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天下(第四卷)】(28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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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05-26 第二百八十五章秦淮風月 陰霾密布,霧鎖長江。 江面上隱隱約約停泊著十來艘帆船,水霧濃處只見著黑簇簇的輪廓。遠眺梅 子洲,藏匿在煙波深處,仿佛與云天連接一片,影影綽綽,似真似幻。 方未然呆站在上新河碼頭望了半日,看著江中心的片片漣漪,默默無語。 「方捕頭……」竇三寶悄悄來到一旁,怕身上酒氣沖撞方未然,未敢靠前。 「怎么樣了?」方未然輕聲問道。 「今日又與兩個小旗廝混,還是說不清漕船起運那天有無閑雜人員登船,不 過他們拍胸脯保證明日拉著上司總旗一同出來飲酒,應該能問出詳情?!垢]三寶 捂嘴打了個酒嗝。 方未然點點頭,「這批人是漕船起運當天的碼頭守軍,該是能查出一些端倪, 兜兜轉轉繞了一圈子,終于算是找對人了?!?/br> 相對方未然的釋然,竇三寶的那張娃娃臉上卻有些糾結,吞吞吐吐道:「喝 酒的地方要由他們挑?!?/br> 方未然笑道:「還當什么事,咱們有求于人,本該如此?!?/br> 竇三寶突然有些難為情,小聲道:「他們要去舊院?!?/br> 「喝花酒?!」方未然濃眉一皺,稍一思索,狠狠心道:「請他?!?/br> 竇三寶欲言又止。 方未然察覺不對,「怎么了,三寶,有話直說?!?/br> 「沒,沒銀子了?!垢]三寶輕聲囁喏著。 「這么快又……」方未然不禁失色。 「前兩日冤枉錢花的太多了……」竇三寶哭喪著臉。 方未然無話可說,南京是留都,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五府六部有司衙門 一樣不缺,權力或沒北京大,品級可不差,大衙門口誰會把區區捕頭放在眼里, 你說是出公差,公文呢?沒有,呸,滾蛋! 常言說拎著豬頭不怕找不到廟門,可憐方未然連豬耳朵都沒一只,只能打著 「曲線救國」的主意從底層查起,當兵的倒是好打發,幾斤rou食兩壺酒下肚就能 套上交情,可架不住人多啊,一圈轉下來,方未然本就不大的荷包日漸干癟。 方未然摸索著掏出銀袋,看了里面一眼,苦笑一聲,直接拋給竇三寶,「咱 們兄弟今夜只能睡大車店了?!?/br> 竇三寶摸摸后腦勺,憨笑道:「沒事,通鋪人多,暖和?!?/br> ************ 六朝金粉地,金陵帝王州。 金陵自古為粉艷之地,靡麗之鄉,洪武初年建十六樓以置官妓,更促進了當 地妓業興盛,舊院、青溪、桃葉渡、莫愁湖四處風月盛景,桃紅歌軟,互為一時 瑜亮。 &x5730;&x5740;&x53D1;&x5E03;&x9875;&xFF12;&xFF55;&xFF12;&xFF55;&xFF12;&xFF55;&xFF0E;&xFF43;&xFF4F;&xFF4D;。 發布頁⒉∪⒉∪⒉∪點¢○㎡ 舊院是南京富樂院的俗稱,算得上南京官妓的大本營,前門對武定橋,后門 在鈔庫街,與江南貢院隔河相望,妓家鱗次櫛比,不知多少自詡才子風流的所謂 文人雅士醉倒在秦淮河畔的淡煙輕粉之下,題花詠柳,樂不思蜀。 「此地有佳山佳水,佳風佳月,更兼有佳人佳事,添千秋佳話;世間多癡男 癡女,癡心癡夢,況復多癡情癡意,是幾輩癡人?!瓜鄠鬟@是太祖皇帝朱元璋為 舊院御制的一首花間聯,形象雅致,應情應景,算上神來之筆。 申牌方至,堤岸邊各處行院門首都懸起了彩燈,燈照波光,水映燈彩,秦淮 兩岸夜如白晝,院內更是燈紅酒綠,絲管紛繁,男女歡悅,浪聲謔戲,無一不向 人展示著舊院「一般桃李三千戶」的浮華氣象。 方未然一身半舊衣袍,與秦淮河的紙醉金迷格格不入,他本人也是蹙額攢眉, 處處透著一股不自在。 「方爺,咱們就這家了?!挂粋€寬肩闊背的漢子指著堤岸深處一間行院說道。 方未然并未細看,只是應和道:「一切由金爺做主?!?/br> 那位「金爺」哈哈一笑,帶著手下幾個人向那處行院走去,方未然與竇三寶 快步跟上。 方未然本不想涉足這煙花之地,奈何計劃趕不上變化,兩個小旗說拉了個總 旗來,偏偏那位總旗官還是個有好處不忘上峰的,直接將頂頭上司百戶金昌也一 同請了來,百戶雖說在官面上屁也不是,但也官秩六品,竇三寶作陪就有些上不 得臺面了。 