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再次舉起板磚
夜色將臨,窗外棠花飛散。 慕容音倚窗斜坐著,頰邊紅腫未消,眼眶甚至比在宮中時更紅。 睿王剛剛離開,從宮中回來后,一進府門,慕容音便撲進睿王懷中痛哭起來,睿王千哄百哄,她才漸漸停止抽噎。 連慕容音都沒想到,她竟能哭這么長時間,還中途都不需要換氣…… 垂首一飲清茶,嗓間頓感滋潤,慕容音輕輕一咳,悠然嘆道“哭也是項技術活兒,你見過有幾個人能像我一樣哭兩個時辰不歇氣的?” 身后久久無人回應,慕容音忍不住納罕回眸“宛兒呢?這個死丫頭,出去也不吭個聲?!?/br> 只是她不知道,宛兒早在半個時辰前就偷溜出去了,任何人若是被哭聲魔音貫耳數個時辰,都會受不了的,也只有睿王,才能忍受她。 忽而傳來吧嗒一聲輕響,慕容音再回過頭時,一個小竹筒已越窗而落,掉在檀桌上,滾了幾圈才停住。 她倏然起身,拔步向屋外追去,一邊跑還一邊喊“站??!我看見你了!信不信讓人把園子翻過來!” 可園中寂靜一片,只有月影照在湖面和花架間,慕容音揪住裙擺狠狠跺足,她方才根本沒看見外面有人,大聲喊叫也只是詐一詐,誰知那人根本不上當。 怏怏走回閣中將竹筒拿起,里面果不其然裝著一卷紙箋,如同往常那般,箋上只寥寥幾個字 子時,城西靈鷲寺,要事。 戌時已過,慕容音抬眼看看天外,風清月明,若再不趁早出府,恐怕就出不去了。 挑一襲墨色錦袍換上,窄袖束腰,銀冠束發,對鏡打量了自己一番,慕容音又將一彎細柳蛾眉畫成劍眉模樣,滿意點點頭后,抓過一把折扇拿在手中,打開扇面遮住胸膛,倒也稱得上是翩翩公子了。 小心順著當夜子歌帶她出去的路行去,一路上沒有遇到巡夜護衛,最后仍是駐足在墻角樹下。 左右回望,四下安定無人,慕容音將袍擺系在腰間,又把折扇插到領后,手腳并用便爬到樹上,又小心跨到墻頭,貼壁一躍,人已落在墻外的草堆上。 “自己翻墻也不過如此嘛,早知上次就不讓子歌摻合了?!蹦饺菀艚庀屡蹟[,拍拍塵土,快步往南行去。 時間尚早,她也不急著趕路,一路上左逛逛,右看看,恰似哪家的風流少年。 一路溜達到城西,人影已疏,略顯頹圮的靈鷲寺門在月下,更是顯出幾分森然。 壯著膽子踏進寺門,各個殿中都點著幽微的燈火,樹影猙獰,暗中幾只烏鴉厲叫著,慕容音心下駭然,不住怪罪懷王為何要找這個破地方,怕得瑟瑟發抖之際,肩上被人輕輕拍了拍。 “??!”慕容音驚呼一聲,卻嚇得身后那人一顫,慕容音驀然回身狠瞪著他,低喝道,“你誰!你家主子呢?” 那人身著藍袍,后退一步,拱手問“睿小王爺?” “是我!”慕容音警惕地打量著他,藍袍人卻又退一步,手一伸,“此處不便說話,請小王爺移步后面再談?!?/br> 話畢當先行去,慕容音稍一思索,緊接著也跟上。 過了幾重偏殿,那人腳步還是不停,眼看就要行到荒蕪處,慕容音驟然停足,冷聲道“你們王爺呢?為什么還不見!” 那人眼中寒光一閃,道“懷王?” “廢話!” “得罪了!” 兩人之間不過尺距離,匕首寒光一閃,即刻便逼到身前,慕容音驚惶瞪大眼,轉身拔足狂奔,一面跑還一面狂呼救命,可惜靈鷲寺地處偏僻,寺中僧侶也早被收買,整個寺院只剩她胡亂逃命。 倉皇中將折扇往后一擲,慕容音只恨為何自己出來時拿的是扇子而不是佩劍,又跑過一重院落,眼看將要逃出生天,身前卻又閃出一道灰袍人影,這人赤手空拳,卻顯然比身后那藍袍人更難對付,兩人一前一后,死死將慕容音夾在中間。 匕首鋒刃的寒芒緩緩逼近她,慕容音不住往后退去,反手一摸,身后已是半道殘墻,這回……當真是死定了。 “站??!你可知道我是誰???” 慕容音忽而大喝一聲,怒瞪著手持短刃的藍袍人,可后者絲毫不為所動,仍舊穩穩向她逼來,眼中已露出嗜血的殺意。 她甚至已能感到,冰冷的刀鋒已貼近她的咽喉,若不是那人還想虐弄她,此時她或許已死在刀下。 “這位大哥,有話好商量,派你來那人給多少銀子,我出雙倍價錢……”慕容音早已嚇得不住顫抖,貼墻的那只手卻還在不住摳著,嘴里說的也盡是些求饒之語。 “我們不缺銀子,受人之托,忠人之事!”那人語聲冰冷,持刀的手已舉起。 “找打!” 刀光斜斜落下,卻被外力砸歪,慕容音猛然推開他,剛逃出兩步,又被另一人鉗住手臂,小臂被反擰一圈,人已被灰袍人死死制在身前。 方才持刀的藍袍人輕揉自己肩頭,垂眼一看,落在地上的竟是一塊板磚。 原來慕容音方才一直在墻上摸索,就是在找一塊松動的板磚,藍袍人一時不察,竟差些被她暗算。 藍袍人冷笑一聲,再度舉起匕首向她刺來,慕容音尖叫著閉眼,刀未如預料中落下,卻聽到人倒地的聲音。 四周傳來腳步聲,火把光亮映入慕容音眼眸。睜眼一看,藍袍人已趴在自己的血泊中,再抬頭看向對面,三個人比肩而立,靠右那人手中,穩穩持著一把小弩。他們身后,還跟著一眾懷王府的府兵護衛…… “懷王兄!許慕寬!快救我!” 慕容音忍不住欣喜歡呼起來,手臂卻猛然傳來一陣酸痛,灰袍人在她耳畔狠狠低吼,“閉嘴!莫忘了你還在我手中!” “你算老幾?”慕容音與他針鋒相對著,“識時務就放了本王!或許本王還能饒你一條狗命!” “嘴上逞強,毫無意義!” 灰袍人短刃不知何時已出鞘,刀鋒重重抵在慕容音咽喉,慕容音身子一軟,若不是被他挾持著,當即就要跌坐下去。 害怕之余,只聽對面的許慕寬不疾不徐開口,語聲平穩,不起一絲波瀾“閣下是想以她相要挾?” 灰袍人冷冷一哼,卻并不否認。 許慕寬清冽的眸光一閃,依舊冷淡道“閣下若當真這樣想,那你的主意可就打錯了?!?/br> 未等灰袍人開口,慕容音就搶著喊道“你什么意思!你想我死在他手上嗎!” “閉嘴!”一直陰沉著臉的懷王怒喝出聲,慕容音一愣,眼眶頓時委屈得發紅。 許慕寬悠然一笑,繼續道“閣下應當明白,為了扳倒寧王,我們不會在乎她的性命,她若是死在寺中,反倒對懷王有利。所以……你若想以她為質要挾,那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的好?!?/br> “你個禽獸!我要宰了你!”慕容音死命掙扎著要撲過去,卻被死死鉗住動彈不得,秀頸上已被匕首割出血痕。 許慕寬卻絲毫不在乎她的咒罵,依舊淡然道“再進一步說……閣下若動手殺了她,那今日便是寧王倒臺之日,閣下算是有功,或許還可以活命。至于她的死活,我們根本不在乎。若是能用小王爺的死換寧王倒臺,這筆買賣實在合算?!?/br> “你什么意思?”灰袍人鷹隼般的銳目盯在許慕寬臉上,他卻笑得更淡然。 “意思就是,你要挾不了我,大不了你們一并死在此處,你是寧王手下的死士,這點掩藏不了,睿小王爺若是死在你手上,閣下不妨想想……陛下、睿王該怎么做?所以……你若想動手殺她,我還可以替你數三聲?!?/br> 說著,許慕寬竟真的數了起來! “一!” 灰袍人架在慕容音頸前的匕首松了松,似已在動搖,但還是緊緊鉗住她。 “二!” 慕容音氣得發抖,原來這就是她的兄長,這就是她交的朋友,到了生死關頭,一個個都想拿她的命去換唾手可得的利益!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