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初的一個早晨。

    leia小公主穿了一件粉紅色的連衣裙，頭上套了一個玫瑰花織成的發箍，跟著爸媽去大cao場散步啦！

    哪家的小囡有她這么漂亮的呢？

    誰家的小囡都沒有這個中國小囡可愛漂亮。

    她就是諾福鎮小囡里最漂亮no1。

    leia坐在推車里，已經會“啊啊啊”地發音了，鄰居一個中國奶奶推著一輛車，車里坐著兩個孩子，可是她一眼不眨地盯著leia看著，說“這個寶寶真好看?！?/br>
    leia跟著爸媽要到老橡樹旁的yground遛彎。

    cao場是一個生于1938年的美國人捐建的，站在cao場的一角放眼望去，早晨的這一幕真是歡欣跳舞的、散步的、舞劍的、吊環的……全是中國大媽。淺一看還以為這是國內某生活小區。

    在很遠處的棒球場，有五六個遛狗的白人男女聚在一起聊天。中國大媽們與美國土著們之間，向來有一道無形的屏障，他們是兩個井水不犯河水的陣營。

    leia人生第一回穿得那么隆重。

    這件漂亮的carter’s裙子還是六一節的時候，mama在tjaxx淘的，只六七個美元。買這條裙子的時候，leia的奶奶還在美國幫忙帶寶寶。

    薇薇安拿著這條裙子，說“嗯，等爸爸有好消息的時候，咱家最美的小囡就穿上這條公主裙，給爸爸慶祝。嗯，慶祝什么呢？慶祝爸爸又可以工作了呀?！?/br>
    那是一段度日如年的日子，可是薇薇安的信念更堅強，她相信ra，從不懷疑。

    果然，ra又開始上班了，在地鐵紅線的火車上，人們又經?？吹揭粋€年輕的中國留學生，在車上手里捧著一本書一直在看著。車上有很多這樣的人，抓緊一點一滴時間學習、做題。

    天藍得郁郁。cao場上越來越熱鬧。

    9點鐘時，諾福鎮中學與鄰近鎮的中學男生在打一場棒球比賽。紅衣服白褲子的金發少年，朝氣蓬勃。許許多多家長席地而坐，在邊上觀戰喝彩。

    ra與薇薇安帶著寶寶一直看到比賽結束。

    不遠處的籬笆上，爬滿了飄香的金銀花，有兩株特別茁壯的桑樹，掛滿了大顆粒紫黑色的桑果，引得群鳥旁若無人地啄食。

    一切是那么美好。

    ra一家在11點半向公寓走去，在路上，他們將經過ssho，一家24小時經營的美國超市。

    此刻，他們一人推著購物車，一人推著嬰兒車站在水果架前。

    “喂，ra!”有人在喊他。ra有些吃驚。誰？在這樣的場合，這么大聲這么興奮地喊他。

    薇薇安低頭在拿一盒車厘子，本周車厘子save50，一大盒足足兩磅才299美元，香蕉以25的漲幅在漲，這周一磅賣到049美元。leia除了喝奶外，每天還需要吃現榨果汁和果泥。薇薇安在照顧leia寶上，一點也不馬虎。

    薇薇安在超市挑選東西時，向來是全神貫注的。

    她沒有注意誰在喊ra，好像屏蔽了聽覺一般。

    “哦，芮老師，你也來超市？”ra確認對面笑容燦爛的老太就是自己的幼兒園老師，打招呼道。

    “薇薇安，這是芮老師！”ra把推車靠近芮老師，拉了一把薇薇安，這樣一家三口面前站著的是生動活潑的芮老師。

    真是天下何處不相逢。

    “你們，啊，ra啊，你們是不是經常來這家超市？”

    面對芮老師的問話，薇薇安說“是啊，ra喜歡來這家超市，幾乎每天都來……”

    “那好的呀，我下個月就在這家超市上班了……”芮老師掩飾不住的自豪。

    “哦？”ra表示不太明白“芮老師來超市上班？”

    “還沒來得及告訴你，我與保羅結婚了。我們剛剛蜜月回來，保羅為我填了表，在超市爭取到了收銀員的工作……”

    “保羅？”ra有些納悶。他確認自己不認識保羅。

    “你呀，就是我們公寓4樓的……”

    “喔，好吧，我表示認識?！眗a笑著說。

    “這，芮老師，恭喜??！”還是薇薇安反應快，脫口說道。

    “謝謝，謝謝你們一家。跟你們說呀，以后在這里買東西，你們用我的工作卡，可以有會員價，優惠不少呢?！?/br>
    芮老師新盤了頭發，一根青花瓷的發簪斜里插在酒紅色的發髻里，使她纖細的腰走起路來越發的搖曳生姿。

