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2 深藏
什么老規矩?裴錦箬這回猜不出了,眨眨眼望向燕崇。 燕崇沒有注意到她的視線,“嗯”了一聲,又道,“就按著老規矩來,要給我找最好的師傅?!币贿呎f著,一邊已是從衣襟處摸出了兩張紙箋遞了過去。 掌柜的一邊伸手接過,一邊笑容可掬道,“那是自然的,江師傅的手藝,世子爺想必是滿意的?!币贿呎f著,一邊意有所指地瞄向裴錦箬的發髻。 燕崇的目光亦是隨之落在了裴錦箬的鴉發上,目光隨之一柔。這么多年了,她一直常常戴著他最初送給她的那朵海棠珠花,他也是到了那時才恍惚想起,這么些年,他送給她的首飾,委實太少了些。 除了那一套海棠花的,竟只有那年他們一道逛上元燈節時,給她買的孔雀石吊墜。 可就是那吊墜,她也常常戴著。 是以,他今日才會特特帶她出來逛街,本就是打定了主意要給她好好添置些首飾的。 “江師傅的手藝我自然是信得過,掌柜的將圖拿給他瞧瞧,離七夕只有一個多月了,不知可還來得及?” “來得及,來得及?!闭乒竦囊贿咟c著頭,一邊已是迫不及待將那兩張紙箋展了開來。 裴錦箬有些好奇,便也探頭去看,這么一看,眉眼卻是剎那間就盈滿了詫異。 那紙箋之上居然畫的是兩支珠釵,一支釵頭是石榴,另外一支則是鳳釵。 裴錦箬不怎么懂這些,但可以看出那兩支釵圖案很是精巧,且細微之處也是與眾不同,更是上了色,石榴那支大多數為紅,加上點翠的工藝,鳳釵則是累絲疊鳳。 燕崇選的那塊兒鴿子血和青金石都是上品,那位師傅也是個好手藝,若能照著圖紙做出來,裴錦箬即便還沒有瞧見,卻也可以料定這兩支釵定是上乘精品。 掌柜的仔細看了那兩張圖,雙眼亮起,迭聲贊道,“世子爺果真是深藏不露,這么些年了,雖就畫了這么幾張圖,可都讓人稀罕得很?!?/br> “再稀罕可記得我的規矩,這都是專程給我夫人定做的首飾?!毖喑缤艘谎叟徨\箬,再看向掌柜時,嗓音微沉,當中含意不言而喻。 掌柜聞弦知雅,忙道,“當然當然,我們盛福記做事做人世子爺還不知道嗎?定然讓您和夫人都滿意的?!?/br> 燕崇淡笑著點了點頭,“那七夕前我派人來取?!?/br> “是?!闭乒竦墓響?。 燕崇往身后一瞥,常茂立刻會意地上前道,“掌柜的,小的與您一道去柜臺結賬?!?/br> 待得兩人一走,雅間內安靜下來,燕崇回頭,卻見裴錦箬目光有些奇異地將自己看著,不由失笑道,“怎么了?” 裴錦箬搖了搖頭,“沒什么,我只是從沒有想到,我家夫君居然還有這樣的本事,倒是那掌柜的說得對,深藏不露?!?/br> 燕崇很是無奈,抬手輕彈了一下她的額頭,“你也跟著外人一道排喧我不成?” 裴錦箬眼底閃過一抹狡黠的光,湊到他身邊,挽了他的胳膊,仰頭看著他道,“該不會,這個也是……”另一只手抬起,扶了扶發間的海棠珠花。 燕崇的表情有一瞬的不自在,咳咳了兩聲道,“那個時候,我不是弄壞了你的珠花嗎?便想著重新補給你一朵,只是去瞧了,卻都沒有瞧上。后來,便想著給你做一支獨一無二的” 后面的話,不用說了,裴錦箬都是明白。望著他,眼中蕩漾開來溫軟的笑意。 買了一整套的紅珊瑚首飾,又訂了兩支珠釵,燕崇這才算是心滿意足了,牽了裴錦箬從盛福記離開。 常茂早便在半閑居訂好了席面,八冷八熱,足足十六個菜,擺滿了整張圓桌。 只是好在燕崇怕是特意交代過的,毎一種菜色分量都算不得多,即便如此,裴錦箬還是皺眉道,“就我們兩個人,未免太多了些?!?/br> “怕什么?你的生辰,一年就才這么一回罷了?!毖喑缧χ?,已是幫她布起了菜,“來!快嘗嘗這道龍井蝦仁。他們這兒剛換了一個廚子,最是擅長江南菜色,你吃吃看,可還合胃口?” 他今日這些種種安排都不過是為了幫她慶祝生辰罷了。 裴錦箬自然不會掃了他的興。一邊接了他夾的菜,也給他夾了。 小夫妻倆一邊互相夾著菜,一邊用著膳,偶爾說兩句閑話,或是什么都不說,就這么抬眼,相視莞爾,卻也自覺得歲月靜好,溫馨漾懷。 用罷了晚飯,也不過恰好是華燈初上時。 席上吃得有些多,便舍了馬車,燕崇就牽著她,散著步消食。 走著走著,便是走到了鷺江邊上。 恰恰好,正是有燈會時,最為熱鬧的那一段。 只是,今夜不年不節的,卻是冷清了許多。 只能瞧見不遠處的水灣處,平靜的江面上倒映著岸邊酒樓上懸掛的彩燈,影影綽綽,流光溢彩。 燕崇便是嘆息道,“可惜了,沒有河燈。不然,咱們也可以學著他們一般,放個河燈,許個愿什么的?!?/br> “不年不節的,自然是沒有。不過,七夕、中秋、還有上元燈節”裴錦箬順著他的話道,說完后,卻沒有聽得燕崇應聲。 裴錦箬也并不覺得奇怪,注視著江面片刻,終于是轉過頭,望向了他。 天色,已經徹底暗了下來。 他的面容隱在半明半暗間,看不真切。 裴錦箬深吸了一口氣,緩下了語調,才道,“你應該有話要同我講吧?” 今日的樁樁件件,都透著不尋常。 不是說,他往日待她不好,可他們之間,早已兩心相契,哪怕是平平淡淡,一日一日柴米油鹽地過,也是幸福。今日這般,不是不可以,卻處處都透著刻意,透著討好,甚至是透著補償。 她不是傻子。她有感覺,也會推斷。 燕崇的身形,似是有一瞬的僵硬,片刻后,他才轉頭望向她,黑眸幽暗,深不可測。良久之后,他才啞著嗓道,“我不知道該怎么跟你開口?!?/br> “與你這些時日常常進宮有關?”這些時日,下朝后,永和帝常留他在御書房議事,也常深夜召他進宮,就是東宮,也留了幾次飯,與他交談到深夜,她早隱隱有了預感。 如今的鳳京城,看著風平浪靜,卻更像是暴風雨前的寧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