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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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水心不解地看向他,“什么事?” 方毅臉上范起憂愁,“你既是醫者,那便做好心里準備?!?/br> 此時,房間里傳來一聲野獸般的嘶吼聲,那聲音像是里面關了一只癲狂的困獸。 顏水心聽得出,這是蕭夜衡的聲音,難道他,瘋了嗎? 一著急,她一把推開廂房的門,只見蕭夜衡衣衫襤褸,還是穿著與她分別前的那身藍衫沒換過,他身上有多處結了痂的傷口從破爛的衣服里露出。 三條四指粗的鎖鏈從墻的三個角延伸出來,將他除斷了一截的左腿之外的另三肢,將他的兩只手腕與右腳腕拷起來,呈現個少了一撇的大字形鎖住。 他蓬頭垢面,左眼眶的義眼不知哪去了,只余空空的左眶窟窿洞,右邊獨眸通紅如血,他看到人打開廂房的門,嘴里發出怒吼聲,咆哮著朝門口的人沖過來,因被鎖著無法前行,極粗的鎖鏈因蠻力被拉扯出來一段。 兩只手腕與右腳腕被勒出深深的血痕。 顏水心的眼淚瞬間掉了下來,如斷了線的珠子,怎么都止不住,“他為什么會變成這樣?” 方毅見‘他’悲痛之極的淚水,對王爺的關心不像是裝出來的,遂痛心地解釋,“四天前,安王被皇上救回府,經御醫診治,王爺中毒起碼已經一個多月,若是常人,恐怕早就瘋了,不知何人配藥,一直壓制毒性。御醫說,若是那高人一直配藥,也許王爺不會瘋??赏鯛敳恢芰耸裁创碳?,瞬間就瘋顛了?;噬涎?,也許是那個叫心兒的墜崖,王爺受不了打擊才一下瘋了?!?/br> “四天前,屬下也隨皇上一道趕到,我親眼看著安王不顧一切要跳崖,說是他的心兒在下面,要去陪?!?/br> 方毅說著,眼眶濕潤了,“安王向來對女人不假辭色,我不知道那個叫心兒或新兒的人是男是女,只知道為了那個人,王爺可以不要命?!?/br> 顏水心聽了,感動得難以復加,她定定地看著蕭夜衡如野獸般暴躁的模樣,痛心不已,“你為什么這么傻,心兒何德何能,得你厚愛?” 她的話是對瘋顛的蕭夜衡說的。 方毅卻格外震驚,“原來你就是心兒,皇上派人在崖下找了你三四天都無所獲?!倍⒅簧砟醒b,無喉結,膚色特別嫩,恍然道,“你是女子!如此說來,安王中的毒,是你幫他壓制的?!薄?/br> 她微頷首,“我三天前已經從崖下走水路到了何家屯。有要事耽擱,現在才趕來?!?/br> 方毅向后方招了下手,讓護衛去通知皇帝,說人已找到了。 顏水心向顛狂中的蕭夜衡走過去。 方毅焦急地伸手攔住她,“顏姑娘,請別靠近安王,四天前,王爺從昏睡中醒了之后就突然變得瘋顛嗜血,照顧他的幾個府丁被他直接狂暴殺死,肢體都撕斷成數截。他毫無理智,見人就殺,還好他手里沒刀,不然,后果更嚴重。府里幾百個高手都制不住安王,被打死了八個?;噬锨皝硖酵?,見此,萬般無奈只得派人向安王發射了幾支淬了迷,藥的箭,這才制住了安王?!?/br> “那他的吃喝呢?”顏水心看到一地亂七八遭的碗盤,里面的飯菜都餿了。 “我等試圖喂王爺進食,奈何他見東西就拍、見人就揮咬,王爺就算被鎖,只要有人一靠近,一身深厚的內力也能將人震飛?!狈揭銤M臉難過,“他已經……快四天沒吃喝了?!?