惟愿吾兒愚且魯 完結+番外_分節閱讀_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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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無法忍受也要忍受,李瀾略向后靠了靠,強忍著指尖一陣陣的痛癢,將前些日子已經練熟了的、與藩王們對答的話說得七七八八了,果不其然聽到李澄十分恭謹地問:“不知陛下圣躬何如?臣等在藩時,日夜殷盼仰瞻天顏。驚聞陛下疾重,憂思難已——” “日夜殷盼?瞻仰天顏?”李瀾突然便出聲打斷了他。他當然知道這些套話都是官樣文章,各地上的請安表大都是這樣的話,李瀾看都懶得看的??蛇@樣的套話從李澄嘴里說出來,他就覺得不順耳極了,刻意拿捏著語調挑刺:“藩王無事不得入京……看來魯王甚慕京中繁華啊。不如這樣,等父皇病好些,孤便上奏父皇,教你徙封畿內如何?父皇向來愛重你,想必是肯的?!?/br> 指斥藩王棧戀京都不是什么輕省的罪名,幾乎便是委婉地說他有不臣的心思。 李澄倒是不負他孱弱少年的樣貌,嚇得睜大了眼睛——這便越發顯得孱弱楚楚了——當即拂衣跪下請罪,叩首涕下,極力否認自己有這樣的心思。 李溶自己也是藩王,聽了這話,唯恐這個他久聞大名卻還是第一次見面的堂弟,這番是要借口發落他們這兩個近支嫡系的藩王,斬草除根,自然是不敢說話的。他心里認定李瀾十有**是弒兄囚父才奪位自立的,結合早先聽說過的他以癡傻盛寵的大名,再看如今這一副陰沉刻薄得和他爹一模一樣的調調,越發篤定這是個心思深沉手腕狠戾的。莫說為李澄分辯,他甚至連頭也沒有抬,只在心里念了幾遍自求多福。 倒不是他不講兄弟義氣,他只是自記事起便長在封地,每年也不過與李澄見幾面而已,又哪里來的兄弟義氣可講。 李瀾冷然地看著李澄楚楚可憐的哭求模樣,沒有一點心軟,反而越發覺得煩躁了。皺起眉頭低聲呵斥他:“夠了,你也是堂堂魯王,平章殿上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李澄這才強忍住了哭,淚眼盈盈地抬起頭來。一旁的孟惟看得都快要生出我見猶憐的心思來了,甚至起意為他分辯兩句。奈何怎么看小太子都是在發脾氣,這時候是不宜輕攖其鋒的,何況淮王和魯王都在……小孟學士便打定了主意,還是等私下再行阻諫。 他思索的時候,李瀾已經擺了擺手:“孤不過同你玩笑罷了,你哭成這樣,旁人不知,還以為孤是怎么薄待宗室了。你二人一路進京,車馬勞頓,且先各自回去安歇。父皇如今猶在病中,輕易不能見人,若想要面圣,還是要再等一等的?!?/br> 第一百二十三章 李澄退出平章殿的時候,清晰地打了個哭嗝。李溶實在不免對這個堂弟側目了,以前他都只覺得李澄幼弱,沒想到李澄不僅幼弱,而且是這樣怯懦經不得事的,李瀾甚至還沒怎么作色,只是陰陽怪氣地說了兩句,他竟嚇成這樣。往年謁見天子,那么陰沉刻薄的人,怎么卻不見他這么驚嚇? 殿內的李瀾和孟惟也清楚地聽到了這一聲,李瀾的臉色越發難看了,端起茶盞一口一口抿著。孟惟斟酌了一番,欠身道:“殿下似乎不喜魯王?!?/br> 李瀾慢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問:“有么?孤乃是孝悌友愛之君,怎么會對宗室手足心懷鄙惡?況且孤也不過是第一次見那李澄,不懌何來耶?” 孟惟先是一愣,繼而失笑,恭恭敬敬地拜道:“殿下穎悟過人,讀書屬文,無不日益精進,微臣嘆服?!?/br> 李瀾瞇著眼睛打量著他,最后懶洋洋地歪下了身子,單手支頤長長地嘆氣道:“怎么,難道孤就不能不喜歡他嗎?孤看他不順眼,是會有失體統啊,還是會不孚人望?” 孟惟仍舊是十分恭謹的姿態,神色卻換成了一種同李瀾獨對時特有的柔和放松,微含了一點笑意道:“一則殿下對宗室苛刻了,或以為寡恩,恐傷盛明……二則,臣實在好奇,既然殿下是初見魯王和淮王,敢問殿下不懌何來呀?” 