    “好呀好呀，謝謝啊?！鞭鞭卑步舆^推車，一邊推一邊告別“芮老師，我們回去了啊，寶寶要喝奶了?！?/br>
    “好呀，好呀，那我們下次見?！?/br>
    ra夫妻二人推著車快步地往家走，一次也沒有回頭，仿佛一回頭，就能看到芮老師目送的身影。

    如果這都不是天方夜譚，那，ra真不知道什么樣的故事才是天方夜譚。

    芮老師以探親的名義來到美國，直奔女兒所在的羅德島洲，沒過幾天，與同在美國探親的ra的mama聯系上了，芮老師只身一人坐火車來到諾福鎮，遇見了一號公寓樓里的美國帥哥保羅。

    保羅前兩年因為妻病故，恢復了單身。

    兩個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閃婚了。

    半年的探親期，加上三個月的延期時間，中國老美女芮老師把自己變成了一個美國人的太太，僅僅9個月，她親手改寫了自己的下半生。

    再過些時間，等正式參加完華裔的美利堅入籍儀式，她就是美國籍了。

    她是一個美國人了？這比美國的獨角獸企業更傳奇。

    “ra，我有一段時間沒有看到駱護士了，你說……你說她知道芮老師的事嗎？”薇薇安似笑非笑地問。

    “你笑的有點兒……”ra欲言又止。

    “你笑的也有點兒……哎，她是你的啟蒙老師吔，佩服！”薇薇安和ra笑得都有點莫名其妙。

    他們真的不知道怎么評價或怎么看待芮老師。

    9月，貫穿于波士頓城區的查爾斯河美得深情婉約，讓人留戀。

    世界上怎么會有這樣一條詩意盎然的河，美得不可方物，令所有想形容或描寫它的人都無能為力。

    在查爾斯河的一邊，是y，中譯麻省理工學院，它是世界著名的私立研究型大學。

    緊鄰該所大學有一幢紅色的建筑，在墨藍的天空對應下，建筑頂端白色的尖頂靜默中仿佛有某種暗語。它諦聽到了什么？又明白了什么呢？

    ra自從那天早上10點多，從機器學習的競賽中轉過神來，從家里出發，去i公司后，又回到了這幢紅色建筑里，繼續上班。

    不可思議卻又天經地義。

    如此矛盾卻又如此順理成章。

    從5月下旬到8月底，在90多天的時間里，ra被一只無形的命運之手cao控著，演出了一幕人間喜劇。

    沒有人出面解釋。

    沒有人哪怕一句話的解釋。

    在被裁員與重新上崗之間，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過。

    中國方面為i公司的某項目注入巨額資金，它像殷紅的血液，讓某部機器運轉了起來。

    誰也不知道，有留學生因為母語是中文，他們像兩顆螺絲釘，被按放在這架龐大的機器上。

    沒有人關心這兩顆掉落后被撿拾起來，重新按了上去的小小螺絲釘有什么想法。

    一陣疼痛后一切慢慢復蘇。

    ra的母親q女士一個月后才知道這樣的結果。她已沒有一絲心力去關心這件事，聽由它的發展。好與壞，她都無心承載。

    ra不用去加州。

    加州也沒有任何offer向他招手。

    他留在原地，留在他初戀般的波士頓，上班抑或下班，他都會走過查爾斯河面的橋，去趕紅線地鐵。

    麻省人對查爾斯河的熱愛，一定與我們對長江、黃河的熱愛一樣，是從心底的依戀認同。一條寬廣清幽的水系，映照著天地萬物。它流經波士頓與劍橋區，不知從何起開始不知止于何處。

    周日的查爾斯河不僅是熱愛鍛煉的人們親近的場所，不僅是孩子們的樂園，也是河面上那些胖乎乎的加拿大鵝們的。

    有人說，香港明星梁先生會坐了飛機去國外的某個城市廣場喂鴿子。

    電視劇《我的前半生》里賀涵給身在南通的子君專門開車去一趟，只是為了送一把傘。

    ra從骨子里喜歡在查爾斯河邊，看水，看云，看天，看從容得像哲學家的加拿大鵝，它們天生淡定，仿佛看穿一切。

    即使盛夏，查爾斯河也是涼爽宜人。

    即使冬季，這里銀裝素裹，美如仙境。更不能提春季與秋季，那是壯闊又細膩的畫卷。

    這里是天堂嗎？天堂就是這樣的嗎？是嗎？

    薇薇安選擇留了下來，暫時不回國。drang說，baby最好滿12個月才能坐國際航班。關于寶寶的事，薇薇安總是無條件地聽leia私人醫生的話。

    ra的工作又回來了，9月下旬他們一家將搬到查爾斯河畔的公寓去。房子已經租好了。

    有人問那不是更貴了嗎？

    貴呀，是更貴了呀。這世上好的東西都稀缺，哪有不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