/br> 顏水心看著蕭夜衡癲狂的神色,嘴唇卻是干裂的,淚水再次滑落。 “雖然四天水米未進,王爺卻一樣顛蠻之極,這種狀態,怕是會持續到他力竭而……死?!狈揭愫鋈怀佀碾p膝跪下,“顏姑娘,求你救救王爺!只要你能救他,你讓屬下做什么都可以?!?/br> “我是他的女人,我比你更心痛!”顏水心捂著嘴,哭得淚眼模糊,身懷有孕,怕傷著寶寶,卻也不敢冒然接近蕭夜衡。 方毅很震驚,但一想到若非男女情愛,王爺理智尚存時,又怎么會愿意為她死。 地上躺著件被刀劈成兩半的竹馬甲,顏水心馬上明白,“有人刺殺他?!?/br> 方毅點頭,“三天前,府內一票侍衛叛變,我等盡全力平叛,沒想到,還是有人接近被鎖的安王,一刀朝他肩膀砍下。就在我等以為王爺受重創時,王爺一身內力反將偷襲之人震飛出去。王爺無恙,我等這才知曉他穿了護甲。還有個大夫說能治王爺的傷,沒想到,是想下毒,還好,我讓別的御醫檢查其煎的藥湯,才發現問題?!?/br> “竹馬甲是我親手做的?!鳖佀奈⒊堕_自己的衣襟,露出里面的竹甲,“他與我各一件?!?/br> 方毅看到她身上的竹甲與地上王爺那件被劈成兩半落掉在地上的竹甲一樣,這才徹底相信她真是與王爺親密無間的人。 不然王爺又豈會穿她制的衣衫? 蕭夜衡依舊暴躁地嘶吼,瘋狂的眼神無半絲人的理智。 顏水心又想到了當初在牢里,那一百多個顛囚,也是這么嚇人。 “顏姑娘,你說怎么辦?再這么下去,王爺真會死的?!?/br> 顏水心抬起衣袖,拭去臉上的淚水,清了清嗓音,溫柔地朝蕭夜衡喚了一聲,“夫君,心兒來到你身邊了。夫君、夫君夫君……” 隨著她的呼喊,揮動著粗鐵鏈咆哮的蕭夜衡,奇跡般地放緩了張牙舞爪的動作。 方毅見此,吃驚不已。 皇帝蕭景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門外,方毅剛想參見,蕭景揮了一下手,示意其噤聲。 顏水心又對著蕭夜衡說,“夫君,你想我嗎?心兒想抱抱你,好不好?” 蕭夜衡慢慢安靜下來。 “夫君,我過來了。你不可以傷害我?!彼徊讲匠?。 方毅佩服她的膽大,卻也深深為她擔憂。 王爺力大無窮,若是一個不慎將她撕了……后果不堪設想。 可王爺多日未進水米,若再無人靠他,他不是渴死、就是餓死。 正猶豫間,見顏水心已進了廂房一半。 “夫君,你還記得我告訴你的那個好消息嗎?”她的步伐很慢,似怕驚著心上珍寶,如天籟般的女音格外的動聽悅耳。 此時的蕭夜衡其實是無任何理智的,那熟悉得打從靈魂深處讓他熾愛的嗓音卻似有無形的力量,能撫平他的瘋躁。 他呆若木雞,細細聆聽著那溫柔的語調。 皇帝蕭景看著那道奔向三皇弟的纖細身影,不由為其捏一把冷汗。坦白說,連他貴為天子,都不敢在這個時候靠近夜衡。 方毅同樣緊張得心都快跳出喉嚨了。做為王爺的助手,他自然不希望王爺用命去護的女子有事。 蕭夜衡還聽到了靠近的腳步,那輕盈的步履,似無聲,又那么熟悉。 他似乎經常聽到。 顏水心終于走到蕭夜衡面前,伸出細瘦的雙臂將蕭夜衡勁瘦的腰身圈在懷里,她不敢太大的動作,似怕驚著他。 方毅真怕顏水心被主子的內力震飛,皇帝蕭景額際滑落一顆受怕的冷汗。 往常,接近安王的人早飛了。 顏水心也深深明白自己對蕭夜衡的不同,更加沒想到,他瘋顛至此,卻仍舊不會傷害她。 這個男人,究竟有多愛她! 