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1月5日 第四百二十四章·迷香館大排筵席·爛柯山傾吐心曲 石室之內。 司馬瀟輕輕整理略顯凌亂的衣袍,微紅玉面上飽含慍色。 丁壽縮在一角,面上清晰可見五個稍稍腫起的指印,神情憤懣。 “至于么?不干就不干,你打人干什么!” “你還敢說!”司馬瀟冷聲厲叱。 “算我沒說,拼命幫你擋石頭受了內傷,竟然好心沒好報,想親近一下還被打,上哪兒說理去?!倍酆盟埔蝗f個委屈。 “本座失陷此地為的又是誰!”司馬瀟從未想過一個人可以厚顏無恥到這般地步。 “為我?!倍埸c頭認賬,“為了回頭殺我,這個我認,就沖這由頭,還指望爺能念你的情么?” “我現在就可殺了你!”司馬瀟咬牙切齒道。 “省省力氣吧,困在這個鬼地方,就不勞您費事了?!倍燮鹕?,伸了個懶腰。 “你做什么?”司馬瀟腳下微退半步,一臉提防。 “睡覺!”丁壽走向滑下來的石梯斜坡,貼著坡身尋了個舒服的角度躺了下去,嘟嘟囔囔道:“你又不和我睡,還礙著爺一人做春夢么!” 司馬瀟氣得臉色青白,狠狠一頓足,走到相反角落里盤膝坐下,身處險地,與其和這小子斗嘴置氣,不如盡早將內力恢復,應對危機。 主意打定,司馬瀟雙目微闔,意守丹田,很快便進入物我兩忘之境。 *** 石室上方,是另一間精心設計的房間。 “這小子怕是個傻子吧?”邵進祿將耳朵從甕形聽音裝置上離開,一臉迷惑,“這個時候了還有心思想那事,如此不分輕重,色欲熏心,羅廷璽等人怎會在他身上連栽跟頭?” “以滅為樂,所行非常,此子有大慧根?!被蹜c依舊一身油膩膩的僧袍,捻動著頸間佛珠答道。 邵進祿不屑冷哼,“什么慧根,怕是心存僥幸,不見黃河心不死,邵某這便斷了他的念想?!?/br> *** 不知過了多久,司馬瀟功行十二周天,體內真氣通達全身,丹田內息充盈了許多。 司馬瀟緩緩吐出一口濁氣,還未睜開眼睛,鼻端突然傳來一陣烤rou的香氣。 司馬瀟近乎以為是錯覺,沒記錯入定前她與那討人厭的家伙被困牢籠,而對方也打定主意是要餓死二人,怎會好心準備rou食。 略帶狐疑的睜開雙眸,司馬瀟見到的果然還是那張令人憎厭的笑臉,正蹲在一旁角落里,用室內的那支火把在熏烤幾根rou串。 “醒啦?正是時候,火候剛好?!倍叟e起一根rou串,放在鼻尖深深嗅了一口,一臉滿足,抬手遞給走近的司馬瀟,“味道好極了,來一根?” rou是用松明的枝杈做簽子烤熟的,混合著松木香氣的烤rou味道令人食指大動,司馬瀟腹中正饑,看丁壽舉著一根rou串吃得不亦樂乎,不覺也淺淺咬了一口。 入口筋道,口感甚佳,司馬瀟點點頭,算是認可了丁二烤rou手藝,抬首問道:“哪來的rou?” 此時丁壽擼串正歡實,嘴里嚼著烤rou,聞言也顧不上答話,只向旁邊歪頭示意。 “老鼠?!”看見地上幾張血淋淋的鼠皮和內臟,司馬瀟已然明了rou的來源,頓時蹙眉。 “怎么?司馬幫主吃不下?那就只好便宜我一個人咯?!毖氏伦炖锸髍ou,丁壽戲謔笑道。 他一直看不慣司馬瀟的做派,平日飲食器物俱是珍品也就罷了,便是在鄉野小店也要自備金杯銀筷,未免太不合時宜,二爺這般身份地位也沒充那個門面排場啊。 而今丁壽是抱定主意打算看笑話,甭管這個師侄是惡心嘔吐,還是發狂尖叫,哪怕翻臉動手他也做好了應對的準備,權當給這監中生活做個調劑了,只要打不死就成。 哪知丁壽做好了各種預備,未想知道吃了老鼠rou的司馬瀟只是劍眉略顰,低頭又吃了一大口。 “那個司馬,這可是老鼠rou……”丁壽有些把不準這個男人婆的脈了。 “嗯,這口品出來了,從哪里弄的?”司馬瀟看起來食欲不錯,一根rou串很快吃光,不客氣地又從丁壽手里取了一串。 “適才順著斜坡爬上去,想看看上頭有沒有出路,發現洞口已被那些礌石壓住,人是出不去了,卻恰巧逮了一窩老鼠……” 丁壽覺得喉嚨發干,咂咂嘴巴,又道:“司馬,你好像不是次吃老鼠?” 