燈了——肯定一盞都沒有! 第90章觀月夕斗燈中秋宴2 不過,縱使難看,最好也去一趟。他又不是雨師那樣已經做了幾百年的隱修派,也不像地師那樣是因為有秘密要務在身,更不像水師那般就是要為所欲為你能奈我何,若誰也不是,卻總成為特例,想不出席什么就不出席什么,長此以往,旁人不滿,議論紛紛,就算他自己覺得沒什么,但君吾不好做。所以,當下便應承了師青玄:“好,屆時我一定到場?!?/br> 幾日期間,謝憐試了好幾種方法,都無法成功讓戚容的魂魄和這個男人的身體分離,戚容愈發得意。幸好有個谷子一直不嫌棄地給他“爹”喂飯,不然謝憐真是不想往這張嘴里塞任何東西。中秋當日,謝憐在菩薺觀外設了個陣,反鎖了門,留下若邪繼續捆好戚容,到仙京去報到了。 詩云“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边@里的白玉京,說的便是仙京了。中秋佳節,仙京一派全新氣象,除此之外,大街、長廊、樓臺附近,謝憐都看到了許多護衛,想是花城闖上來一次后,加強了幾倍警戒。那宴席設在露天月前,瓊香繚繞,瑞氣祥云,花如吹雪,可一面行宴酣之樂,一面賞月觀夜。人間賞月,拿拇指食指捏個圈兒,那月亮最多剛好框在這個圈兒里。但在仙京賞月,那圓月皎皎潔白,仿佛一張立在不遠處的巨大玉幕,好像多走幾步就能追上它,實是人間無法見到的美景。 宴席之首,自然是君吾不用說。但其余人怎么坐,個種藏著大大玄機,次序和位置都有講究,坐高了自然是萬萬不可,坐低了大概神官本人也不愿意。謝憐對此倒是無所謂,不過,中秋宴是得正裝出席的,也就是說,最好你在人間的神像穿成什么樣子,赴宴當天你就穿成什么樣子。謝憐現在壓根沒有神像,所以還是一身白道袍背了個斗笠,不免寒酸,但確實是沒有更好的衣服了。如此裝束也挺引人注目的,所以他覺得還是坐隱蔽點好。 誰知,他本已隨便找個角落坐下了,一抬頭,卻見風信走過來。兩人都遲疑了片刻,向對方微一點頭,算是招呼過了。風信前行幾步,又折回來,問道:“你干什么坐這里?” 謝憐以為自己坐錯了,站起身來,道:“我以為坐哪里都行?!?/br> 風信正要開口,謝憐卻遠遠地看見師青玄在前方沖他招手。師青玄此時乃是女相,風信回頭一看,仿佛看到了什么陰影,大驚失色,丟下謝憐就趕緊走了。師青玄又喚道:“太子殿下,這兒!” 風師乃是上天庭的大紅人,她坐的位置自然絕好,離君吾較近。這一招一喚,許多神官都望了過來,原本托腮不語的君吾也看見了謝憐,對他微微點頭,謝憐只得過去。一路上果然沒看到郎千秋,據說他為了尋戚容的下落早早地便推了中秋宴。師青玄給謝憐在他旁邊找了個位置,風水絕佳,謝憐覺得不太合適,但風師盛情難卻,已經按著他坐下,道:“待會兒宴席散了我帶你去找那個小孩兒。丑是丑了點,但還挺乖的?!钡竭@一步,他只好道聲多謝。一轉頭,二人附近坐的就是明儀,他正悶頭把玩一只玉杯,那執杯的手竟然比玉杯還要白??此嫔珶o大礙,看樣子上回在鬼市受的傷已經養好了,謝憐道:“地師大人,別來無恙?!?/br> 明儀頭一點,似乎不大想說話。師青玄卻跟他截然相反,誰都認識,跟前后左右甚至十萬八千里外的也能說兩句,謝憐十分佩服他居然能記住這么多大小神官的名字。他身邊坐著的是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高鼻深目,黑發微卷。