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滴水，嘀嘀嗒嗒。

    敏女士每天定時在陽臺上放面包，麻雀成群地飛來覓食，一會兒陽臺上的雪里留下無數重疊的麻雀腳丫。

    氣溫非常低，放在陽臺上的面包屑一會就被凍硬，好在麻雀真多，一群群飛來，把面包屑一掃而光。

    eaves公寓里的人都在安靜地貓冬。

    ra公司的電子信昨晚就發給了每位員工天氣寒冷，路上積雪，交通不便，請不要來上班。

    “不要到公司上班”。

    “不要到公司來上班?！?/br>
    重要的事說三遍。

    敏晚上睡得有點不踏實，喉嚨不舒服。

    一早她去一樓的咖啡室沖了杯咖啡，端著咖啡她站到一堆廣告紙前，翻翻，附近四五家超市的宣傳本，她很喜歡這些花花綠綠的宣傳紙，挑好看的拿兩本。

    在物業類的報紙堆里，她看到修屋頂的廣告最顯眼。比如這則廣告似乎全年都在做，它占了大半個版面，在斜坡屋頂上有一個卡通人物，張大嘴巴說著一句話yourroofisostvulnerabletheter

    vulnerable，大概是受傷的意思。嗯，雪一直下，一直下，北美的屋頂真的真的表示很累。

    鏟雪車零星的聲音從遠處傳來。

    不管今天冷不冷，敏是一定要去外面逛逛的。

    中超或者雜貨店都行，反正是要走走路看看雪景。

    雖然春天還不知道在哪里逗留，但她知道地氣一定在變暖。路邊大棵的杜鵑花上花苞越來越飽綻。

    敏坐在公寓客廳的橙紅色皮椅上，隔著大門，能看到小小的花園。

    孩子們跟著大人去上學。

    遛狗的趿著拖鞋，出了門，只分鐘又進了門。

    狗狗只在公園里的樹下撒了泡尿，遛狗人就吸著冷氣進了門。

    這遛狗就算結束啦？

    從大廳隔著玻璃門，可以看到遠處開來了一輛大卡車，卡車上跳下來一個帥氣英俊的美國男人，他戴著波士頓產的淺咖啡色的有檐帽，綠與黃兩色的沖鋒衣，牛仔褲，波士頓特產黃與褐兩色的鐵頭雪地鞋。