取出絲巾拭了拭嘴,司馬瀟點頭,神色復雜地注視著晃動的松明焰火,深邃的眼神中迷惘苦楚一閃而過,悠悠道:“確有好多年未吃過了?!?/br> “可否與我說說?!倍郛斈瓯焕较?,吃蛇蟲鼠蟻是沒得辦法,可司馬瀟身為邪隱愛徒、天幽幫主,卻又是怎么個境遇與這東西打上交道的。 “不可?!彼抉R瀟聲音轉冷,頭枕雙臂躺了下去,好似不愿再多看丁壽一眼,轉身扭向另一側。 尼瑪,吃干抹凈不認賬,丁壽鄙夷地對司馬瀟的背影豎了下中指,猶豫著要不要把殘余的幾根rou串吃個干凈,連點rou沫都不給這男人婆留下,不過吃完之后怎么辦?這山中的老鼠搬家可不會每次都趕巧從他面前過,自己還不知要在這老鼠洞里憋多久,后面那群該死的家伙也不知趕過來沒有,真他娘拖沓誤事…… 丁壽正在患得患失,石壁上那處方孔再度開放。 “原來二位貴客自備佳肴,倒是吾等怠慢了,不過有菜無酒甚是寡淡,在下略備薄酒相贈,敬請笑納?!鄙圻M祿的聲音從頭頂響起。 丁壽翻身而起,果然見一個拴在細繩上的酒甕由方孔處緩緩墜下。 “勞尊駕費心了?!倍埕尤灰恍?,上前解下繩子,打開甕蓋聞了一聞,“嗯,確是好酒,里面沒忘記下毒吧?” “這位爺,您嘴下留德,小店是洛川城內的老字號,雖說平日賣茶居多,可也經不起您這么砸招牌的話?!绷硪粋€和善帶著笑意的聲音從方孔處傳出。 聽到略感熟悉的聲音,一直從容談笑的丁壽悚然一驚,抬頭望去,方孔內露出的不是邵進祿那張蠟黃的面孔,而是一張掛滿笑容的肥胖圓臉。 “是你?!”眼前人赫然便是洛川城內那間茶樓的掌柜。 “小人安典彩見過二位?!?/br> 茶樓掌柜笑容可掬,如春風拂面,丁壽心中卻是如墜冰窟,冷透心脾。 “二爺竟然走了眼,沒想你這廝也是白蓮教的?難為你整日在人前點頭哈腰,迎來送往的,怕是教中的身份不低吧?”丁壽斜睨上方,冷笑不已。 “客官說笑,不過幫親戚打點些生意,哪有什么身份來歷?!泵鎸Χ鄣睦涑盁嶂S,茶樓掌柜安典彩不以為忤,依舊笑容滿面。 “小的只是來告知客官一聲,您的坐騎小店一直盡心照顧,您那些同伴看到之后,滿意安心,不疑有他,小店又怕照顧不周,怠慢了貴客,專門給那些客官預備了特制香茶,令其賓至如歸,酣然入夢,您老敬請放心?!?/br> “哦?如此多謝了,服侍這般周到,那粒金瓜子怕是不夠打賞吧?”丁壽處變不驚,揚眉譏笑。 “客官無須煩心,您的同伴大方的很,又多賞給小人一份?!彪S著安典彩笑聲,一柄青光閃閃的軟刀從方孔中出現。 盯著貫通刀身的那抹妖異血痕,丁壽終于變色,“的確大方,不過兵者不祥之器,這份打賞怕是會給掌柜帶來血光之災?!?/br> “來者是客,賞些什么都是客人心意,小的怎敢嫌棄?!?/br> 安典彩笑容如常,“您二位歇著,小人告退?!?/br> 隨著方孔關閉,丁壽的笑臉也瞬間冷了下來。 “司馬,這回是真的麻煩了?!?/br> 丁壽朝著司馬瀟頹唐坐下,“我此行后隊除了調來的二十名錦衣校尉,還有萬馬堂的老冤家快意堂,這一路上我都留下了錦衣衛的暗記,本想著他們到后尋不見我,定會循著暗記一路查訪,我等脫困有望,沒想到……誒,連蕭別情都栽了!” “終日打雁,今日反被雁啄了眼,看來我真是小瞧了白蓮教?!倍垩鲱^灌了一口酒,沒嘗出什么味道,滿嘴不是滋味。 “這人隱藏巧妙,我在茶樓幾日也未曾發現紕漏,怨不得你?!彪y道見丁壽一臉愁容自怨自艾,司馬瀟沒有落井下石,反而出言開解。 “既然是司馬你手下打探的消息,他們可知你去向?”丁壽突然升起一絲期望。 “連我都中了算計,怕是那班廢物一早便露了行藏,若不出所料,天幽幫在洛川的暗樁已被拔得干凈?!彼抉R瀟緩緩搖頭,垂下眼簾,“你另想它法吧?!?/br> “那如今便只有熬了?!膘o默半晌,丁壽吸吸鼻子,無奈苦笑,“看誰熬得過誰?!?/br> “熬?” “我來洛川不是秘密,長期沒了音訊,才總制必然通傳地方查找,運氣好的話,也許會找到這里,若是再有錦衣衛參與,機會還能大上幾成?!?