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五十七無可避免的死之終結
對于死亡,年輕的榮光者并不陌生。 他曾多次游走在生死邊緣,并從死神的鐮刀下逃生,也曾多次毫無憐憫的奪去敵人的性命,然而當面對同伴的尸身時,他卻發現他根本做不到無動于衷,或許體會不到侵染心靈的悲傷,也感受不到歇斯底里的憤怒,但空落落的心說不出的難受,不知道為什么,眼角忽然有些濕潤。 是內疚,是自責,亦或是二者皆有? 少年很難說清楚內心涌動的復雜情感,如果他沒有向教團尋求幫助,米婭就不會被下派到下層區,更不會與他一道突入黑暗公會的總部,直面那不可名狀的混沌惡物,也就是……沒有他的話,持劍的少女就不會死。 但命運就是如此弄人,一切沒有如果,一切業已注定。 名為米婭的持劍者已經死了,身體漸漸冰冷,鮮血漸漸干涸,伴隨著時光的流逝,她的身上已再看不到哪怕一點生命體征,就算再怎么不愿面對現實的人,此刻也必須承認,那個曾經威風凜凜的少女已再也不可能醒來,再也不可能睜開那雙漂亮的翡翠綠色眸子,再也不可能接受他的道歉。 因為,死亡就是這么不講道理的東西。 為持劍者的終局輕輕嘆上一口氣,少年將心中的惆悵暫且壓下現在不是為逝者傷悲的時候,即便來自教團的助力已徹底喪失,他也沒有任何理由在這里停下腳步,就算再怎么保守的看,他與黑暗公會在今夜之后已然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不趁現在將他們擊潰,以后恐怕再難有如此好的機會。 況且,也算是為了米婭報仇吧。 想到因他而死的少女,榮光者的眸光不禁一黯,盡管嚴格來說持劍者是死于不知變通的死戰不退,但他終究無法將原因全部歸咎于死者現在回想起來,他最后或許預見的根本不是自己的死亡,而是持劍者的死,只是米婭生命體征消逝的同時,他處于食人怪物累累尸骸的掩蓋之下,同樣命懸一線,因此下意識的認為那是自己的死局,而忽略了其它的可能。 如果當時能想到這一點的話,或許結局會有所不同。 當然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不會為了持劍者而將短劍對準自己的咽喉,不會為了那少許的可能性而賭上自己的性命歸根到底,他只是一個自私自利的貪生怕死之輩,哪怕體內流淌著先民的崇高之血,也無法改變他那卑劣的本性。 少年微微抿起嘴,多少有些不甘心的想到。 即便身上的傷勢已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變得不那么礙事,他也仍然沒打算離開這里,向更深處進發他在等一個人,一個早該出現在這里,卻始終沒有出現的人,一個繼續深入必不可少的人。 使徒狄克。 但他沒有到來。 就算有一千個合情合理的理由能夠解釋他未曾到來的原因,可不知道為什么,那個最糟糕的可能始終在榮光者心中揮之不去。 “會是你么……狄克?!?/br> 艾米尤利塞斯瞇起眼,高等妖魔絕對不是大白菜,哪怕在高手如云強者輩出的上層區,一頭高等妖魔都能發揮舉足輕重的作用,更別說是下層區這個荒涼貧瘠之所,絕對是任何勢力秘而不宣的終極兵器,沒道理隨隨便便的遇到或許用極小概率事件能夠解釋,但……他終歸無法信任那個始終笑盈盈的俊秀少年。 或許,他在利用對方的同時,也被對方利用了。 情報上的絕對劣勢,讓他如同在黑暗中摸索爬行的盲人一般,被人完完全全的牽著鼻子走。 “真是失策?!?/br> 他說道,然而仍然沒有移動腳步。 無論骰子屋的狄克是否別有用心,都不應該是他現在需要考慮的事情當與持劍者聯手殲滅了高等妖魔之后,他與黑暗公會已斷然沒有緩和的余地,哪怕身后還有漁翁在虎視眈眈,心中也不能生出任何的退卻之意。 只能向前。 既然當了別人手上的一把刀,當務之急不應是反噬主人,而應該先把仇敵給干掉。 然后再秋、后、算、賬 這么盤算著,榮光者的目光微微一凝,略顯突兀的抬起頭,看向遠方。 不知何時……起霧了。 傳承自先民的榮光之血不僅僅賦予了榮光者是充當勝負手的超凡能力,也不僅僅賦予了他們強橫的體魄,更賦予了許多堪稱奇異的能力黑暗視覺正是其中之一,只要不是在徹底無光的環境之中,榮光者能夠如白晝一般行動,伊爾丹礦區的地下確實被一望無際的黑暗所籠罩,然而艾米一直隨身攜帶著一塊火紋護符,充當著一個微弱卻足夠穩定的光源。 也得益于此,他能看見遠處那涌動著的霧氣。 這里……為什么會起霧? 伊爾丹礦區有相當一部分位于迷霧區,出現霧氣并不奇怪,只是那個方向……應該是靠近下層區的方向,而且從時間上來說現在也正是白晝,是秩序的火種一天中最強盛的時刻,沒道理會突然出現這么一團可疑的霧氣。 有什么變故發生了。 榮光者的心微微一沉,但還不至于驚慌失措,只要不是高等妖魔出手,他就有必勝的把握,在先前戰斗中他如同一把生銹的刀在反復的打磨中褪去了青澀、褪去了鐵銹,像是做了火箭一般將自己的戰斗能力攀升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境地與身經百戰的持劍者相比,他或許還稍顯稚嫩,卻也相去不遠。 