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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產婆見她氣勢不俗,不敢不答,“對,第一胎?!?/br> 紀嬋摸了摸儀貴人的孩子和心跳。 胎兒大,心跳快,臉紅則是血壓升高的表現。 這樣下去,她必定難產而亡。 紀嬋快步出去了,“皇上,她生不出來,很可能一尸兩命?!?/br> 泰清帝道:“那就保孩子吧?!?/br> 真無情,但也在意料之中。 紀嬋沒心思糾結這個,說道:“我可以剖開肚子取出孩子,大人有可能活,但到底這其中風險極多,能不能活需要看命?!?/br> 泰清帝振奮了一下,“就照你說的辦,這是朕的第一個兒子,務必安全生下來?!?/br> 紀嬋皺了皺眉,“人還沒生,如何斷定是男孩兒,真是……” “紀大人,是不是需要麻沸散?”司豈打斷了紀嬋,“還需要準備什么,馬上讓太醫幫你準備?!?/br> 紀嬋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過分了,對方可是皇帝,還有一幫子太醫,哪個都不該得罪。 “我需要麻沸散,一個類似解剖臺的干凈床鋪,干凈床單,開水煮過的干凈布,蠶絲線,針……還需要準備一個膽子大的,見到我剖腹不暈,且幫得上忙的人?!?/br> 這個人她首先考慮的是幾個產婆,但產婆們未必能有配合她的默契,以及智慧。 司豈道:“如果宮女和產婆都不行,就由我來,皇上以為如何?” 第36章 泰清帝遲疑著。 紀嬋在南城解剖被燒死者的尸體時,他也是不敢看的,甚至幾次要嘔出來。 剖開死尸尚且如此,在活人身上動刀子就更可怕了。 產婆和宮女可能根本幫不上忙。 可那是他的女人…… 司豈知道泰清帝在猶豫什么,極其平靜地看了一眼紀嬋,徑直招呼一位五六十歲的老大人,“鄭院使準備紀大人要的東西吧?!?/br> 皇上的反應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能理解,卻不能認同——就像不能認同他那個死去的未婚妻,因落水被男人所救,就拋棄一切毅然決然地自殺一樣。 越是見多了生死,他就越是不能輕忽生死。 司豈的目光冰冷平靜。 紀嬋像被兜頭潑了一盆涼水。 一旦剖腹產失敗,皇子死了,皇上不高興;儀貴人死了,儀貴人的家人不高興;儀貴人活了,宮里的某位娘娘可能不高興。 她更加清晰地知道自己可能面對的是什么了——司豈也是在維護她,表明態度。 后悔嗎? 不吧…… 法醫的確見多了生死,但這不代表法醫可以眼睜睜地看著人去死,而什么都不做。 她對鄭院使補充道:“我還需要烈酒,最烈最烈的酒,越多越好。如果宮里有醫治外傷的女醫,可以一并叫來。讓所有參與的人都換上最干凈的衣裳和鞋子……” 鄭院使囁嚅道:“沒,沒有女醫?!?/br> 要有女醫,就不會讓他們這些男人在此等候。 紀嬋朝泰清帝一拱手,道:“人命關天,請皇上下旨?!?/br> “人命關天”四字,她咬得很重。 陽光從她斜側方照過來,臉上一邊明亮,一邊陰暗,原本柔和的臉部線條變得陰翳堅硬起來。 泰清帝一擺手,“立刻準備?!?/br> 莫公公小跑著帶人去了,紀嬋轉身就走,她要親自安排手術室的一切。 “紀先生,且慢?!碧┣宓酆鋈唤凶〖o嬋,漂亮的桃花眼緊盯著她的,“你要如何剖?” 紀嬋不明白,“皇上的意思是……哦,我會用一個帶洞的布遮住儀貴人的身子,只露出肚子的部分?!?/br> 皇上眼里有了一絲釋然,道:“朕可以幫忙嗎?” “皇上不要胡鬧了!”