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九章 這回,世人總得道我癡情
沒前幾日那么開朗,今日何姿明顯要沉默得多。 起床后,她就拿著張信簽紙在自己空敞的別墅里轉悠了一圈,一邊走一邊念叨,“我爸我媽早就離婚了,各自成家,和我這個意外沒感情,我死了,這別墅就拍賣了換成錢捐出去?!?/br> 說著,遂看見她在紙上寫了起來。 逛到衣帽間,何姿無視一屋子的名牌,徑直走到黑漆柜前,拉開門,點著這些貴重金屬珠寶首飾,一邊念叨一邊寫,“捐了?!?/br> 望著一屋子五顏六色散發著異樣光芒的衣服,遂氣贊嘆,“這些衣服挺漂亮的?!?/br> 正在清點自己遺物的何姿聞聲抬頭,“要不你挑兩件?!?/br> 無法張揚自己的美,遂婉拒,“我們老大不讓穿暴露的衣服?!?/br> 女孩子愛美是天性,何姿不解,遂笑道,“各處有各處的規定,我們老大說這樣不嚴肅?!?/br> “所以你們鬼也穿西裝咯?” “風衣,黑色的風衣?!?/br> “好看嗎,如果帶上墨鏡應該很酷?!?/br> “及腳腕,有腰帶?!?/br> 何姿驚嘆,“動作片女特工,酷誒?!?/br> 無奈這姐妹神經大條隨時跑題,遂用傘戳了戳她999999999999元的鉆石項鏈,“再漂亮我也不能不衣服脫下來給你穿,你還是先做正事,完一到時候你的東西少了,我怕你氣得從棺材里想蹦都蹦不出來?!?/br> “哪能,好不容易死一次,我一定得死透了,按捺住自己不搞事情的?!?/br> 說著,何姿蹲下,從柜子最底拿出一個檀木盒,木盒打開,里面放著一個古樣式的銀鐲子。 “送給你?!?/br> “為什么?” “因為最便宜?!?/br> 遂接過木盒,第一感覺便是一份沉甸甸的重量,壓得心口疼,她拿出里面的鐲子,猛地一驚,手是止不住的顫抖。 緩和了一下異樣后,遂和鐲子放回了木盒,“死人身上拔下來的,送給我這個鬼倒是何時?!?/br> 知道這東西來路邪,何姿笑,“是我在養老院認識的一個老人家,他死前把這東西交給了我,說是他姑姑的?!?/br> 漫步在別墅里走著,何姿同遂說起了這老人家的事。 “這位老人家是位戰士,他們這個年紀的人,小時候剛好處在那段軍閥爭權外敵侵犯的亂世。在他五六歲的時候,家人逃的逃,死的死,把他落了,他說,是一個無親無故的姑姑收留了他與一些無家可歸的小孩,后來姑姑被……壞人殺死了,他和兄弟姐妹們找去,把姑姑不成人樣的尸體埋了,把鐲子取下來流作念想?!?/br> 老人家敘述時意難平,如今何姿再提起多了一些委婉。 手不知覺撫上胸口,遂收下了盒子,而后,她木木跟在何姿身后走,聽何姿一人碎碎念,默然不語。 話說,何姿這姐妹很大方,深知錢財乃身外之物,看見墻上掛著的真跡名畫,筆尖利落在紙上劃寫,大方道,“捐了?!?/br> 看見廳的古董瓷器,“捐了?!?/br> 如此重復很多次后,何姿回到了自己的臥室,坐床沿望著窗外樹林子發呆。 她這一發呆,就到了中午。 陽光斜斜照入臥室,微微刺眼,卻溫暖適宜。 遂撐傘站在角落,打量著背影落寞的何姿。 有些時候,遂見著何姿,恍惚見會有一種見到趙志呈的依依一樣的感覺,那個姑娘,因為孩子與責任選擇了堅強。 而何姿這位大姐,因為日復一日的消極,把自己的路堵死。 遂就是個不近人情的鬼,她覺得,這樣的行為,用自尋死路來形容很是貼切。 “忽然覺得好無趣,這樣就是一輩子,”何姿忽然開口,走到窗邊把窗臺上的花端了下來,“我想去買一束花,白色的紅色的混合在一起的?!?