    接下來又有兩三個美國男人從卡車上搬下來幾十盆雪松盆景。

    原來是園丁來了。

    秋天的時候，他們在公寓樓下，路邊的木屑地里栽了幾十株太陽花。這些花一直開了足足三個月。

    眼下冰天雪地，園丁來公寓栽雪松了。

    盆景搬下來后，卡車就開走了。

    只留下一個栽雪松的人。

    只見這個帥哥先把盆景一一放在指定的位置，反復擺放，看看是否等距離，小公園中間也放了十個雪松盆景。路邊一長溜，大約二三十個。

    帥哥先是用鍬挖坑。

    一一挖好。

    就他一個人，外面零下攝氏15度，他一個人干得熱火朝天。

    每個坑旁邊放了一盆約30公分高的綠油油的小松苗。

    然后，只見他跪在地上，整個人伏在地上，雙手飛快地扒著土，把一個個坑扒大了，再把花盆一一擺放進去。

    敏女士喝完了咖啡。

    她對這個栽樹的美國帥哥很感興趣。

    看他，哦，還戴著一副眼鏡，十分斯文。

    她站到外面來，想看看那些小松苗。

    這些松苗是掉落在地上的小松籽發芽后培育出來的嗎？可惜她的英文不足以支撐她問這么專業的問題。

    栽樹的美國帥哥把她當透心涼的空氣，頭都沒抬。他奮力地扒坑，再一一放進花盆，再培土，速度快，動作熟練，流程一模一樣。

    小花園的十棵雪松栽下去了。

    帥哥園丁站起來，退后幾步，看了又看，居然不滿意，把其中的兩棵雪松盆景扒出來，重新用鐵鍬挖坑，一切cao作重做。

    小公園中間的這塊是中心景觀，是圓形的，直徑五六米，雪松盆景只占一小塊，但因為是緣邊上一塊栽下去的，園丁帥哥覺得邊上的盆景擺放的弧度不夠。

    敏女士看了一會，又進了公寓，外面太冷了。

    她是個心慈的人，她出門的本意是想請園丁小哥是不是進來喝杯咖啡，結果人家睬也不睬，視若無睹。而且，敏不了解美國人，是不是有規定不允許進公寓享用一杯公家的咖啡。

    作罷。

    帥哥園丁又去路邊栽一長溜的雪松盆景了。

    唉，就在溫暖如春的大廳里，敏一轉身看到了檸檬。

    借宿在四樓李老師家的檸檬。

    瞧她容光煥發的樣子。

    “敏阿姨，我出車去了，改天來拜訪你?！?/br>
    “啊，今天還要開車啊，路上注意安全，方便的話就來家里。你開車我也不能隨便打你電話，你自己記著來家里?！泵襞可俨涣伺c檸檬多聊了幾句，這才去拿廣告宣傳冊與報紙。她特地拿了那張有屋頂維修的宣傳冊，她每天要在微信發圖片的。

    電梯門開了，啊，穿著紫紅色高領毛衣的李老師從電梯里走出來。

    敏女士遇見熟人了。

    “李老師早?！?/br>
    “meimei早?！崩罾蠋熣f道。

    “李老師這是要去買菜？”

    “是呀，孫女今天要回來，明天要上學了，因為跟她父母去夏威夷度假呀，已曠課兩天了?！?/br>
    “他們都要回來了呀，你還要買菜做飯，李老師辛苦?！?/br>
    “買菜做飯，接送孫女都是我，他們白天上班，下班又遲，就是休息天在家，我那媳婦什么都不會做喲……”李老師推著一輛很重的購物車，向大廳走去。

    敏折進茶水間，她要帶一杯咖啡回去。

    剛沖泡好咖啡，李老師進了茶水間。

    “meimei呀，我跟你說個事……哎，不知道應該不應該說……”

    “什么事，李老師？”敏一手拿廣告紙，一手端著咖啡，她急著要回去了，家里大的小的應該起床了，早上時間寶貴。

    “看你也忙，我不耽擱你。你家那個親戚呀，好像對我家對面的約翰感興趣，跟我打聽也就算了，早上去敲人家門，也不知道說了些什么。我跟你講哦，我家對面的約翰是個優秀美國男人，他是開貨車的……”李老師仿佛有一肚子的話要說。

    敏女士一時也不知道她要說什么，要說多久，遂笑著說“昨晚真的打擾了，她是我女婿的朋友，昨天雪下得太大，她開著車去諾福鎮，這太遠了呀，多不安全。給你添麻煩了……”

    “不客氣的?！崩罾蠋熗浦囖D身走了。

    敏上了樓。

    ra弄好了早餐，煎了雞蛋，烘了兩只臺灣榴蓮酥大餅瓶，兩杯鮮奶。

    通常ra負責做薇薇安與他自己的早餐。敏女士喜歡吃煮雞蛋與小米粥。中國超市有中國產的山西、河南、陜西等的小黃米。

    上午ra在家上班。薇薇安看看書，帶帶孩子。敏女士不用做飯，ra說他叫了外買，要了兩只披薩，大家都歇歇。

    上午10點，陽光燦爛，晴空萬里。

    敏裹著厚厚的羽絨衣，戴著帽子，穿著美國產的迷你唐卡長筒ugg出了門。

    波士頓的雪像玻璃一樣透明，在陽光下閃著尖銳的光芒。零下15度，陽光下去不冷，雪景很美，處處都像童話世界一樣美?？諝鉂駶?。天空中有海燕在盤旋，海就在不遠的地方。

    敏步行了20多分鐘到joblot的日雜店，發現這里雜物堆積如山，花盆放滿了十幾個高大的貨架，那一長溜景泰藍的花盆，不用看一定是中國制造……廉價的眼鏡架便宜到讓人不相信所看到的……看牌子，幾乎都是中國貨，不知道是不是水貨。不來美國不知道中國強大、富裕，全方位的強富美高，經濟騰飛。

