艦上的氣氛十分緊張。這些士兵雖然也是軍人，但從未上過戰場，一直過的都是相對安逸的生活，對接下來要面對的一切都毫無準備，整艘戰艦上都彌漫著一股蕭瑟的氣氛。再加上賀妤刻意低調，誰會注意她？

    越是靠近前線，氛圍就越是緊張。等他們抵達前線時，又不巧正好碰上了一場戰斗剛剛結束。

    滿目瘡痍，遍地殘骸，連前來迎接他們的軍官都吊了一只手。

    周遭充斥著濃烈的血腥氣與熱武器燃燒殘留的煙火氣，對賀妤而言是久違的味道，讓她的身體都跟著舒展開，就連一直干涸沒有任何起色的精神力海似乎都跟著發生了一些變化。但是對其他人而言，這種空氣卻是令人作嘔。幾個今年剛剛入伍的新兵直接沖進了洗手間。

    但他們沒有時間適應，報到完畢，艦隊就立刻被編入了戰陣之中，第二天開始跟著眾人一起迎敵。

    賀妤和姜豆豆也在這里分開了。

    沒有時間傷感，一切的情緒在這里似乎都是多余的，很快他們就投入到了無窮無盡的忙碌之中，累了倒頭就睡，醒了繼續忙碌。在鮮血與炮火的洗禮之中，每個人都迅速成長蛻變。

    到這個時候，更不會有人來關心賀妤的身份。

    不管是什么人，上了戰場就要豁出性命，別的自然就不重要了。

    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賀妤不由生出了幾分擔憂。她目前的職位，是負責在精神力者將蟲族控制住之后，開著機器出去收割戰場上的蟲族，并將之搬運回來。這種體力活兒只能埋頭苦干，而且能看到的永遠只是局部。但即使如此，她也能夠看出來，他們在這里滯留的時間太久了。

    星際之中的戰場，一直都是移動著的。一開始蟲潮爆發的時候是蟲族壓著人類打，過了最初那段壓抑期之后，就多是人類追著蟲族打了。只不過蟲子繁殖能力太強，而且還在不斷進化，所以很難消滅。

    兩邊一直這么對峙了上千年，人類始終是占據主動和優勢地位的。

    但是現在，他們明顯是被蟲族堵在了這里，難以前進。這里并不是中心戰場，局勢卻已經那么糟糕，越往里，情況只會越惡劣。

    蟲族的變故恐怕遠比她所猜測的更加嚴重，而且結果很顯然對人類非常不利。

    這天晚上，抽空跟姜豆豆視頻的時候，賀妤終于沒忍住，違背保密守則，向她詢問了現在的局勢。姜豆豆身在主艦那邊，所知的消息會比她更確切，也更精準。

    “很不妙，現在蟲子像瘋了一樣?！苯苟沟纳裆苣氐?，“我猜測，是狂暴進化?！?/br>
    “狂暴？”賀妤蹙起眉頭。

    “是的?！苯苟沟?，“你應該知道，精神力者能輕易對付蟲子，就是因為它們的精神力低下，而且沒有任何屏障。就像一團沒有任何保護的火苗，風一吹就會熄滅。但現在，火苗燒得更大更烈，就像是底下添了柴，源源不斷，一般的風很難將之吹滅?！?/br>
    “可這種力量來自哪里？”

    “來自蟲族的血脈。按照我的分析，它們這種狀態其實并不能持久，而且會對自身生命力造成巨大損耗。但是……”說到這里，姜豆豆輕輕吸了一口氣。

    “但是蟲子死得快，生得更快。以它們的繁衍能力，根本不需要擔心后續。反倒是這種狂暴能夠讓它們在戰場上占盡優勢，對我們來說是個非常糟糕的消息?！辟R妤接著道。

    “就是這樣?！苯苟沟?，“我的分析報告已經送上去了，不過目前并沒有任何反饋?！?/br>
    未必是上面的人不重視，只是就算知道情況是這樣，找不到應對的辦法也沒用。

    “蟲族雖然一直在進化，但每一次出現的新能力都是有規律可循的。這個狂暴是怎么回事？”賀妤將注意力轉回事情本身，“至少一年前絕對沒有這樣的傾向?！?/br>
    蟲族進化的新能力，就像是人類做研究一樣，一點點改變，然后在戰場上實踐，找到問題之后再改進，不斷完善。所以一個新的能力出現之后，理論上來說，之后的一段時間都會用來完善，在那之前不會進化出別的能力。

    一年前，她的艦隊發現了可以偽裝變化的蟲子。按理說，之后應該朝著這個方向改進增強，為什么會突然狂暴？

    “我有個猜測?！边@時，姜豆豆忽然道。

    “什么？”

    “我之前做過一份蟲族進化方面的分析報告，因為不是相關專業人員，所以漏洞很多，最終也沒有發表，但是……我發給你看看?！苯苟顾坪跤兴q豫，沒有直接說明。

    賀妤很快收到了她發送的文件，而在打開看完之后，她也有種后心一涼，不知該說什么的感覺。

    姜豆豆這份報告，研究的是蟲族進化的模式，最終的結論是：蟲族其實一直在模仿人類！

    兩個種族對峙了那么長時間，彼此從對方身上學到一些東西很正常。而且人類也早就已經知道，蟲族內部有著非常明確的分級體系，等級森嚴，每只蟲子各司其職，井井有條。但即便如此，對大多數人而言，蟲子仍舊應該是未開化的動物，就像星球上那些無害的小蟲一樣。

    因為這樣，大部分人并不認為這是兩個智慧種族的戰爭，而是人類在對抗異化的怪獸。

    但姜豆豆推翻了這種說法。蟲族也許智商低，但絕不是未開化。在身體進化出各種各樣的能力的同時，它們的智力也一直在進化！

    所以以前蟲族不會的，未必現在也不會。

    而且，“以人類的進化史觀之，這種進化在一段漫長的原始積累之后，往往會進入一個突飛猛進的階段?！苯苟沟?。

    按照古早地球時代的《進化論》，用了幾百萬年的時間，猿人才進化成了人類。但是在之后的數千年里，隨著一個個文明的建立與發展，人類進入高速發展時期。短短時間內就完成了巨大的進化，徹底褪去獸性，進入文明時代。

    如果蟲族現在正處在這個狀態之中，會狂暴也就不是什么了不起的大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