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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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豈也笑了。 左言苦著臉,為難地看著大白瓷碗里香噴噴的被分解了的魚的尸體,“紀大人存心的吧?!?/br> 紀嬋看看司豈又看看朱子青,三人一同笑了起來。 按說,朱子青遇到難題,司豈和紀嬋作為朋友應該幫,但他倆都是官身,出差這事說了不算,需要請示大理寺卿。而且,紀嬋明天有課,臨時放學生鴿子也不厚道。 朱子青也明白,只說在乾州候著,結束了這個話題。 四個人都不是放縱之人,喝到微醺便散了席,各自回家。 司豈是首輔公子,紀嬋又是皇上的紅人,大理寺卿范大人沒道理不準假。 十一月二十一日卯時,兩輛馬車從東城門出發,趕往乾州。 在古代旅行是件很難的事,所以只要有機會,紀嬋就想把胖墩兒和紀祎帶上。 路上多了兩個大電燈泡,司豈不得不乖乖躺在自己馬車里,形只影單地顛簸了兩天。 到乾州時已經是傍晚,有司家的長隨送信,馬車到南城門時朱子青已經等在外面了。 “哈哈哈,二位真乃信人也?!敝熳忧嚅L揖一禮。 司豈讓開半步,還了一禮,道:“深藍兄不用客氣,紀大人和我都有假公濟私之嫌,當不得謝?!?/br> “假公濟私?”朱子青不太明白。 這時候,紀祎抱著胖墩兒下了車,舅甥二人行了禮,“朱大人好?!?/br> 朱子青又笑,“原來是這么個假公濟私啊。好好,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合該如此?!彼粩[手,“走吧,上車,朱大人請你們吃尸體去?!?/br> “???”紀祎嚇了一跳。 “哈哈哈哈……”胖墩兒哈哈大笑起來,“謝謝朱伯伯?!?/br> 朱子青先請司豈一行用了飯——這個時節已經沒有螃蟹了,但對蝦、海魚、蛤蜊管夠。 從飯館出來,羅清陪紀祎和胖墩兒住進乾州最大最好的四方客棧,紀嬋司豈則隨朱子青去了州府衙門。 三人在朱子青的花廳里落座。 小廝上了茶,三人一邊品,一邊研究讓朱子青感到為難的案子。 案子發生于十一天前,地點是西城花枝胡同。 一個趕早去買柴火的管事,發現了倒在胡同里的女尸。 死者脖子上有扼痕,大約二十出頭,容貌秀麗,被發現時正處于尸僵最大化。 其身上只有一件肚兜蔽體,全身有多處外傷,后背有些奇怪的線形印痕。 朱子青親自畫了頭像,雖沒有紀嬋畫得像,但能看出七分相似。 可惜圖形掛了這些日子,始終無人認尸。 尸格寫得很敷衍,朱子青說,這是因為死者的鞏膜黑斑太過駭人,無人愿意長時間近距離接觸所致。 紀嬋看完,問仵作:“既然死者只穿了一件肚兜,便極有可能是強jian案,你查驗過了嗎?” 仵作是個小年輕,叫周靜。 他紅著臉搖搖頭,“那怎么好意思呢?!?/br> 紀嬋無語,一拍桌子,怒道:“睡女人的時候好意思,這時候不好意思了?你是仵作,還有比替死者伸冤更加重要的事嗎?” “咳咳咳……”朱子青尷尬地咳了兩聲。 司豈喝著茶,鎮定自若,沒聽見一樣。 周靜吶吶,求救地看了朱平一眼。 朱平上前一步,拱手說道:“小周聽過紀大人的課,知道人命大于天,但那尸體實在瘆人……唉,請紀大人息怒?!?/br> 周靜倒也罷了,他們可是三、四年的老交情了,紀嬋不好遷怒,只得生硬地轉移了話題,“還有旁的線索嗎?” 朱平眼里閃過一絲尷尬,“無人認尸,所以……什么都沒查到?!?/br> “唉,不然我何至于把百忙之中的二位從京城請來。二位大人,幫幫忙吧?”朱子青笑著打了個圓場。 司豈放下茶杯,說道:“找不到尸源的案子大多很難辦,深藍兄覺得死者可能來自何處?” 朱子青道:“我覺得有兩種可能,一種,死者外地人,剛到乾州;一種,死者被拐賣,因不聽話被兇手失手掐死?!?/br> 司豈道:“清樓和暗娼排查過了嗎?” 朱平表示,都排查過,但一點線索都沒有。 這就難辦了。 花廳里靜了片刻。 紀嬋道:“尸體保存得怎么樣?”現在是初冬,腐爛不可避免。 朱子青道:“我在義莊下面修了個地窖,用冰塊壓著呢,問題不大?!?/br> …… 司豈和紀嬋從衙門告辭出來時,已然二更天了。 更鼓的聲音因西北風的加持傳出很遠,聽起來有些悲涼。 乾州沒有京城的繁華,慘淡的月色是此刻唯一的光,整個城市陷入了沉睡。 