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賜福 完結+番外_分節閱讀_137
人人皆知,太子殿下一心沉迷修道,自從上太蒼山入皇極觀,與父母總是聚少離多。對此,國主倒是不多說什么,皇后卻總依依不舍。離了皇宮,謝憐便在皇城中隨意走走,順便依照昨日所說,陪慕情回了一趟家。 朱門高戶與貧民亂窟,往往只有一巷之隔。慕情原先的家,便是窩在皇城最繁華處道一條陰暗的小巷子里。 三人剛剛來到巷子口,便有五六個衣衫襤褸的孩童圍了上來,紛紛道:“哥哥。哥哥回來了!” 謝憐先還微覺奇怪,怎么一見生人就叫哥哥,隨即便發現,這群孩童叫的“哥哥”不是他,而是慕情。小孩甜甜地叫他,慕情卻是不理,道:“這次沒有。你們別亂叫?!?/br> 他雖是木著臉,語氣卻并不真的很冷。說完又對謝憐道:“殿下不要介意,這是附近的孩子?!蹦侨汉⑼瘏s明顯是與他相熟,平日里玩鬧慣了,完全不怕他,笑嘻嘻地圍著他們,伸出臟兮兮的小手,找慕情討吃的。最終,慕情還是從袋子里取了一串紅寶石般的櫻桃,給他們分了。 見狀,風信頗為驚奇,似乎覺得慕情做這種事很稀奇。也難怪,畢竟慕情長著一張看上去就極為薄涼的小白臉,路人餓死在面前也要捂緊自己口糧的那種。謝憐倒是不吃驚。原本他也想摸出點什么給這群小兒,奈何他身上又不是常年帶著糖果的,叫風信直接給點銀錢,又仿佛在打發乞丐,終覺不妥。誰知,正在此時,忽聽噠噠狂響,長長一串馬聲嘶鳴,大街上傳來一陣尖叫。 幾人神色一凜,謝憐搶出巷子去。大街兩側東倒西歪、人仰馬翻,行人紛紛逃竄,紅蘋果、黃梨子滾了一地。還沒看清怎么回事,便聽一個少年狂笑道:“讓開讓開,都讓開!誰不長眼睛看著點兒,踩死了我可都是不管的!” 風信罵了一聲,道:“又是戚容!” 果然,戚容站在他那輛華麗的金車上,臉含煞氣,揚著馬鞭,一陣亂甩,抽得白馬嘶鳴。謝憐道:“攔下他!” 那金車在他們面前呼嘯而過,風信道:“是!”這便沖上前方。謝憐正要去看被戚容駕車撞翻的行人與攤子,檢查有無人受傷,卻忽然覺得有什么地方不對勁。猛地回頭一看,只見那輛高大的金車之后,拖著一條粗粗的長麻繩。而繩子的尾端,系著一只麻袋。那麻袋里似乎套著一個什么東西,還在里面掙扎不止??礃幼?,是裝了一個人。 一瞬間,謝憐只覺毛骨悚然。下一刻,他奪步沖了上去。 那白馬被戚容抽得沒命狂奔,連帶馬車也車輪飛轉,風信去前方攔馬,怕是一時半會兒也攔不住。而謝憐三步追上馬車,長劍出鞘,揮劍斬下。那條麻繩應聲截斷,那只麻袋也落到地上,滾了兩下,不動了。 謝憐俯身察看。這只麻袋也不知在地上拖了多久,被磨到破得厲害,骯臟至極,血跡斑斑,仿佛是沉尸袋。他又是一劍,斬斷系著麻袋口的繩子,打開,只看了一眼,里面果然裝著一個人。而且,是一個幼童! 謝憐一把撕開了整只麻袋。那幼童在里面蜷縮成一團,緊緊抱著自己的腦袋,臟兮兮的衣服上不是對他來說過大的腳印便是鮮血,頭發也是血污糾結,亂七八糟,明顯是給人痛毆了一頓,簡直看不出人樣了。而看身形,不過只七八歲,極小一只,抖得仿佛被剝了一層皮,真不知是怎么在被這般暴打和拖地后還能活下來的。 謝憐立即以手去探他脖子,探到脈動還不算微弱,松了一口氣,立即把這小身軀抱了起來,一回頭,怒不可遏地喝道:“風信!把戚容給我攔下來?。?!” 