/br> 在思量自己的事情,遂安靜佇立墻角,沒說話。 安靜片刻,何姿笑道,腳步輕快跳著離開這間臥室,“原諒我對這人間毫無眷念,因為我是個脆弱的人,經不起一點挫折?!?/br> 請將她付與槐南一夢中。 癡情點,好好愛他一次,記他一輩子。 作為大明星,何姿一點都沒有大明星該有的氣場與架子,相反,她有時候還很接地氣,比如,當街啃甘蔗,脫鞋抖石子…… 雖然,她大多時候都很高冷,但那也是一個人呆的時候,這時候的她,身體里藏著一片空洞,靈魂早已墜入其中。 就像河面上的一片樹葉子,孤零零旋入漩渦中。 北方女孩的性格爽朗大方,成年入社會后在演藝圈中打拼的她,仍然沒有磨礪掉這種討人喜的性子,可這幾年,無數個深夜輾轉難眠,在車上各地流浪趕行程的她,又多了些細致與傷懷。 她經常覺得,活著是多余的事。 同時,這姐妹她想得很開…… 人嘛,反正都要死,管他一天兩天,還是十年八年,時候到了,那就死了,眼一閉,腿一蹬,聽著家人的哭嚎歸西去。 多簡單。 這就是一生,也是多此一舉的一生。 一生一世未成,一生一死乃遺憾事。 下輩子,難得有下輩子,再遇他,已經是世上最難的事。 某日一場夢,何姿問,上帝,天堂在哪里? 上帝不回答。 何姿說,或者,我愿撲火化蝶,向他而去。 上帝說,你隨意。 服了這仙人,何姿無奈點頭,好吧,我隨意。 然后,這場奇怪的夢就醒了,現在,她仍活在現實社會里。 已經落寞的生活,她隨時準備離開,可一直沒等到何時的時機,什么是何時的時機,何時的時機就是她自然而然喝下毒藥就像喝水一樣,沒有任何顧忌,很安心的離去。 然后,她等來了一個鬼,這個鬼告訴她,被碾死很難看。 這個鬼還很好心告訴她各種各樣的死法,以至于,有時候何姿有種錯覺,這鬼生前和自己會不會是仇人……是特意來看她怎么死的。 今日,何姿來到了這間久無人居住過的屋子。 自他離去后,她便沒來過這里。 這屋子與其記憶一起被上鎖塵封,她再次踏入時,這里隨處可見蒙上一層灰,原是潔白的墻壁,隱隱有了那種被風雨侵蝕的污跡。 寂寞如潮濕來,時光,讓心長滿青苔。 因沒有亮光照入,房內裝置又沒有多余的色彩,幾種情況導致這房子光線灰暗,猶如,衣服被洗褪色一般,蒼白無力。 地面很臟,她赤足一步一步走著,長長的群擺拖曳而過,場地簡陋,卻因步調緩慢,讓這一切變得很隆重。 別忘了群擺的蕾絲花邊很美,雖然,它已經沾染灰塵,但它畢竟是潔白純美的婚紗。 他們約定好結婚的,最后,他成了眾人口中意外去世的前男友。 何姿站在鏡子前,鏡子里的人長相大氣明艷。 她子微微前傾更靠近鏡子,披頭頂的白紗落下,遮擋住她半邊臉,口紅慢慢的,重重的在唇上抹了一圈。 她靜靜望著鏡子里的女人,一身白配一抹紅唇,皮膚蒼白,顯得有些病態。 一抹紅唇裝點了誰的美?何姿望著自己,突然有點幽怨,可惜了這張臉,與塵土一起腐爛為泥。 “你不阻攔我?” 她忽然問遂,遂的回答是事不關己。 “這是你自己的選擇,生死有命,我們無權干涉?!?/br> “你說,我能找到他嗎?” “緣盡?!?/br> “下輩子呢?” “沒有下輩子?!?/br> 一番自言自語后,何姿笑了。 白色婚紗鋪滿浴缸,花,為葬。 她閉上眼,笑嘻嘻哼著歌,不知不覺間,哼歌的聲音慢慢變小,最后,整間房子死寂蔓延,隱約可聽見外面車開過的聲音。 緊閉上的眼中,有淚流出來,在眼尾留下一道淚痕,落入發中。 這回,世人又道她癡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