蕭夜衡無意識地嗅到了一陣好聞的芳香,那柔軟的女軀緊貼著他,他一定時常這般擁抱。 一手捏著一顆先準備好的藥丸含進嘴里,顏水心一手環著蕭夜衡的背部,一手摁著他的后頸,迫他低首,她點起腳,主動湊唇吻上他的嘴。 她吮著他的唇,舌頭頂開他的牙關,將藥丸渡到他嘴里。 guntang的淚水自她潔白的面頰滑落,她頭上的發簪沒系穩掉落,一頭青絲傾瀉而下,襯著她如畫的眉目更絕美得不可方物! 伊人梨花帶雨,身姿窈窕,那動情的眉眼更是讓人癡迷。 皇帝蕭景與方毅不由得看癡了。 二人是絕對的見多識廣,竟從未見此人間絕色。 顏水心與蕭夜衡的吻混著藥味與淚水的咸味,富含著深沉的痛楚。蕭夜衡血紅的眸色似乎多了一瞬間的清明。 久久,久久…… 一吻幾乎要天荒地老,顏水心直到再也點不住腳,才欲退開。 蕭夜衡一急,低首繼續索吻,他雙手被鐵鏈綁住,想擁她都不能,似乎,這是他本能地無比喜歡的事。 她才又湊上去。 好一會兒之后,她才無力地靠在他的肩膀,“夫君,你吃點東西好不好?” 一旁的皇帝蕭景聽了,馬上擺手讓方毅去拿吃的。 后者會意,輕手輕腳地離開。 蕭夜衡的注意力似乎全部在顏水心身上,根本無所察覺旁邊的人。 方毅很快端了個托盤返回,托盤上擺著兩大碗rou粥及一碗溫水,顏水心伸手接過,她用勺子舀了一勺rou粥遞到蕭夜衡唇邊,“夫君,乖,張嘴?!?/br> 蕭夜衡似乎未聞,但當她將粥勺塞進他嘴里,或許是餓狠了,他本能地吞咽。 顏水心又喂一勺過去,他快速吃下,兩大碗粥三兩下就吃光了。 她再喂蕭夜衡喝了足足一大碗水。 這才不讓他繼續吃,因為餓久了的人,一次不宜爆飲爆食,以免對腸胃不好。 蕭夜衡已經連續四天沒合眼了,或許是有她在身邊格外安心,他漸漸地閉上獨眸,頭靠在她肩膀上睡了過去。 方毅將碗收了,遞給門外的下人。 顏水心怕吵醒小夜衡,小聲問皇帝,“可否解開拷著我夫君的鎖鏈?” 就算皇帝不同意,她也絕對不會再讓蕭夜衡如頭獸般被鎖著。心痛死她了! 皇帝蕭景也是怕蕭夜衡不停地殺人,才無可奈何鎖著他,見其安靜下來,立即頷首。 方毅拿起鑰匙朝蕭夜衡走近,提著心將鑰匙插、進蕭夜衡腕上的鎖孔。 蕭夜衡陡然睜開通紅的血眸,眸中涌現殺人的暴戾。 方毅嚇得跌坐在地。 顏水心連忙輕輕拍撫著蕭夜衡的后背,輕聲呢喃,“夫君,心兒在,不可以傷人哦?!?/br> 蕭夜衡再次安靜下來。 她見方毅不停地坐在地上發抖,她自己撿起鑰匙給蕭夜衡打開鎖拷。 后者奇跡般地非常配合。 方毅內心流出一道傷心淚。他與安王一起長大,情誼不說比兄弟,絕對非一般的主仆。王爺這是嫌棄他,給了他一萬點雷雨暴擊啊。 皇帝蕭景也深受打擊,三皇弟不是最敬愛他這個兄長嗎 為何,只有那個叫心兒的女人能安撫他? 蕭景一想到自己很快也會變成三皇弟這般顛狂恐怖樣,頓時不寒而栗。不禁想到,若是他也瘋了,可有人能撫平他的瘋躁? 怕是沒有。他就在徹底瘋之前,自我來一刀吧。 這個房間里很多餿了的食物,打翻在地,味道不好聞。蕭夜衡身上其實還有大小便失禁。 方毅立馬親自收拾地面,還把地擦了幾遍。 顏水心命人打了幾桶涼水過來,準備給蕭夜衡洗澡。 這個時候用熱水,怕是會加重他的顛狂。冷水倒是能物理降溫。 蕭夜衡或許是身體已到疲累到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