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也真是命大。

    房間里陳設不錯，但都是華而不實的東西，與一個六七歲的孩子毫不相干。

    堂堂國公府嫡長孫，竟只安排一個奶娘伺候著。

    魏國公閉了閉眼?！安榘?，小司大人，徹查?！?/br>
    朱子英道：“父親，這是我們的家事，大理寺插手不合適吧?！?/br>
    常大人喋喋怪笑，道：“好，那老夫就進宮奏請皇上?！?/br>
    朱子英徹底變了臉色，下意識地往外看了一眼。

    紀嬋看得分明，譏諷地勾了勾唇角。

    司豈道：“既然國公爺同意我們介入，那就把所有可能接觸到那碗魚翅羹的下人都叫過來如何？那位紅姑，以及做魚翅羹的廚娘?！?/br>
    魏國公朝站在門口的管家擺了擺手。

    盞茶的功夫后，一個三十多的廚娘和一個十六七的大丫頭戰戰兢兢地走了過來。

    司豈還沒問，兩人先跪下了，哭道：“奴婢冤枉，請國公爺明察?！?/br>
    紀嬋不耐地喝道：“閉嘴，都不許哭，既然冤枉就好好回答問題?！?/br>
    兩人雖不知紀嬋是何人，但都聽話地閉了嘴。

    司豈問道：“除了你二人，還有誰可能接觸過那碗魚翅羹?！?/br>
    廚娘道：“奴婢做完就放一旁了，當時正在洗菜的李mama和燒火的綠姑都在，別人都在各忙各的?！?/br>
    大丫頭紅姑說道：“奴婢從廚房拿到這里就給吳mama了，路上沒人碰過?！?/br>
    吳mama是維哥兒的奶娘。

    管家是個精明的，不用吩咐又去找了，洗菜的李mama和綠姑也都帶了過來。

    司豈依次問過，這一次沒有攀咬出其他人，但也沒有任何收獲。

    朱子英眼里卻有了得色，“司大人就這點兒本事嗎？”

    在紀嬋看來，朱子英這種情緒可能是來自學渣的憤恨，司豈就是那個頻繁出現在父母口里的別人家的孩子。

    司豈懶得理他，走到維哥兒面前，說道：“維哥兒，你能說說當時的經過嗎？吳mama平時對你好不好？吳mama接到魚翅時你在哪兒，吳mama在哪兒，她拿到魚翅羹多久后喂你吃的？”

    維哥兒瑟縮了一下，往常太太的懷里鉆了鉆。

    常太太嘆了一聲，說道：“這孩子從兩年前開始就變得不愛說話了，這些日子越發沉默了?！?/br>
    紀嬋蹲下去，撫了撫孩子的額頭，說道：“維哥兒，他們傷害了你，你不想報仇嗎？”

    “jiejie告訴你，你越是怕她們就越會欺負你，只有你強硬了，她們才會有所顧忌?！?/br>
    “jiejie不會害你，你仔細想想好不好？”

    ……

    司豈等著維哥兒開口，但余光一直落在奶娘吳mama身上。

    吳mama不安地動了動膝蓋，頭雖沒動，但按在地上的手暴起了青筋。

    司豈對魏國公說道：“國公爺，既然沒有其他人接觸過魚翅，那就搜搜她們幾個，如何？”

    朱子英道：“司大人，你一個男子在我家后院搜查，不合適吧?！?/br>
    維哥兒還是不說話，小小的身體顫抖著，眼睛也閉上了。

    紀嬋站了起來，笑著說道：“不妨事，這不是還有下官嗎，下官紀嬋，見過世子爺?！?/br>
    朱子英輕蔑地笑了笑，“本世子一直以為紀仵作長了三頭六臂八只眼呢，原來還是個美人?！?/br>
    司豈捏了捏拳頭，“請世子……”

    紀嬋扯了他一下，搶著說道：“讓世子失望了，下官也想長三頭六臂八只眼來著，那樣的話，就能讓善惡有報來的更快些……”

    司豈接上了話茬：“尤其是那些不配為人父母的?！?/br>
    朱子英立刻惱了：“你……”