一行人來到那處楊柳環繞的行院門前,門前并無倚門賣笑者兜攬生意,紅燈 映照下,門楣匾額上書「翠羽閣」三個大字,銅環半啟,珠簾低垂。 金昌直接挑簾而入,門后突然響起一聲「有貴客到」,嚇了這位一跳,扭頭 看卻是一只綠鸚哥在門后懸掛的站架上蹦蹦跳跳,嘰嘰喳喳叫著「上茶,快上茶」, 憨態可掬,逗人發笑。 隨即便有頭戴綠角巾的龜公迎上,「幾位爺您來了,里邊請,姑娘們早候著 呢?!褂指呗曢L呼:「貴客登門,升階登堂——」 金昌被這新奇場面引得呵呵大笑,「好,看賞?!?/br> &x5730;&x5740;&x53D1;&x5E03;&x9875;&xFF12;&xFF55;&xFF12;&xFF55;&xFF12;&xFF55;&xFF0E;&xFF43;&xFF4F;&xFF4D;。 發布頁⒉∪⒉∪⒉∪點¢○㎡ 那名總旗和兩個小旗應和聲「對,看賞」,跟著腳就走了進去。 竇三寶眉宇間升起一股怨氣,低聲道:「這是把咱們當跟班小廝了……」 「別胡說?!狗轿慈幻橹菐兹吮秤?,催促聲「快些給錢」,便追了過去。 竇三寶不情不愿地從袖中掏出一把銅錢,往龜公手里重重一放,甕聲甕氣道: 「給!」 掂了掂手中銅錢,龜公不屑一笑,「哪來的這么幾個窮酸,怕是進來容易出 去難……」 ************ 軒廳之內,酒席齊備,水陸珍饈,果列時新,琳瑯滿目。 總旗葉守業看著滿桌酒菜,口水都快流下來了,喉頭咕嚕一下將口水吞進肚 里,傻笑道:「今日也是托了方爺的福,這地方咱們兄弟平日真是想都不敢想?!?/br> 金昌重重咳嗽了一聲,狠狠瞪了這個不開眼的手下一眼。 葉守業自知失言,忙著找補,「咱們金爺倒是風月場中的???,什么大場面 沒見過,那個您老一會兒多提點,別讓小的們露怯,丟了您老的臉面?!?/br> 金昌滿意地點點頭,「那是,這是什么地方,你們一個個的有點出息,別跟 餓死鬼投胎似的,連那幫只會吟風弄月的窮酸都不如?!?/br> 一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鴇母款步進雅間,未語先笑,「累幾位爺久等,姑娘 們畢妝迎客?!?/br> 環佩叮咚,幾名身披蟬翼輕紗的女妓帶著香風涌進了小軒,一個個均生得風 流俊俏,肌豐膚白,看得幾個軍漢眼珠子差點瞪出了眼眶。 「還傻站著干什么,還不快與幾位官人把盞?!?/br> 在鴇兒催促下,幾女咯咯一陣嬌笑,各自挨著一人坐下,柔然的身子登時偎 了過去。 「幾位爺還有什么吩咐?」老鴇笑語相詢。 這幾位哪還記得有這么個人,一人摟住一個美人卿卿我我,親媽都不知道是 誰了。 方未然推開身邊一個粉頭的糾纏,正色道:「無須勞煩,謝過mama了?!?/br> 鴇兒見眾人都是魂迷色陣,這位卻還神智清明,正襟危坐,也是驚詫,不過 干這行的知道好奇沒有好處,笑著施禮退下。 幾女軟語溫存,眾軍漢色迷心竅,手腳也都開始不老實起來,酒未三巡,座 席上耳目觸處,一個個嬌吁軟喘,粉面生春。 「金爺,在下請托打聽之事,不知……」 面對方未然的詢問,金昌大著舌頭道:「方……方爺,放心,應天府內打聽 打聽,我……我金昌是什么人物,那……那是橫著走的金螃蟹,沒有我辦不成的 事,不就是那天誰上船了么,三……三天,還……在這兒,兄弟給你個準信兒?!?/br> 「三天?金爺,可否再快一些?」 方未然的話不知金昌聽沒聽見,他一腦袋埋在身邊粉頭高聳的胸脯里死活也 不拔出來,根本就不答話。 方未然無奈,拍拍竇三寶肩膀,起身走到窗邊。 竇三寶好不容易從女妓的懷里掙脫了出來,來到方未然身旁,「方捕頭,什 么事?」 方未然看著這位年輕捕頭,臉上好幾個鮮紅唇印,看來這張娃娃臉頗討女兒 家喜歡。 竇三寶似乎也覺到不對,舉袖在臉上抹了一把,看到沾在袖口上的胭脂一時 也是大窘,羞澀道:「方捕頭,我……我是不是學壞了?」 方未然失笑,「逢場作戲,別在意,只要本心不失,還是一個好捕頭?!?/br> 竇三寶這才放下心,突然想起道:「喚我什么事?」 「去把賬結了?!?/br> 「現在?席還沒散呢?」竇三寶驚愕,方未然不應該做出這么離譜的事啊。 方未然臉上也的確沒有往日的沉穩,看著外面精致屋宇,蕭疏花影,輕聲道: 「我心里有些沒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