/br> “哪要等到何時,怕是你我早就饑渴而死了,便是僥幸留下一口氣,白蓮教又怎會容我等活著出去!”司馬瀟不以為然。 “所以就要看運氣咯,”丁壽故作神秘地左右看看,示意司馬瀟附耳過來,低聲道:“告訴你個秘密,二爺命硬得很,白蓮妖人輸定了?!?/br> 側耳傾聽得到這么個答復,司馬瀟哭笑不得,“你倒是想得開?!?/br> “想不開又如何,生有時死有地,萬事皆有定數,強求不得?!倍酃首麟S意。 “好個生有時死有地,此言當浮一白?!彼抉R瀟擊掌嘉許。 “有酒!”丁壽將酒甕拋出。 含笑接過,司馬瀟痛飲一大口,抹去唇邊酒水,“好酒!清冽醇馥,當是柳林美酒?!?/br> “哦?竟然是‘蜂醉蝶不舞’的柳林美酒,適才竟沒品出滋味,實在可惜,看來白蓮妖人在這點上還算大方?!?/br> 丁壽接過復飲一口,“敬司馬,為殺丁某矢志不移,不惜身作楚囚?!?/br> 司馬瀟莞爾一笑,“敬緹帥,身陷牢籠色心不改,舍命不舍財?!?/br> 丁壽哈哈大笑,有苦心底知,若是白蓮教人肯重信守諾,二爺倒不介意暫用金牌換得性命,可我也得有??! *** “哼,他們倒是灑脫?!?/br> 邵進祿暗中觀察許久,未見二人有酒后沮喪崩潰之象,甚是失望。 “兄長何必這般費事,過上十天半月,想要什么,直接從他們尸體上取就是?!卑驳洳蕦ι圻M祿的做法很是不解。 “金牌不過是個死物,丁壽小兒這個身份才是我在意的?!?/br> 邵進祿見安典彩仍舊困惑,心底嘆口氣,這個妹夫心思活絡,八面玲瓏,經商理財是個好手,處事格局終究是小了些。 “你我這樣的,便是手握金牌各方宣命,有誰會信?保不齊會被人當做癲狂欺詐之徒當場拿下,可這小子身為錦衣緹帥,便是不拿出皇帝信物,扯虎皮做大旗,偽明官吏又有幾人敢不聽從!” “那咱們便冒用他的身份……”安典彩立即想出個主意。 “運氣好或許可以蒙混個一次兩次,待明廷發覺,那金牌就真成一塊廢鐵了?!鄙圻M祿嘆了口氣,“愚兄讓那丁壽交出金牌,便是想以此要挾他為圣教所用,畢竟丟失御賜之物的罪名他擔當不起,人若死了還怎么要挾!” “可是久拖下去對我們不利啊,若是被偽明偵得此處,必然派兵圍剿,咱們藏在山中的兄弟可就暴露了……”安典彩憂心道。 邵進祿扶著發漲的額頭,“還有時間,就當是熬鷹了,看看誰熬得過誰!” “堂主,大事不好了!”一名灰衣大漢匆匆闖門而入。 見來者是本堂一個名喚栗武的香主,邵進祿眉頭一皺,屬下的唐突冒失讓他很是不喜,沉聲道:“什么事?” 栗武略一躬身,便急聲道:“萬馬堂的人鬧起來了?!?/br> *** 長長的甬道寬約丈余,每隔數步壁上便插有松明,將幽暗的地下通道照得恍如白晝。 石壁兩側開鑿著許多石xue作為囚室,生鐵鑄就的大門封住xue口,只在門下留有半尺鐵欄作為通風和送飯之用。 此時一間囚室外聚集了許多身穿羊皮襖的大漢,一個個面相兇惡,不似善類,堵在甬道內叫嚷不停。 惡僧慧慶盤膝坐地,閉目誦經,對眾人叫嚷充耳不聞,讓這群漢子惱怒不已,卻又不敢越雷池一步。 徐九齡兩手下壓,示意眾人噤聲,上前鄭重施禮,“大師想必知道萬馬堂與姓蕭的梁子?” 慧慶不答,嘿然點頭。 “我等并無對大師不敬之意,只是萬馬堂與快意堂仇深似海,必要將姓蕭的碎尸萬段,才能消我等心頭之恨?!?/br> “對,沒錯,將快意堂的人剖腹剜心,活祭顏當家??!” “還有老寨主的賬,一并算了,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那日參與客店伏擊的馬賊大多喪命,慧慶擊殺顏日春也是暗中出手,顏日春的余黨自將這筆賬算在蕭離頭上,可憐這些馬賊叫囂得厲害,卻不知兇手正在眼前。 最新找回4F4F4F, 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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