    魏國公煩躁地瞪了他一眼，說道：“有勞紀大人走一趟吧?！?/br>
    紀嬋出去后方知道，維哥兒不是只一個吳mama，還有兩個粗使丫頭。

    吳mama住東耳房，兩個粗使丫頭住西耳房。

    她先搜吳mama的房間。

    里面很整潔，一張床、一張八仙桌、三把椅子和一張舊的梳妝臺。

    紀嬋查遍各個角落，不曾發現任何可疑物品。

    她再查兩個粗使丫頭的西耳房。

    兩個丫頭都在。

    紀嬋一進去她們就在門口跪了下來，大概十一二歲的樣子，看起來老實得很。

    房間里只有兩張床和一個條案，條案上擺著亂七八糟的東西。

    紀嬋翻了翻，還是什么都沒有發現。

    廚娘和婢女們住在國公府側面的一排小院子里。

    紅姑是家生子，一大家子擠在三間房里。

    家具是齊全的，可見過得不差，就是地方小了些，兩個女孩和三個男孩擠在一間，只在炕中間掛了一張布簾子。

    紀嬋在柜子上看見一件正在繡的嫁衣，衣料不昂貴，繡工很好。

    廚娘家更好過一些，孩子不多，房子也大，

    紀嬋依舊什么線索都沒找到。

    原路返回時，紀嬋道：“不急著回去，再去大廚房看看?！?/br>
    管家眼里有了一絲輕蔑，笑著問道：“紀大人，如果當真是廚房的人干的，只怕這會兒什么都找不到了吧？”

    紀嬋懶得多費口舌，說道：“既然叫我一聲紀大人，就前面帶路，少說廢話?！?/br>
    管家不敢違背，別過頭，翻了個白眼。

    大廚房有五個廚娘，每人都有固定使用的鍋灶。

    管家找來管事mama，由她帶著紀嬋轉了一圈。

    廚房空間大，視野寬闊。

    鍋灶與鍋灶是并列的。

    廚娘做魚翅時，廚房里還有其他人忙活著，無論紅姑、綠姑、李mama以及廚娘都很難有下手機會。

    所以，重點還在紅姑和吳mama身上。

    如果是紅姑，她就一定會在路上下手。

    那么，紅姑給魚翅羹下了毒后，會不會把裝砒霜的紙或瓷瓶扔在路上呢。

    紀嬋詢問了廚房到維哥兒院子的路線。

    管家說有兩條路，一條僻靜些，沿著花園墻繞過來，一條是大路，走著近便，人也多。

    紀嬋選了僻靜的小路。

    這條路風景不錯，左手邊是海棠花，右手邊是滿墻的薔薇花，香甜的氣息讓人心曠神怡。

    紀嬋一路走過來，既沒見到人，也沒有見到紙張或者小瓷瓶一類的東西。

    眼看著就到維哥兒的院子了，她還是一無所獲。

    管家眼里帶笑，說道：“紀大人辛苦了?！?/br>
    可惜白辛苦。

    紀嬋白了他一眼。

    就是這一眼，讓她看見了一塊大石頭旁躺著一只白色的小瓷瓶。

    她從懷里取出手帕，蹲下身子，小心地捏著口和底撿了起來，笑著說道：“若果然是裝砒霜的，這一切辛苦就都值得了?！?/br>
    管家訕訕一笑，說道：“興許是誰不小心掉的，誰會傻到把東西扔在這兒呢？”

    紀嬋道：“那可不好說，管家這么不喜歡維哥兒，說不定就是你扔的呢?！?/br>
    管家嚇了一跳，“那怎么可能，紀大人是清官，可不能隨便誣陷好人吶?！?/br>
    紀嬋笑道：“我不是清官，只是個擺弄死人的仵作罷了。你現在不承認也沒關系，國公爺幾大板子下來了，你就會說了?！?/br>
    管家冒了汗，連連拱手道：“紀大人，小的錯了真的錯了，小的不該看你老的笑話，求紀大人大人大量，饒了小的這一遭?！?/br>
    第82章

    紀嬋嗤笑一聲，大步朝維哥兒的院子走了過去。

    管家不會是兇手，她不過是嚇嚇他罷了。

    紀嬋就盼著司豈再接再厲，哄著維哥兒說上幾句——那孩子突然不愛說話，想必受過什么刺激，一定知道些什么。

    回到東次間。

    司豈等人都落了座，維哥兒安安靜靜地坐在常太太身旁，一勺一勺地喝著苦澀的湯藥。

    吳mama、廚娘等人仍跪在原處。

    司豈道：“可有什么發現？”

    紀嬋的視線落在紅姑身上，說道：“撿到一只瓷瓶，不知是不是裝毒物的?！?/br>
    司豈眼里一亮，“試試便知?！?/br>
    紀嬋把瓷瓶放在八仙桌上，用水壺注入水，搖了搖，取下插在發髻里的一只銀針，探入瓷瓶攪了攪。

    銀針變了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