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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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宗朝關外歪下頭:“你現在改主意還來得及?!?/br> 神容朝那莽莽昏沉的關外大地看了一眼,捏了捏手心,還是搖頭,輕聲說:“別人不知道,你總知道,我要親眼看過才能斷定整條礦脈。過往那本書卷沒有記述,或許是時候由人去添上新的一筆了?!?/br> 山宗看著她的眉眼,確實,他知道,她的本事不就是這個嗎? “綁繩?!彼鋈幌铝?。 那頭胡十一和張威本還在猜他倆在低低地說什么,聽到山宗這不高不低的一句,立即招手左右動作。 胡十一在城頭墻口卡上一個順滑的圓環,拿了根結實的長繩穿過圓環,一頭遞過來。 山宗接了,一邊在自己腰上綁,一邊說:“繩子穩好,全都背過去?!?/br> 胡十一和張威面面相覷,二人合力,緊緊拉住那繩子的一頭穩住,一面背過身去,也示意那十幾個正在綁繩的兵都背過身去。 山宗綁了繩,看一眼天色,往神容身上貼去,迅速將繩索在她腰上也纏了一道。 神容剛低頭看了一眼,腰上一沉,山宗兩手在她腰側一撐,竟直接將她托了起來。 她愕然一驚,扶住他雙肩,回神時,人已被他托著踩到城頭墻口上,高出了一大截。 山宗一腳跨上來,收緊繩索,將她和自己綁在了一起,低頭說:“只有這一條路是最快最出其不意的?!?/br> 神容緊貼著他緊實腰身,額角挨著他下巴,感覺他說話的呼吸一聲聲掠過頭頂,或許是被這無遮無攔的大風吹得身子輕晃,不自覺懸住了心。 她忍不住朝關城下瞄去,尚未看清多高,臉被男人的手掌撥回來。 “我挑了十幾個頂尖好手保護你,都是生面孔,不易被察覺?!鄙阶趽Ьo她,忽就下令:“下!” 胡十一和張威背對著他一踏步,將繩索互相纏繞拉緊,回一句:“下?!?/br> 山宗一手拉著繩,一手抱著神容,自城上躍下。 繩索自圓環內穿過,一頓,繼而由胡十一和張威送力,一點點往下放。 神容這才意識到這關城有多高,耳側只余下了風聲。 山宗抱著她,他們纏在一處,如同一體。周身都是冷的,只有貼著他的胸膛和腰身是熱的,神容覺得他渾身都是繃著的。 頭頂忽而傳出一聲笑,山宗竟還笑得出來:“我就沒見過你這樣膽大的女人?!?/br> 神容不禁抬頭,發絲掃過他下巴,微微的癢。 他低頭:“我要是你就不會亂動?!?/br> “還不是你先開頭……” 上方繩子一頓,繩索陡然晃動,神容下意識貼緊他,手臂摟住他腰。 山宗嘴角微咧,摟她的手立即移到她頸后,用力一按,低頭護住她,拉繩的手一松,迅速滑下。 直到腳上踩到山石,頸后的手松了,神容才從他肩窩抬起頭來,心口還在緊張地急跳。 腳下是一片險峻往下的山坡,往前野林遍布。 身邊又拉下一道繩索,東來滑了下來。 緊接著那十幾個精兵陸續滑下,在側待命。 山宗手上解著繩索,眼睛看著她:“我不出幽州,就在這里等你,你只有幾個時辰,天黑前必須回來?!?/br> 神容想了起來,這回沒有工部的冊子能指使他出去了,點了點頭,穩住腳下。 山宗手上最后一截繩索抽離她腰上:“去吧?!?/br> 東來走過來,神容帶著他往那片山嶺走去。 山宗看著她背影,低低開口:“護好?!?/br> 那十幾個兵抱拳領命,迅速跟過去,隨著神容很快消失在山林間。 第四十八章 望薊山在關外那一段山嶺雖視野可見, 但走過去還是費了些時間。 終于到了地方,頭頂的天早已亮透。 神容站在那段山嶺之下,細細打量, 主峰皆在關內,這一截只是收尾,一眼就可以看到頭。但與關內的山勢不同,這一段陡峭非常, 山壁參差嶙峋, 山腳下繞著條細細的河。 打量完, 她又沿著嶺下緩步走動, 探了周圍地風。 這一帶人跡罕至, 草木茂密, 但并沒有什么能引她留意的“風”可撿。 她停下,朝后面的東來點頭。 東來接到示意, 抽出刀,到她所站的腳下破土,往下掘了一個碗圓的小口。 一直往下,直至一臂深,都挖掘地很快很順利,沒有遇到任何阻力。 神容看了一眼,說:“停吧?!?/br> 東來收刀直身:“少主,看來沒有礦石?!?/br> “沒有才好, 若是還有一段礦脈在關外, 那才是麻煩?!鄙袢菡f著又抬頭朝眼前山嶺看了看,一手按在懷間, 慢慢推算著礦脈走向。 