司豈一上車就抱住了紀嬋,在她耳邊小聲道:“我也想睡女人了,怎么辦?” 紀嬋使勁推了他一把,嗔道:“不要臉,人家想案子呢?!?/br> 司豈道:“案子回去后再想,先讓我親親?” 紀嬋無奈,湊上去輕輕啄了兩下。 司豈覺得不夠,又回啄兩下,便也罷了。 “這樁案子你怎么想?”紀嬋靠在他懷里問道。 司豈摩挲著她嫩滑的臉頰,說道:“線索太少,沒看到尸體也就沒什么想法……但我覺得有一件事很奇怪?!?/br> 紀嬋扭頭看向他,道:“什么?” 司豈順勢在她額頭親了一口,說道:“深藍兄為人熱誠大度,但不是沒有原則的人。仵作因為害怕,便在驗尸時馬馬虎虎,他不但沒斥責,反倒替其說情,你不覺得奇怪嗎?” 紀嬋蹙起眉頭,仔細回憶了她做朱子青手下時的情景,說道:“他本來就是這樣的人吧,不然也不會明知我是女人,還愿意用我?!?/br> 司豈還是搖搖頭,“你是女人不假,但你比男人還能干,他沒道理不用你?!?/br> “人都有兩面性。魏國公府男丁多,深藍兄是庶子,習慣了凡事靠心機,凡事靠爭取,這樁案子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他應該沒有這么大度?!?/br> 紀嬋笑道:“那……司大人有證據嗎,他可是咱們的朋友誒?!?/br> 司豈正色道:“這一系列的案子始終沒破,他原本也在我的懷疑名單中,但因為他始終不在京城,所以才從一開始就排除了他?!?/br> “這次小馬的岳母突然遇到他,給我敲了一個警鐘,深藍兄也是可以悄悄回來的?!?/br> 紀嬋還是不愿相信朱子青是那樣的人。 她坐了起來,辯解道:“他主事一方,下面有同知、通判和推官,不可能輕易離開乾州?!?/br> 司豈道:“那你解釋一下,這樁案子明明應由推官負責,為何他全權處理了?” “他跟咱們熟……”紀嬋卡殼了,按道理,在朱子青進京期間,案子應該是推官經手的,由推官來說顯然更合適。 車廂里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 過了好久,紀嬋才說道:“你說的有道理,要不要暗中取個指紋,驗一驗?” 她頓了頓,又道,“司大人,他可是我們的朋友啊,僅僅憑臆想就推斷他有罪,是不是不公平?” 司豈長臂一伸,把紀嬋重新攬到懷里,笑道:“取指紋的話是你說的,我可沒說?!?/br> 雖然司豈和紀嬋都沒下結論,但人就是這樣,某個閘門一旦打開,思緒就如同洪水一般洶涌而來,攔都攔不住。 紀嬋忍不住開始想,任飛羽死的那一晚朱子青是在京城的,但司豈為何沒把他列入名單呢。 她把這話問了出來。 司豈道:“因為是他主張叫你來驗尸,替我解除了嫌疑?!?/br> 紀嬋笑了笑,也是,人家幫他,他卻要懷疑人家,那豈不是恩將仇報? 司豈說道:“如果兇手的確是深藍兄,那我不得不說,他對自己相當自信?!?/br> 紀嬋道:“兇手殺了這么多人,我們到現在還只是臆測,沒有任何證據,人家憑什么不自信?” 司豈苦笑,如果那些人確實為朱子青所殺,那他還真是一敗涂地呢。 那么,朱子青為什么要殺那么多人,為殺朱子英做準備嗎? 還是自詡為俠? 畢竟,任飛羽、錢起升、柔嘉郡主、朱子英、幫閑丁二、秦州知府的公子等,都是惡貫滿盈之人。 兩人心情復雜,盡管旅途勞頓,覺也沒怎么睡好,第二天去義莊時二人的下眼袋都是烏青的。 朱子青看看司豈,又看看紀嬋,打趣道:“怎么,都擇床了嗎?” 紀嬋勉強笑了笑,“實不相瞞,確實擇床?!?/br> 司豈比紀嬋自然多了,說道:“找不到尸源的案子最難辦,一旦我二人鎩羽而歸……罷了,咱還是進去看看死者吧?!?/br> 他的話沒說全,但朱子青聽明白了——興師動眾而來,灰溜溜而去,說怪話的人就多了。 朱子青拱了拱手,“逾靜義氣,這個人情我記下了?!?/br> 司豈擺擺手,“我不在乎那些,不過有感而發罷了?!?/br> …… 朱平帶著捕頭把尸體抬上來,放在解剖臺上。 紀嬋穿好防護服,帶上手套,開始檢查尸體的表面征象。 司豈則把那件肚兜拿到手里,“這種絲綢是安州的,刺繡是京繡,面料十成新,沒下過水,圖案鮮亮,鴛鴦戲水的樣子一般為已婚婦人所喜愛,隱隱還有些輕浮的風塵味?!?/br> “據我所知,京城妓館中的女人喜歡繡這樣的圖案?!?/br> 朱子青道:“所以,逾靜的意思是此女為妓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