    從joblot店出來，敏女士步行到地鐵另一側的中國超市去。

    古樹。藍天?？諝馇逅?，沁人肺腑。

    敏女士過鐵路高架橋，抬頭看了看天，一絲云都沒有，只有寂寂的墨蘭。

    走了半小時路，她渾身冒汗了。

    到了中國超市，在這個店，她發現什么樣的中華滋補品都能買到，西洋參全是中國臺灣產。原來，美國人似乎并不相信中草藥，草的根莖葉有什么治病作用，但去美國較早的臺灣地區的人發現，華人喜歡中草藥，更相信人參或靈芝是仙草。

    于是臺灣人在美國大地上圈地種人參，于是中國超市里的西洋參堆得小山一樣高。

    比起進入中國大陸的西洋參的價格及受歡迎的程度，委身于美國的中國超市的西洋參，并不那么顯眼，不僅買一贈一，價格也與國內不可同日而語。

    一般躍躍欲試要購買的，都是剛到美國探親或旅游的祖國大陸人，腰包鼓，重養生。

    敏沒有買西洋參，但她被大中華強大的中醫學在這里發揚得淋漓盡致而激動。

    敏女士嗓子有點不舒服，她買了一瓶臺灣產的羅漢果枇杷糖，成分有有枇杷、玉竹、羅漢果、甘草、金銀花。

    等她步行到公寓，快中午時分了。

    那個帥氣的園丁還在。

    雪松栽好了，年輕英俊戴著近視鏡的花匠沒有進公寓大樓的門，隔著一道玻璃門，里面就是大型的咖啡機，有熱飲、各種咖啡和開水，隔壁就是restroo，可以洗手。但花匠滿手碎木屑與泥土，只搓了搓手就離開了。

    一排排傲驕的小雪松迎著陽光，生機勃勃，仿佛它們就應該生長在那里。

    敏剛進門幾分鐘，叫的披薩外賣就到了。薇薇安做了一道牛rou粒西湖莼菜胡椒味的濃湯。

    一家人圍著桌子吃飯，leia寶寶剛出了幾顆牙，她抓著披薩餅的邊角料，吃的津津有味。

    牛rou莼菜羹味道不錯，一家人吃著簡單但美味的午餐，聊天。

    薇薇安對jane一家在佛羅里達的航海及夜里釣螃蟹非常向往。

    ra幾次想講他工作的事，經過一天又一天的醞釀，他決定還是留在波士頓，新的工作就在他讀研究生的大學校園旁邊，離現在的公寓很近，不用開車?？崔鞭卑矃s興致很高地聊jane的度假。

    敏開口問“薇，jane在佛羅里達度假，帶他們航海的是熟人嗎？”

    “是啊，媽，你知道嗎，可八卦了，jane的mama真的是高女士，這個權叔在大學時一直在追求高女士，沒有成功，你猜怎么著，權叔后來脫離了體制，到了企業當老板，狠賺了一筆，我一會給你看他家在坦伯的別墅……”

    ra表示睥睨。

    敏女士搖搖頭“這個可不好，佛羅里達那么大，jane他們一家不應該去找什么權叔度假，再好玩也不應該去?！?/br>
    薇薇安放在手機，說“母親大人，我也覺得這樣不好，可是，jane不這么想，哈……”

    敏繼續說“還有檸檬，這女孩有心眼，她在四樓李老師家住了一晚，早上居然去敲對面人家的門……”

    “??？”ra與薇薇安同時表示驚訝。

    這一聲“啊”不要緊，把正在啃披薩邊皮的leia嚇得一抖乎，差點哭了。夫妻二人趕緊哄女兒開心，小家伙不明就里，糊里糊涂地又笑了，搖搖頭得意地又開始啃披薩。

    薇薇安笑著說“我說的呀，答案在這里呢，她為什么老是往我們公寓跑，還以為她單戀某人呢，原來是公寓單身貴族多呀?！?/br>
    敏女士又盛了一碗湯，說“鬼丫頭，太心急了。李老師說呀，她家對面的美國男人是個開貨車的司機，父子兩個住著……”

    “目標準確，行動有力?！眗a壞壞地說。

    “我看有戲?！泵粢灿牧艘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