書卷還在她懷里收著,但上面沒有記述, 已不能給她指引,她這回只能靠自己。 東來讓開一步,知道這時候關鍵,不敢有半分打擾。 神容的目光幾乎是一寸寸從關城方向往山嶺這頭看過,漸漸摸出了個大概,接著目光停?。骸澳抢锊惶珜??!?/br> 山嶺最尾端靠著河水,沒有樹也沒有草,光禿禿的山壁陡峭,山石愈發嶙峋甚至尖銳,像是被刀斧劈出來的,山腳處更是坑坑洼洼。 神容又看了一遍說:“好似人為動過?!?/br> 東來立即道:“屬下去看看?!?/br> 一直在旁護著的那十幾個兵此時齊齊接近,其中一個向神容抱拳:“貴人小心,那里應當是關外敵賊弄出來的?!?/br> 她問:“也是陷阱?”那兵回:“不止,關外一心想摸混入關,除去陷阱,還會鑿山借道,想從山里進入關內也是有的?!?/br> 神容便明白了,這片山嶺還真被劈鑿過,而且次數很多,才變成了這么一幅嶙峋模樣。 然而關外敵方不知道望薊山的特殊,這山變化多端,前所未見,根本不能亂鑿。 這段山嶺雖無礦脈,地風卻還牽扯著關內主峰,這里地風不穩了,便導致關內的礦脈產生了一絲偏差。 她想了想,既然如此,不如干脆再動一下這山嶺,讓這里不穩的地風泄去。 不破不立,這樣既能讓關內山勢徹底平穩,才好放心開采礦石;又能壞了關外潛入的路。 “能否破壞了那些?”她低聲問。 那兵道:“這不是難事,關外的布防遠不及關內嚴密。咱頭兒那些兵術,就是給他們照著抄都未必學得來?!?/br> 聽語氣他對山宗分外自豪,說完一抱拳,撥出五六人,迅速往前去了。 神容吩咐東來:“去幫著他們,這里地風已經不穩,留意動靜?!?/br> 東來領命跟了過去,一邊抽出刀去幫忙。 剩下的幾個兵都還記著山宗的命令,圍在神容身側好好護著。 神容凝神留意著地風。 前方那幾個兵手腳麻利,在那坑坑洼洼的山腳就如入無人之境,抽刀彎腰,不知刺到了哪里,很快就轟然一聲悶響傳出。 一大片地塌了下去,露出一個陷阱的大坑,緊接著又接連塌了好幾處。 很快,牽扯出了更大的動靜,那陣沉悶的聲響一直沒停,如從地底傳出。 神容早有防備,立即喚:“東來!” 東來馬上叫那幾個兵離開。 神容喚完卻覺得自己腳下都在震顫,如同之前經歷過的一樣,熟悉的山搖來了。 她看向山嶺,碎石飛濺,有一片山石竟整個地滑了下來,直往下砸落。 “往前!”她指揮東來帶人去那里躲避,一面也往那里避讓。 身邊緊跟著保護的兵卒卻阻攔了她:“貴人不能再往前,那里易遇上關外敵賊?!?/br> 那頭東來也同樣被那幾個兵攔住了。 不能往前,神容就只能去看山腳那條河了,蹙了下眉:“那就去河里,若有吸力,盡量穩住,等這一陣過去再說?!?/br> 山搖竟還在繼續,滑下的山石沒頭沒腦的飛落。河水在咕咕冒泡,說明神容的判斷沒錯,河里的確有吸力。 她早料定這里地風不穩時也會有關內那樣的水流吸卷。 一塊山石飛來,多虧一個兵推了一下神容才避開。 神容被推著順勢就踩入了水里,水流沒過小腿,一陣冰涼,尚未來得及說話,巨大的吸力已襲來,且不止一股,方向也不一樣。 她反應極快,深吸口氣閉住,果不其然被水中吸力一卷,人就傾倒,渾身浸了水。 所有人都在往她這里趕,但水流是阻力,有個兵卒托了她一下,把她往岸上推,自己就被卷開了。 另一頭東來勉力趟河而來,山搖中河水倒吸,他好不容易近前,只來得及扯了一下她的衣袖,就又被吸卷回去。 神容被這一扯穩住了身形,但阻止不了水流吸力,人迅速隨流漂出去。 偏偏那片滑下來的山石砸落入了河面,她不知又被哪個兵推了一下,這一下太用力,她順力被卷往另一頭,砸下的山石和濺起的水花已將她和他們隔開。 一陣急速的吸卷,漫無目的,直到挨到岸邊,神容兩手緊緊抓著茅草才停了。 她松口,急急呼吸兩口氣,差點就要脫力,好一會兒才緩過來一些,費力地上了岸,虛軟地挨著棵樹坐下。 渾身濕冷,但她第一件事是拿出懷里裝書卷的錦袋看了看,還好錦袋可防水火,只要沒丟就好。 她又放心收回懷里,這才擰了擰濕透的衣裳,一口一口緩著呼吸,一面沒好氣地想:幽州的山脾氣真不小,跟幽州的人一樣,難馴得很。 但她還會鎮不住不成,現在還不是安分了。 河水的確已經平靜,再無動靜。 她轉頭往被卷來的方向看,一怔,那片山嶺竟已不在視線里了。 水的吸力太快了,只這片刻功夫,居然就漂出來這么遠。 不見東來也不見那群兵,他們可能還在那一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