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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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只左手,略有薄繭。 司豈再吩咐道:“李大人,派人盤查南城的繡樓里的繡娘有無失蹤,如果沒有,就打聽一下各個雜貨鋪,有沒有下巴上長著一顆黑痣的,靠賣繡活為生的女人?!?/br> 第40章 紀嬋整理尸骨,小馬記錄。 女性,三十二歲左右,生育過,身高五尺三寸,偏瘦,容貌姣好,下巴上有黑痣。 死于砒霜中毒,生前沒有性侵害。 分尸工具為單刃,刀尖上有卷刃——每一刀的創口上,刃端都留下了不規整的皮瓣。 兇手懂分尸,尸骨沒有損壞,尸塊上泥土較多,說明分尸是在地上進行的——泥土從表面上沒有特殊性。 拋尸工具是只碩大的背簍。 背簍是新的,柳條編制,高兩尺半,直徑兩尺,筐上有拎手,旁邊有背帶,因其從高處落下,下面有輕度損壞。 李大人說,這種背簍在南城很常見。 城外的農民賣菜,大戶人家或者飯莊買菜,以及家家戶戶裝引火柴草的大多使用這種簍子。 柳條和柳條的縫隙間恰有柴草屑,如此一來,查找的范圍就更大了。 司豈說道:“紀大人能不能給死者畫張畫像?” 如果不是繡樓的繡娘,也不是賣繡活為生的婦人,那就是豪門中專門負責繡活的繡娘。 雖然最后一種可能性不大,但依然有。 如果不能挨家挨戶地詢問,就應該讓走街串巷的人們主動看見。 紀嬋點點頭,“可以畫,這樣能直觀一些,快一些?!?/br> 左言在門外插了一句,“紀大人,左某可不可以一旁觀瞧?!?/br> 泰清帝“嗯”了一聲,躍躍欲試。 “我在門口畫,左大人請隨意?!奔o嬋把頭顱搬到門口這一端。 一位老臣趕緊閉上眼,哆哆嗦嗦地勸道:“皇上……這怎么使得,晚上會做噩夢的呀?!?/br> 泰清帝打了個寒顫,對著人頭畫和對著頭骨畫,確實有那么一點點不同。 但就是想看怎么辦? 想想就很刺激! 他和左言對視一眼,先后邁開了步子。 左言道:“皇上只看紀大人畫便是,其他的不要看?!?/br> 泰清帝點頭,“言之有理?!?/br> 于是,泰清帝五年,二月十七日的傍晚,順天府里出現了一個極為詭異,又違背人倫的場面: 一個俊俏的仵作坐在門檻上,對著燭光中的女子人頭做畫,女子發髻凌亂,面帶血跡,雙眼微睜,像在偷窺著眼前的一切。 仵作身后站著三個年輕的男人,年紀一個比一個小,臉蛋一個比一個英俊。 泰清帝居中,大理寺左右少卿分列左右。 幾位有了年紀的大臣遠遠觀瞧,想走又不敢走,想留又不敢留,像鵪鶉一樣,在春夜的冷風中瑟瑟發抖。 泰清帝三人負手而立,一會兒瞄眼人頭,一會兒緊盯紀嬋的筆尖。 “眼尾不上挑,應該是杏眼?!?/br> “鼻子挺翹,嘴唇增一分則厚,減一分就薄了?!?/br> “皮膚細膩,按照紀大人的說法,此女也算尤物了,會不會死于情殺?” 最后這句話是泰清帝說的,因而獲得了其他兩人的一致認可。 看個素描能看這么久。 紀嬋覺得這個時代娛樂活動太少,如果有個恐怖電影,或者有個鬼屋什么的,這幾位就不會耐著性子在她身后嘰嘰喳喳了。 她從小學習素描,又懂得解剖學,畫人像的基本功扎實。 抓住主要特征進行人物速寫,再根據想象畫一幅被害人刺繡的場景。 不過多半個時辰就完活了。 “這應該足夠用了,司大人接著?!奔o嬋把畫紙從夾子上拿起來,往后一遞。 “朕看看?!碧┣宓勐氏忍纸恿?,為看得清楚,還拿著畫紙往前擠了擠,衣襟都搭到紀嬋的后背上了。 司豈看著礙眼,便順手推了紀嬋一把。 紀嬋還在收拾畫畫用具,不知道后面發生了什么,以為自己擋了誰的路,往一旁讓了讓。 然而那邊有剛剛湊過來的左言。 司豈還想再推,卻見紀嬋整理好紙筆,朝小馬伸出了手臂。 小馬隔著衣袖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拉起來了。 司豈:“……” 這女人真把自己當男人了? 紀嬋不知司豈都在想什么亂七八糟的,重新帶上手套,回到解剖臺前,拿起小馬給她備好的縫合線,一針一針地把尸塊縫了起來。 美人死得這么慘已經很可憐了。 死無全尸就更可憐了。 她得幫幫她。 