他真是從來沒想到過,在仙樂國還能發生這樣的事。光天化日之下,在大街上,一個貴族,將一個活人裝在一只麻袋里,拖在馬車后!若是沒被他看見攔下,這個小小幼童今天豈不是就要被活活拖死?! 前方遠處,傳來陣陣嘶鳴和戚容的怒吼之聲,須臾,風信高聲道:“攔下來了!” 謝憐幾步趕上前去,正好趕上戚容一聲慘叫,怒道:“你這狗膽包天的下人,竟敢傷我,誰給你的膽子???!” 原來,風信攔不下他,便去搶馬的韁繩。戚容當然不給他,搶來搶去,便被風信情急之中無意的一撞推下了馬車。他摔在地上打了幾個滾,膝蓋擦破了口,見四周都是圍觀者,只覺憤怒難堪。謝憐卻道:“我給他的!” 戚容張了張口,道:“太子表哥!” 謝憐怒道:“你看看你這做的什么事!戚容,我真是……” 這時,他忽然感覺懷中的幼童縮了一下,似乎慢慢松開了抱頭的手,正從胳膊肘之中偷看他。 謝憐立即收斂了怒氣,低頭柔聲道:“你感覺怎樣?有沒有哪里特別痛?” 那幼童居然還清醒著,沒痛暈過去,也沒嚇呆,搖了搖頭。謝憐見他露出來的小半邊臉鮮血淋漓,想要看看他有沒有傷著頭,誰知,那幼童卻是緊緊捂住了另外半邊臉,死命不給他看。 第64章遺紅珠無意惹紅眼5 謝憐哄道:“別怕,沒事,我只是想看一下你的傷?!蹦怯淄瘏s越捂越緊,僅露出一只漆黑的大眼睛,流露出一陣惶恐之色。但這惶恐又不像是害怕被他打,倒像只是怕被他發現什么。 看著這小半邊臉蛋和一只眼睛,謝憐忽然覺得在哪里見過這個孩子,微微瞇眼。見他臉色極為難看,戚容道:“太子表哥,這小不死昨天壞了你的大典,我幫你出氣。放心吧,我留了分寸,死不了的?!?/br> 果然,他抱在懷里的這個孩子,就是昨天上元祭天游途中,從城樓上掉下來的那個幼童! 難怪謝憐越看他越眼熟,這小孩兒甚至連衣服都沒換,仍是昨天那身,只是因為經過拳打腳踢和拖地疾行,比昨天更臟了,完全看不出來是同一件,更看不出來是同一人。謝憐忍無可忍地道:“誰告訴你我要出氣的???關這孩子什么事?又不是他的錯!” 戚容卻是振振有詞,道:“當然是他的錯。要不是他,你怎么會被國師責罵?” 這一波鬧得厲害,四周圍觀的行人越聚越多,竊竊私語。恰巧,這時慕情也走了上來,戚容揚鞭指他,神色不服中帶著一絲戾氣,道:“還有你這個下人。這人一看就知道不安分守己,若是你現在不好好治治,將來他遲早要翻天踩到你這個主人的頭上。我幫你教訓他,你反倒護著他,告我的狀?,F在姨父姨母把我逮著一頓好念,還沒收了我的金車。表哥,那是我的生辰禮!我盼了兩年多的!” 慕情不陰不陽地掃了戚容一眼。謝憐氣極反笑,道:“我不需要你這樣為我好。你究竟是在給我出氣,還是在給你自己出氣?” “……”戚容道:“表哥,你為什么對我說這種話?那我向著你,我又做錯什么了嗎?” 謝憐跟他說不通,道:“戚容,你聽好了,從今往后,你不許再動這個孩子一下。一根手指也不許,聽到沒有!” 這時,謝憐脖子忽然一緊。他正在氣頭上,微微一怔,低頭一看,只見那幼童把臉埋在他懷里,兩只手緊緊圈住了他的脖子。謝憐感覺他顫得厲害,以為他哪里疼,忙道:“怎么了?” 那幼童身上混著泥土、灰沙、鮮血,骯臟不堪,盡數沾到了謝憐的白衣之上,謝憐卻渾不在意,輕輕拍了拍他的后背以示安撫,沉聲道:“沒事。我現在帶你去看大夫?!?/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