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貓與少年 我們是認識的嗎?
城市的夜晚比白日跟瘋狂,路燈照軀殼里是一片荒草的人歸家。 你來過這世上幾遭,幾次與愛人生死別離? 如今,她在哪里,你又在誰身邊? 形似無所事事,遂與清東明子幾人趴在柵欄邊上,望著隔著車流的馬路對面,那里,年輕男女嬉戲前行。 街對面,十連微纏著宏盛式買一條小裙子,從宏盛式的表情中,遂等人知道了,小裙子的價格可能偏貴。 畢竟,宏盛式拉著十連微從服裝店出來時,一腳踩空,差點撲到了地上。 不過,話又說回來,宏盛式已經盡了他鏟屎官的責任,用自己存起來的私房錢給十連微換了一身新衣裳,沒讓她穿著沾染血跡的小破裙子到處飄。 可能是高興吧,十連微也沒隱身,穿著宏盛式給她挑選的一身運動衣,拉著宏盛式的手,扯著他一蹦一跳越過前面的人。 靈魂里的記憶與現實重疊。 九十多年前,西南秘境,貓面具。 掛滿燈的風雨橋,落魄的學生,姊妹節。 恍惚間,周圍情景變換,擋住了宏盛式眼前的實景,又似有一幕既熟悉又陌生的情景出現在腦中,霎時又消失。 “我們是認識嗎?” 風聲似呢喃。 “我說的是以前?!?/br> 無法控制自己,宏盛式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問出這話的。 十連微慢慢停下腳步,搖頭,“沒有,我們是這回才認識的?!?/br> 不管記不記得起,往事勿要再提,就讓它過之,傷去。 每次都是一段故事,藏著很多很多交匯的人。 不時被提起的九十多年前,不止是一個數字,一個歷史記號。 你說,她呀,何時記起往事。 張宣儀站路邊搗鼓著剛買的新手機,屏幕亮光打在他臉上,雙眸里,波瀾不起,依然沉靜。 望著宏盛式和十連微太過興奮變紅的臉,遂懶懶問,“我們,做事方法會不會太仁慈了?” 今天是宏盛式認識十連微的第八天,也是王二蛋死的第十一天,距離十四日期限,只有三天的時間了。 一片樹葉子落到紅布傘面上,又緩緩墜地。 遂望著馬路上的白線發呆,晚風吹過,從衣擺灌進風衣立馬變得脹鼓鼓。 不遠處的公園樹林里,有幾個大夏天裹得密不透風的人站在那里,眼神陰冷,望著宏盛式與十連微。 不經意一撇,白色瞳孔中出現一點紅色,簇擁在中間的男人低聲笑了起來。 第一時間便察覺到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遂猛然回頭,看向樹林子,風吹過颯颯響,早先站那里的人已經不見蹤跡。 同時回頭的,還有張宣儀。 與遂對視一眼后,張宣儀繼續低頭弄著手機。 遂覷眼,細細回想剛才的異常,她不會傻到誤以為剛剛被人注視,是錯覺。 見遂面朝公園,眼睛卻看著地上,清風拍了拍她,“老妹兒,你剛剛說什么?” 遂回神,“我說我們會不會太仁慈了?!?/br> 如果說王麗雅差事是有人暗中搗鬼,才使遂幾次三番未拿下,那十連微這只貓妖,出現這些個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搗亂是怎么回事? 更煩人的是,搗亂的人中,還有兩個自己人。 遂有些納悶,難不成,她的命真的不好? 話音落下,清風尷尬摸了摸鼻子,默默走到一邊繼續蹲著。 氣氛寂然了一瞬,才有人答話,答話的人是話最多的清東明子。 話最多,這次卻惜言。 “有點?!?/br> 聞言,遂失笑。 豈止是有點,簡直就是縱容。 她笑自己不知是從何時起,對待差事越來越消極了。 假若把十連微比作兇手,那遂等人就可比作警察。 你們誰見過,犯人不被收押,還如此自在悠閑,優哉游哉到處玩耍的? 王麗雅那事只能歸于異數,以遂的辦事能力,很難得會讓事情變成這個樣子,造成這局面的人,現在正蹲路邊打著瞌睡。 面容忽變得猙獰,清東明子踹了清風一腳,下一腳是向著六一老道去的,可腳抬起了,他又放回了地上。 “尊老愛幼,是我們作為公民遵守的社會準則?!?/br> 在路過的兩個特警注視下,清東明子低聲念出了這句話。 這兩腳也不能怪清東明子狂暴無理,一切都是有理由的。 