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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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豈又道:“有兩點你們要注意一下。第一,一條胡同里連死兩個人,想必鄰居們都警覺了,半夜單獨去茅房的可能性不大。兇手再想殺人,說不得會換地方?!?/br> “第二,埋伏的地點不好找,你們天黑時再去,在斜對面的小胡同里候著即可?!?/br> …… 羅清身手不錯,老鄭沒再找別人,倆人在街邊買些零食,雇輛馬車出了北城門。 在北城門下車,二人慢慢溜達過去,到案發地時天就黑透了。 胡同里安靜下來,幾乎無人走動。 二人在大胡同里逛了一遍,確實沒發現合適的落腳點,便依司豈所言,在第三家斜對面的防火小胡同里歇了腳。 老鄭是辦案老手,不帶背著吃食,還帶了兩個蒲團。 二人穿的厚,天氣也不大冷,席地而坐,一邊瞄著胡同外,一邊吃起了小零食。 這一等就是大半夜,子時都過了,依然人影不見,便是上茅房的都沒有一個。 老鄭取出酒壺,呷了一口酒,壓低聲音說道:“照我看吶,這事不大靠譜兒。哪有那樣的事,鬼上身我覺得更可信些,可惜老鄭還沒見過?!?/br> 羅清攏緊袖子,靠在墻上,說道:“雖說小弟也不大相信,但小弟知道,紀大人從不是瞎說的人?!?/br> 老鄭道:“行吧,干咱這行的,等一宿等不著啥也是常事,咱慢慢往后看著就是?!?/br> 他這話的意思是不跟羅清爭了,大家用事實說話——說白了就是不信紀嬋。 “行啊,往后看,賭十個大錢的彩頭怎樣?”羅清對紀嬋有信心。 老鄭笑著踹了他一腳,“你小子又不窮,那么摳唆作甚,要賭就賭一百的?!?/br> “好,就一百?!绷_清笑了。 四更更鼓敲響后,老鄭耐不住了,上下眼皮總打架。 他打了呵欠,“這時候是大家伙兒睡得最沉的時候,幾乎不可能有人出來了。你要是忒困,就瞇一會兒吧?!?/br> 羅清是下人,可一直在司豈身邊生活,日子過得講究,在這種地方絕對睡不著。 他讓老鄭睡,自己先守著,在小胡同里來回徘徊。 大約走了十幾趟,他也感到了一絲困意,正要靠墻上休息休息,就聽前面傳來“吱呀”一聲門響。 這個聲音很耐人尋味,就像在大庭廣眾之下放屁,不敢放,又憋不住,只好夾著慢慢放的感覺。 羅清覺得自己這個形容很貼切,得意地扶著墻站起來,然后,捂住了老鄭的嘴。 老鄭醒了,點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 胡同外隱隱傳來腳步聲,很輕很輕的腳步聲。 萬籟俱寂的村子,此刻的呼吸聲都顯得有些多余了。 那人一直在走,二人怕弄出響動,索性一動不動地靠在墻上。 腳步聲先是變近,隨后又漸漸遠去了。 老鄭在羅清身后輕推一下,示意他起身跟上去…… 二人躡手躡腳地走到胡同口,便見一個身材不高且纖細的男人朝東邊胡同口去了。 那人一邊走,一邊說著話,“哈,朱二一到這時候就躲了,讓老子替他受著,快活的時候怎么不想著老子呢?” “那朱大早就該死了,等老子搶下這身體,一定宰了他?!?/br> 彼此的距離不算遠,他的自言自語羅清聽得清清楚楚,一雙眼睜得老大。 老鄭捂住了嘴。 雖然一切還不確定,但僅憑這幾句話就可以證明紀嬋所說八九不離十了。 他被刷新了三觀,一時無所適從。 前面的人離開胡同,二人謹慎地跟了上去,隨后見朱二拐進了另一條胡同。 老鄭此刻對司豈和紀嬋佩服得五體投地,再沒有其他想念,只想好好破了這樁奇案。 月色很淡,胡同又是筆直的。 二人在胡同口就能看得到整條胡同的情況。 胡同里依然沒人,朱二一直在往前走,在盡頭拐了彎。 他二人便徑直往前,果然在前面胡同里發現了他的身形。 羅清心道,朱二跟前面的人應該不會很熟,再加上才死了兩個人,就算當真遇到上茅房的,只怕也不那么好動手吧。 他一邊腹誹著,一邊遠遠地看著,直到朱二進到一個沒有大門的院子里。 老鄭道:“不好,我先過去,你慢慢來,見機行事?!彼蟛脚芰诉^去。 