小太子斜眼睨他一下,又轉開視線,盯著桌上的硯臺怏怏不樂地道:“因為父皇喜歡他?!?/br> 孟惟眨了眨眼睛。 李瀾氣鼓鼓地大聲重復:“那個李澄——孤一看就知道父皇喜歡他!” 小孟學士為官多年,如今又已晉為當朝重臣,自然是以他師相為楷模,學得風度涵養與日俱深。出了平章殿約百步遠他才笑出聲來,繼而又搖了搖頭。只是一路走到政事堂,面上的笑也還未散。 謝別正在堂上視事,一面簽批公文一面召見問事,手眼不停有條不紊,只見堂中各部的書佐舍人們往來絡繹,越發顯得謝丞相日理萬機。 孟惟稍稍駐足,羨艷了一番這種cao持權柄日理萬機的感覺,等到正在稟事的舍人領命退下了,方才上前見禮,恭恭敬敬地自稱學生:“學生拜見師相?!?/br> 謝別慢條斯理地寫完了手上文書的批示,擱下筆,才抬眼來看他。因為堂中有人的緣故,他說話的口吻倒還是很溫和客氣的,只是少些親近:“孟學士如今也是緋衣重臣了,何必這樣多禮。不知太子殿下有何要事吩咐么?” 孟惟神色微凝,下意識地抿了抿唇。他幾乎是一瞬間就將謝別話里的冷漠疏離都分辨清楚了,便格外覺得難過。但他畢竟是李言都曾經贊許的儲相之才,一瞬的心緒不寧被輕易壓下,他恭恭敬敬地道:“學生蒙師相深恩提拔,未有一日敢不思報?!?/br> 謝別便壓著他這句話的尾音輕輕地笑了一聲,似乎就是尋常師生之間的贊許的笑,但那笑意里的譏誚旁人不解,孟惟卻聽得極分明。 小孟學士抿了抿唇,仍舊畢恭畢敬地道:“眼看日已近午,師相是否還未用膳?”謝別看了他一眼,將手一擺。政事堂上的書吏都是極精明的,紛紛向丞相和孟學士行禮后便潮水似的退了下去,謝別也不起身往后堂小間去,將孟惟端詳了一眼便又拿起了一份公文看著,淡淡地道:“孟學士有事請講吧,吃飯就不必了。本相近來本就胃口不好,再受不住與閣下同席?!?/br> 孟惟直起身子來,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這才道:“方才太子殿下接見了淮王和魯王,太子殿下因為不喜陛下與魯王親近,所以很是不悅,借機發作了魯王,而且并未應允魯王面圣之請?!?/br> “皇帝現在本也見不得人?!敝x別略點了點頭,一面提筆在手中的公文上圈畫了兩筆,片刻后又低聲道:“何況若是魯王……” 孟惟敏銳地察覺了謝別話里還有未盡之意。他今日也是第一次見到魯王李澄,直覺那不過是一個性情柔弱的怯懦少年罷了,但他畢竟出身貧寒,于朝中掌故并不熟識。而她的師相獨相朝中二十載,又與皇帝自幼訂交,必然是知道什么才會有此沉吟。孟惟一向勤學好問,便問道:“不知魯王有何不妥?” 謝別看了他一眼,在手中的公文上批示了幾筆,很一會兒才道:“當無不妥,你不必細問……你今日此來,便為此事么?” 這話說得冷硬,已是帶上了送客的意思,孟惟涵養再好也快要受不住他師相這樣頻頻地冷嘲熱諷。他畢竟還是年輕人,下意識地便道:“舉薦謝世兄為安陽郡王傅的事,學生業已辦妥?!?/br> 謝別果然目光微凝,他再度擱下了手中的紙筆,略微抬了抬下頷。一貫以溫潤如玉聞世的謝丞相展現了出一種極少見的倨傲尖刻的神色,撫了撫衣袖道:“孟學士,你雖得太子信重,歸根結底也不過是個幸進罷了。一旦陛下病愈醒轉,你的身家性命,未必不需本相周全。三番兩次以犬子為挾,你也不怕失了如今重臣的身份么?” “師相非要同我這樣生分么?”孟惟難得流露出了一點哀懇的語氣,低聲道,“學生自問從未有對師相不起?!?/br> 又是一聲輕笑。謝別就著笑意,十分溫和地同他說:“你覺得對得起便對得起罷。但你我之間也不過是尋常師生而已,況本相早將你逐出門墻,本就從未熟稔,又說什么這樣生分?” 孟惟幾乎是下意識地咬了咬后槽牙。他看向謝別搭在案上的手,修長柔軟掌心沒有半點硬繭,他曾在手中握過的;目光上移便是那微微勾起的薄唇,含著笑的,親吻起來也很柔軟。 他竭力將一腔怒氣和沖動壓抑回去,才慢慢地松開了緊握的拳頭,想要說些別的緩和話題,又實在不愿聽謝別那些不中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