在上次遇老章頭后,清東明子大哥開路,領著一行人去堵過十連微幾回,可無一例外是以失敗告終。 提及此,就不得不把清風與六一老道拎出來說道說道了。 這二人,可謂是一個比一個奇葩,爭奇斗艷,壞事的能力不相上下。 老章頭那次,遂抓到十連微本是已成定局的事,怎無奈忽然蹦出一個妍妍,自己人中又出現一個叛徒清風。 在此之前的一次,遂已經抓到十連微了,二蛋兄很高興,擼起袖子就準備報仇,然后,他們自己人中,又出了叛徒。 見王二蛋要弄死十連微,遂也不阻止,攆了十連微大半年的六一老道,腦殼抽風,出手放十連微跑了…… 這一次接一次的,你說氣不氣人? 于是,就因為這兩位老兄的愛與無私奉獻,才有了現在,遂與清東明子一副消極怠工的樣子,傻愣著自己要捉的人在眼皮子底下浪,也沒去抓的意思。 誰知道一出手,又會出什么岔子? 望著特警消失在人群中后,清東明子暗自思索,這人,腦子靈光,花了兩分鐘的時間,想出了一個jian計。 “老妹兒,找機會,我去把宏家的人迷暈……” 語氣平緩說著,清東明子的眼未飄移,就一直恨恨盯著馬路對面的宏盛式與十連微,面上沒了輕浮,眼底暗藏一片陰戾深沉…… 難得這么正經,看著卻像是反派。 話雖未說完,可聽見的人皆懂了意思。 見清東明子的笑容隱藏一絲jian詐,遂猶豫,思慮少時,還是點了頭,因為,她覺得清東明子想這法子不錯。 穩妥。 全程參與其中卻未提任何意見,要不是長得太帥讓人難以無視,張宣儀早早就會被人遺忘角落里去。 聽著身邊人說著話,張宣儀笑了笑,站起身,把一個帶有余溫的物體塞到了遂手里。 手里忽然多了一東西,遂感覺到了溫度,她低頭看了看手里的東西,又抬頭看著張宣儀,“這是做什么?” 塞個手機給她干嘛? 賤兮兮看了一眼遂與張宣儀,清東明子與清風招呼這六一老道去吃宵夜,走時順手把二蛋兄也拉上一起。 想說的話被堵在胸口,幾次張口,張宣儀卻是不輕不重說了一句,“我不想你一個人困在那里?!?/br> 遂不解,細細品味張宣儀的話,她還是沒懂。 這,和手機有關嗎? 張宣儀,又不想她被困在哪里? “無間太過空寂,對引者管束又嚴厲,你多數時候都是一個人呆,有個手機,無聊的時候你也有個消遣的東西?!?/br> 并不是這樣的,她不是一個人…… 她是一個鬼。 鬼有什么好無聊的,再有,張宣儀想送,也得遂敢接才行啊。 無間最近,又開始清理歪風邪氣了。 腦海中忽出現神管大人的形象,又想起自己被抄翻小片片家底的同僚哭得生不如死的模樣,遂很委婉的把手機送還回張宣儀手中,“算了,多謝你的好意,神管大人不準我們把外面的東西帶到無間去?!?/br> “他不會?!?/br> 這話,張宣儀回應得十分篤定。 關于張宣儀送自己手機,有一個很大的難題擺在面前,猶豫著,遂還是說了,“老兄,無間沒有基站,你拿個手機我也用不上?!?/br> 不是遂矯情,有禮誰不想收啊,可是無間沒有基站,沒有基站就沒有信號,沒有信號沒有網絡,沒有網絡上不起網,上不起網,再好的手機也是一個廢鐵盒子。 再之,遂不識字……又死了快百年,認知跟不上時代的趨勢變化,學習能力又基本為零,手機對她來說,還真是一個廢鐵盒子。 但最后,遂還是收下了手機,因為張宣儀抱住她,說了幾句話,“你不是一個人……” 咋聽這話是罵人的,可遂淡若如初,壓根沒有反應,因為,她本來就不是一個人。 “你知道,我會一直陪在你身邊,不管生死,我都會一直追著你,不讓你一個人痛苦,無間太黑了,我會帶你去見陽光的?!?/br> “我不喜歡陽光?!?/br> “那我去陪你?!?/br> 既然你不喜歡陽光,那我就去黑暗中陪你。 遂以為,張宣儀只是說說而已。 她想,世上應該不會有誰愿意從可見五顏六色的燦爛世界,墜落無邊死寂的黑暗中去。 無間太冷,待在哪里著實是折磨,幸之,遂很快便習慣那種空寂感。 可當那日張宣儀出現在他眼前,她不能否認,自己身體里那顆已然沒有用處的心,觸動了。 所以,不該動情,這樣就不會有最后那樣的結局,害一個人落得那樣的下場。 他真傻。 她也傻,兩次選不對愛自己如此刻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