幾個美人在一群宮女的簇擁下進了凝芳殿。 為首的是個保養得極好的中年女人,“女人生產,男人怎能進去?” 泰清帝還未回答,另一個年輕女人也擔憂地開了口,“太后娘娘,皇上讓仵作給孩子接生,是不是……” 女人何苦為難女人? 紀嬋頓感頭痛,告了個罪,轉身進了偏殿。 莫公公是個內務好手,三四十幾個宮女太監被他支配得忙而不亂,井井有條。 儀貴人服下麻沸散,昏睡過去后,莫公公恰好做完了一切應有的準備。 因為是下午,紀嬋把手術室安置在東廂最小的一間。 光照充足。 里面所有的東西都搬得干干凈凈,地板不但擦干凈了,上面還潑了酒。 手術床是張新門板,上面鋪著熨燙過的白色麻布。 幾十只巨型紅燭作為補充光源,足夠手術照明。 手術床下和四周圍擺了二三十盆熱水,最大限度地保證了室內的溫度。 沉睡著的儀貴人被剝得干干凈凈,身上蒙著一張帶窟窿的白色麻布單子。 開水煮過的瓷盤上放著刀子、剪子、鑷子,以及針線等各種必備工具。 紀嬋穿著短得好笑的新袍子,帶著口罩,張著一雙素白纖細的手,靜靜地站在手術床前,第五次默念剖腹產的全部過程。 所有細節熟記于心后,她的視線在四個穩婆、六個宮女,以及四個小太監臉上流連一遍,嚴厲地說道:“我最后說一次,誰要是覺著自己不成了,便是昏也要昏到一邊去,否則誰都救不了你,明白嗎?” “明白!”一干人顫巍巍地答到。 穩婆是第一助理。 宮女第二順位。 小太監主要負責處理昏倒的助手們。 主動請纓的司豈和皇上等在外面,一旦這些人都不頂用,他倆一起上。 這讓紀嬋有了幾分欣慰,也對自己的前程多了幾分信心——喜歡刑偵的泰清帝雖然腦回路奇葩了些,但他到底是個仁善的皇帝。 不過,紀嬋也懷疑,他之所以提出幫忙,主要是因為獵奇。 關于這一點,她不敢深想。 紀嬋開始了。 手術刀劃下去,剖開皮膚和皮下組織,脂肪層……在肚子上開了一條三寸左右的大口子。 離她最近的穩婆白眼一翻就往后倒了下去。 兩個小太監及時接住,把人拖到后面,扔在地上。 紀嬋用手比劃了上下兩個方向,“你倆上手,拉著皮rou向兩邊擴大?!?/br> 兩個穩婆咬著牙,顫抖著把手伸了過去,其中一個還沒抓到rou,就尖聲叫了一聲。 但她還算堅強,居然忍住了,抓住創口后連連抽氣,便穩住了心神。 另一個則無聲無息地倒下了。 好在第四個是可用的,及時沖了上來。 后面的幾個宮女紛紛轉過身,捂著嘴,小聲啜泣起來…… 屋子里一片嚶嚶聲。 泰清帝臉色一變,往門口的方向走了一步,問道:“人死了?” 左言搖搖頭,“不可能?!?/br> 司豈立著耳朵聽著里面的動靜,說道:“紀嬋不說話,就說明一切如常?!?/br> …… 兩個穩婆幫紀嬋分開創口,紀嬋逐層打開腹膜、zigong漿膜層和zigong肌層,切開…… 孩子圓圓的毛茸茸的小腦瓜頂露了出來。 兩個穩婆驚嘆一聲。 紀嬋也覺得心里軟軟的。 因為沒有合適的工具,讓孩子出來讓紀嬋頗費了一番腦筋,待拿出來后,人又急又累,出了滿頭的汗。 孩子很健康,而且如皇上所愿,正是個帶把的小男娃。 穩婆把孩子抱到一旁收拾一番,立刻傳來了嬰兒啼哭的嚶嚶聲。 宮女們喜極而泣,有人飛奔到門口,亢奮地稟報了一聲:“啟稟陛下,是大皇子?!?/br> 門外便響起了一陣恭賀聲。 紀嬋用干凈紗布清理了創口內的出血,飛針走線,把創口一層層地仔細縫合起來。 她縫合的基本功扎實,手速極快,大概盞茶的功夫就收拾好了傷口。 仍在圍觀的幾個宮女嘆為觀止。 紀嬋清理了儀貴人肚皮上的血跡,用干凈的被單遮好,蓋上被子。 再把幾個宮女細細囑咐一遍,這才走出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