紀嬋縫合尸體時,泰清帝帶著畫像和一干順天府的官員去了書房。 她不想出風頭,就讓小馬把填好的尸格給了司豈。 推官李大人說,案發地在城南東區的八仙橋,這座橋連接小南河兩岸街區。 小南河以南是大興街,小南河以北是彩虹街。 城南菜市在八仙橋南面不到一里地之處。 是以,這座橋不但往來的行人多,橋下扔的爛菜和生活垃圾也不少。 如今天氣轉暖,橋下異味頗重,早上就有行人發覺橋下比往日更臭,但大家都在忙自己的事,沒有人加以重視。 報案人是個開飯莊的商人,家里養了一只細犬,每日下午都會牽著出來走走,路過八仙橋時,細犬狂吠不止,商人好奇,便下到了橋下…… 小南河早春時缺水,下面只有幾尺長的涓涓細流,細流之外都是干涸的河床。 河床上只有報案人和狗的腳印,可見背簍是被人從橋上扔下去的。 李大人帶人在橋兩岸的街區找過死者,搜尋過目擊證人,亦帶狗搜尋過血跡,一無所獲。 因此初步推斷拋尸的時間在夜里,死者也不是八仙橋兩岸的住民。 “……找不到死者,兇手更無從下手,這個案子相當棘手?!崩畲笕嗽谧詈髱拙湓捴袨樽约鹤隽艘环q護。 左言道:“死者不是八仙橋的,兇手卻有可能是八仙橋附近的?;噬?,分尸場所有大量血跡,是不是加派人手,對居住在附近的每個屠戶、大夫以及廚子的家里進行搜查?” 泰清帝沉吟片刻,說道:“兇手就近棄尸是因為便利,兇手若擔心事情敗露,為混淆視聽,也可能盡可能的扔到遠處。但無論如何,由近及遠,先查八仙橋附近是個辦法?!?/br> 司豈附議。 接著,他把小馬做的尸格詳細解說一遍,末了又補充道:“兇手使用的刀具有卷刃,從屠戶的習慣來看,如果有充足的時間,不大可能使用這樣的刀具。還有簍子,根據編織花紋應該能找到售賣的雜貨鋪,也許能縮小范圍?!?/br> 如此,順天府可以從砒霜、背簍、畫像、死者特征、兇手職業特征、以及拋尸地點等多個方面進行排查。 縫完尸體,紀嬋的任務便暫時完成了。 出了順天府大門,泰清帝笑著問紀嬋,“紀博士該去國子監授課了吧,都準備好了嗎?若有困難,朕可下旨推遲兩天?!?/br> 紀嬋道:“皇上放心,微臣都準備好了?!?/br> 她是個現代法醫,儲備的大部分知識都是超越這個時代的,能講的東西都有限。 人體解剖學最實用,然而那些東西都在她的腦子里,沒什么可準備的。 泰清帝道:“這幾日辛苦你了,接下來的兩日紀大人好好休息,大理寺就不用去了?!闭f到這里,他看向司豈,“司大人意下如何?” 司豈垂下眼眸,拱手道:“皇上說的是?!?/br> 泰清帝走了,左言走了,一干官員都走了。 司豈對紀嬋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道:“紀大人上車,我送你回去?!?/br> 紀嬋揉了揉快要抬不起來的眼皮,說道:“不……必了吧?!?/br> 司豈笑笑,上了自己的馬車,對羅清說道:“先跟上紀大人的馬車,然后再回府?!?/br> 紀嬋聞言挑了挑眉,不再管他,上車后,眼睛一閉便睡了過去。 司豈回府時,已經亥時了。 將一進門,二夫人身邊的管事王mama就找了過來,“二夫人在等三爺,還請三爺走上一趟?!?/br> 司豈驚訝道:“王mama,眼下都這個時辰了,是不是明日再說?” 王mama懇切地說道:“三爺還是走一趟吧。二夫人這幾日始終在琢磨三爺的婚姻大事,吃不好睡不好,三爺去了,二夫人就能安心些?!?/br> 司豈雖無奈,但也應了,“王mama稍等,我去換換衣裳?!?/br> 王mama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道:“三爺,時間不早了……二門早該下鑰了,守門的婆子還等著吶?!?/br> 司豈只好穿著官服去了二夫人住的清音苑。 清音苑很大,僅次于司老夫人的院子,其內里裝飾樸實,但極為清雅,一草一木一瓶一罐都透著獨一無二的美感。 王mama打起珠簾,司豈邁步走進宴息間。 “逾靜,你可算回來了?!倍蛉丝羁钣蟻?,剛要抓住司豈的袖子,又捂著鼻子連退好幾步,問道,“逾靜這是去哪里了,怎么這么大的怪味?!?/br> 二夫人性子柔和,言辭委婉,說是怪味,其實就是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