謝憐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謝憐,兩人對看了一陣,均是莫名其妙,最后以謝憐胡亂打了個招呼告終。再四下一望,風信和慕情兩個人隔得無比的開,而坐在他正對面、正在十分熟稔地交談的,乃是三位神官。 左邊是位黑衣文官,眉目端郎,落落大方,說話間五指輕輕在桌面上有規律地敲擊,神情中一派鎮定自若,莫名眼熟;中間當然是已經十分熟悉的裴茗;右邊則是一位白衫公子,手中紙扇輕搖,扇上正面寫著一個“水”,反面畫著三道水波流線,眉眼與師青玄依稀有六分相似,只是睥睨間一派傲慢輕狂之態橫生,瞧著斯文,眼睛里卻分明寫著他誰也看不起。除了那位“水橫天”,還會是誰? 謝憐心中了然:“‘三毒瘤’?!?/br> 那黑衣文官,想必就是靈文法力最強的男相形態了,果然儀表堂堂。那三人一陣寒暄上天入地都在變著花樣互相夸贊吹捧,聽得師青玄頻頻低聲道:“虛偽。虛偽至極?!敝x憐卻覺得頗有趣。這時,他見宴席前方設有一座華麗的小樓閣,四面都以紅幕簾子遮掩,問道:“那是什么?” 師青玄笑道:“哦,你有所不知,這也是上天庭里很受歡迎的一個游戲。來來,帶你看看,現在已經開始了!” 話音剛落,天外傳來幾聲悶雷。君吾望了望天,斟了一杯酒,遞了下去。于是,雷聲陣陣中,宴席上眾位神官開始又笑又叫地傳起了那杯酒,都道:“別給我!別給我!”“往他那邊遞!” 只看別人玩兒,謝憐也大致弄清了規則,心道:“原來是擊鼓傳花?!北娙讼嗷魉途徇f下來的這杯酒,不可灑,傳給誰都可以,但不能反傳回去。雷聲停止的時候,酒杯在誰的手里,就拿誰來取樂子。只是不知道是要取什么樂子。這個游戲,對謝憐而言可謂不太友好。你把酒杯傳給了誰,就是要戲耍誰,所以一般都會遞給與自己關系好的數人??伤驮谧蠖鄶瞪窆俣疾皇?,怎么好意思隨便戲耍旁人?最多只能遞給風師了,但誰知道風師會不會就是傳酒給他的那個人? 謝憐心想:“最好是沒人傳給我。不過說不定是我自作多情?!彼形撮_口,第一輪便結束了。那酒杯眾望所歸地停在了裴茗手里,看樣子裴茗已經習慣了,在轟然叫好聲中把那酒一飲而盡,眾神官拍手起哄道:“起!起!” 歡聲中,那華麗的樓閣,緩緩拉起了四面的簾子。只見臺上站著一個高大的將軍,昂首闊步,好生威風。他似乎根本沒看見底下這些神官,也沒看見樓閣外奇異的天外美景,走了幾步,開始唱詞,激越高昂。 原來,酒杯傳到了哪位神官手里,這樓閣就要把人間關于這位神官的戲文搬上來,演給大家看看。由于人們深愛著胡編亂造,哪里知道他們會編出什么樣天雷滾滾的戲碼,又會不會剛好被抽到,這一游戲,可謂是十分羞恥且驚險了。但是,樂趣也就在于此。須知裴將軍的戲文出出精彩,因為每次的女角兒都不同。有時是天仙,有時是女妖,有時是閨秀,女角是一個賽一個的貌美,故事是一個比一個無節cao,眾神官看得津津有味,專心盼著女角上場。果然,不多時,臺上又來了一個黑衣的小姐,聲如黃鶯,二人對著唱了一陣,詞曲都頗為挑逗大膽。大家越看這兩人越覺得不對勁,紛紛問道:“這戲叫什么名字?”“這次裴將軍勾搭的女子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