羅清等他走遠了些,才緩緩跟上去了。 朱二進的是打頭一家,房子有些破敗,房山挨著一個小土包。 老鄭趕到時,朱二正在用柴刀別上房的門栓。 他大概聽到了腳步聲,老鄭出現在院門口時,他回過頭,收起柴刀朝老鄭走了過來。 “兄臺?!崩相嵐傲斯笆?,“請問老張家在哪兒?”他換了秦州一帶的口音,語調有輕度上揚。 朱二右手背在身后,借著淺淡的月光狐疑地打量著老鄭,“老張家?我們鎮姓張的有好幾個呢,你問哪個老張家?” 老鄭睡覺時怕冷,肩膀上的花布包袱始終都背著,確實有些旅人的意思。 朱二似乎沒有起疑。 老鄭聽羅清說過,朱二膽小,不敢說話,但這個朱二卻一絲怯意都沒有,便更加謹慎起來。 “在下姓黃,姑婆前幾日去世,被人殺了,就是那個老張家?!?/br> “哦?!敝於皟刹?。 老鄭往后退了兩步。 朱二到了大門口,見左右無人,一側嘴角突然上提,扯出一個殘忍的笑意,說道:“你姑婆?張家嬸子是本地人,沒聽說她老人家有親戚在外地啊?!?/br> 老鄭道:“我們家離開京城有年頭了?!彼麖难险潞砂?,假裝取銅板,“小兄弟,路上車壞了,銀錢又不夠,只好走過來了,這點銅板……” “嗖……”一道風聲在老鄭耳邊響起,他飛快地一矮身子,躲過柴刀,再起身時,另一刀也劈到了。 他身材比朱二高,動作不甚靈活,好不容易躲過第二刀,第三刀又來了。 “羅清!”他急急叫了一聲。 “唰!”一根燒火棍從老鄭斜側方飛過來,直直地扎向朱二的臉。 朱二并非練家子,反應不及,被扎了個正著,動作變形,柴刀從老鄭鼻尖上險險擦過。 兩人對一人,立刻占了上風。 老鄭這一聲驚到了院子里的人,他二人剛剛把朱二綁起來,屋子里便走出來一位年過七旬的老者。 “什么人,???”老者走路緩慢,聲音也顫巍巍的。 老鄭道:“老人家,你認得此人嗎?我過來的時候,他正拿著柴刀別你家的門栓?” “???你說啥,我聽不清楚!”老者聲音極大,顯然是耳朵聾了。 羅清湊近他的耳朵,說道:“這人要殺你?!?/br> 這回老者聽清楚了,嚇了一跳,隨即看到朱二,又笑了,“原來是朱二啊,他殺我做什么,這小子人好著吶?!?/br> 老鄭登時氣了個倒仰。 朱二抬起頭,說道:“方大爺,我……我只是來,看看你?!彼抗鈫渭?,說的跟真事似的。 大家伙兒的嗓門都很大,很快又驚醒了鄰居。 隔壁院子出來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你們是……” 老鄭亮出大理寺腰牌,說道:“老伯,在下大理寺捕頭,姓鄭?!?/br> 那男人嚇了一跳,“又死人了?” 羅清道:“如果我們沒來,死的就是他了?!彼钢哐险?。 七旬老者一臉茫然,還再緊著求老鄭放了朱二。 那男人眼里有了驚駭之色。 老鄭道:“你去看看他家門上的門栓,新的刀痕,肯定清清楚楚?!?/br> 那男人拔腿就跑,到上房取下門栓放在地上,點了火折子,果然瞧見幾條新鮮的刀痕。 那男人捧著門栓過來,問朱二,“真的是你?” 朱二哭了,“王九叔,老劉叔生病了?!?/br> 那男人喝道:“那你帶刀作甚?” 朱二道:“不是有人殺人嗎,嗚嗚……”他一個大男人哭得跟個孩子似的。 那男人將信將疑,對老鄭說道:“捕頭兄弟,朱二這小子膽小得很,心腸也好,劉叔家里沒人了,朱二經常送吃食給他,你們是不是搞錯了?” 老鄭苦笑著搖搖頭,說道:“是不是搞錯了,審一審就明白了。天亮后,你去通知朱大,讓他來順天府來一趟?!?/br> “???”那男人有些猶豫,又瞧了瞧羅清。 羅清挺了挺胸脯,“我家大人是大理寺少卿司大人?!?/br> 那男人嚇了一跳。 他身為京城人士,對首輔司老大人和少卿小司大人的名頭如雷貫耳,當即不敢再攔,眼睜睜地看著老鄭和羅清推搡著朱二走了。 三人走出胡同,往北城門的方向走了幾步,老鄭忽然掉了頭 羅清奇道:“為啥往北走?” 老鄭道:“城門還沒開,如果紀大人的推測都對,只怕朱大不會這么容易讓咱帶走他,咱先躲一躲?!?/br> “姜是老的辣?!绷_清豎起大拇指,從口袋里掏出一張布帕子,把朱二的嘴塞上了。 …… 順天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