不過……火箭是什么意思? 搖晃搖晃腦袋,少年將不合時宜的疑問暫且拋在腦后,然后小心謹慎的審視著那團不斷朝他逼近的霧氣。 果然有問題。 遠遠超出了霧氣應有的移動速度,那團突兀出現的霧氣,毫無疑問是有目的的向他靠近,至于靠近后會發生什么事,不用腦子想也能知道不會發生好事。 那么……避其鋒芒? 不、沒這個必要。 艾米的下巴微微揚起,反正遲早會有一戰,不如趁現在干脆利落的解決掉。 這不是驕傲,而是事實。 已經沒有人可以依靠了。 拔劍,但榮光者沒有冒進。 他不是持劍者,沒有能夠駕馭狂風的超自然力量,他只是一個劍士,一個能夠讀取到死之未來的劍士對于這類明顯擁有特殊能力的敵人,他所能做的只有開動自己的腦筋,找到他們的弱點,然后將他們……殲滅。 蠻干顯然是不行的。 少年放空精神,等待著迷霧的降臨。 果不其然……視線在雙方接觸的第一時間就被剝奪了與下層區夜晚彌漫的霧氣如出一轍,不,甚至更為逼近它的原型侵蝕秩序的無名者之霧,在它的侵蝕下,榮光者不僅看不清近在咫尺的事物,連同五感都在一定程度上被混淆了,身體的huo dong更有諸多的阻礙。 看起來是一個暗中下手的家伙。 艾米推測著敵人的類型,善于馭使迷霧的,可能會精通遠程打擊手段,也可能會精通暗殺技藝,但不論隱藏在迷霧中對他抱有惡意的家伙會是哪種類型,小心謹慎都沒有大錯,只要能挨過第一波打擊,之后的戰斗就會順暢很多。 然而 后知后覺,乃至無知無覺,一把bi shou刺穿了他的背心。 直到死時,他仍然沒有發現敵人。 相當棘手的家伙。 從死亡先兆預知的未來中脫離,艾米尤利塞斯深吸一口氣,一邊擺出小心警戒的樣子,一邊將主要注意力集中在了身后,等待著敵人現出原形的時刻。 然而……沒有等到。 直至再一次的死亡,少年也仍然沒有發現身后的影子。 這一次不是先兆預知的未來,而是實打實的……死亡。 艾米重重的栽倒在地,被刺穿心臟的他,沒兩下就徹底的斷了氣。 他……死了。 “咳?!?/br> 算起來,這是今夜第二次通過死亡歸還……在與黑巫師阿爾弗列德的戰斗中,榮光者已經意識到,死亡先兆這個能力并非能夠無限發動的萬能許愿機,而是在短時間內有著一定使用次數的限制型能力,隨著死亡次數累積的增多,以及殺死他的人實力的波動,造成的反噬會不盡相同,唯一可以肯定的就是,死得越多他就會變得越加的虛弱,越加的難逃脫那橫亙在眼前的死之命運。 鮮血自指縫間溢出,少年的面容蒼白如雪。 這一次的反噬還比不上被黑巫師殺死的那次,但也不容小覷,只要再被殺死一次,很可能他會虛弱到腳步虛浮的境地,到了那時,想要組織起反擊將會是一件非常非常困難的事情。 所以不能再死了。 少年不打算重復先前的錯誤,剛剛的死亡為他敲響了一道警鐘,不管殺死他的人到底持有何種能力,有一點是可以確定的,那就是他根本無法提前察覺殺機的臨近,也就是說,坐以待斃在現在是行不通的。 必須行動起來。 艾米在心中擬定了接下來的計劃,然后開始了等待。 三、二、一 記憶中死亡的時刻再次來臨,早就準備好的榮光者猛地一個反身,短劍暗血橫斬向身后的迷霧,然后金鐵相交之聲驟然響徹,刺眼的火花一晃而過,手上傳來的巨大力道令他一個站立不穩摔倒在地,還沒等他做出相應的反應,在那電光火石的剎那之間,一把漆黑如墨的bi shou已經穩穩的插在了他的胸口。 這 少年瞪大了眼睛,然后徹底的失去了聲息。 艾米尤利塞斯,再一次的死亡。 “第三次了……” 意料之中的虛弱,榮光者一邊嘔著血一邊勉力支撐著不令自己倒下,反省著先前的誤判。 沒錯,敵人是善于隱藏的暗殺者沒錯,但他的身體素質卻不占優勢,對方的力道至少是他的一倍以上,能通過倉促的招架直接將他壓倒,然后徑直的補上一刀這份戰斗能力即便是正面的交戰他都沒多少底,更別說那個家伙還精通暗殺,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非常棘手的敵人。 更糟糕的是,他現在的戰斗能力還因為虛弱大打折扣。 該怎么辦? 他絞盡腦汁的思索著這個問題,在得出da an之前,bi shou再一次的刺穿了他的心臟。 為……為什么? 未來并非一成不變。 第四次通過死亡先兆歸還的少年已知曉了他第三次死亡的因由,正如他能夠通過對未來的預知而改變死亡的命運一般,當他顯露出明顯的虛弱后,隱藏于迷霧之中的sha shou自然可以提前下手,從而令他措手不及。 只是現在才想通這個,實在是太遲太遲了。 剛剛從死亡中掙扎而出的榮光者,終于承受不住那降臨在他身上的反噬,晃晃悠悠的栽倒在地,鮮血難以自抑的從唇角溢出,然后……被再一次的補刀。 還會有第五次機會嗎? 生命的最后,艾米尤利塞斯這樣想到,緊接著失去了意識。 他死了。 映入眼簾的是一片仿佛沒有止盡的黑暗。 在那里,他看到了火。 阿娜之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