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內訌
“張副門主,你可以肯定長樂門中有內jian嗎?”雷震天盯著張寶兒道。 “我不敢完全肯定門中是不是有內jian,但我敢肯定長樂門中有人在打著自己的小算盤!”張寶兒淡淡道。 “江島主,你是個什么意見?”雷震天又看向江雨樵。 “我從來不考慮這些問題!”江雨樵指著張寶兒道:“這事向來都是由他來考慮!” 雷震天沉默良久,對張寶兒與江雨樵道:“二位請隨我來!” 張寶兒點點頭。 雷震天低著頭向前走去,張寶兒與江雨樵對視了一眼,也不說話緊跟在了后面。 三人離開長樂幫總壇,出了城門,越走越遠,路也越走越窄,已不知走過多少條街道、多少重房屋,終于在一所破敗的房屋前停下。 這是所荒棄的舊宅,院落當中的石凳東倒西歪,還有的半截埋在土里,不遠處,一株楊樹已枯萎,楊花朵朵飄落在地,久已失葺的茅草把土墻分裂,經雨水的沖刷后,塌倒下一個個豁口。 雷震天從其中最大的一個豁口大步跨了進去,張寶兒在后面像個木偶似地跟了進去。 雷震天回頭看著張寶兒道:“張公子果然是個聰明人?!?/br> 張寶兒笑了笑道:“我本來就是?!?/br> 雷震天道:“你可瞧出了什么端倪?” 張寶兒打量了一番道:“這間屋子又黑又暗,顯然是有意布置成這樣,而且還有股藥味?!?/br> 雷震天贊道:“張公子不僅腦子好使,鼻子也好使?!?/br> 說罷,雷震天伸手按了按墻上某一塊磚,墻壁慢慢移動,赫然露出一間密室。 張寶兒沒想到,在這樣破敗的宅院里,竟還有如此秘密的所在。 這間密室十尺見方,只留下一扇碗大的窗戶。微弱的光線瀉下來,照在床上的一張臉上。 張寶兒不由愣住了,這人他見過。那日,永和樓開張,帶著長樂門一干人來尋晦氣的正是眼前之人,他是長樂幫的大護法。 大護法的臉上只有一只眼睛仍是完整的,但已因憤怒而變形。 雷震天低下身,柔聲道:“該吃藥了?!?/br> 雷震天慢慢地走過去,取下爐上的藥罐,輕輕倒出少許,又慢慢地退回來,扶起大護法,一勺一勺地喂進他的嘴里。 大護法不但一句話也說不出,簡直連吞咽也十分困難,他不斷劇烈地咳嗽,濺得雷震天滿身都是。 但看雷震天的表情,非但沒有半點埋怨,而且滿眼都是擔心病人的神情。 勉強咽下小半碗藥液,雷震天又小心地扶他躺下,輕輕地為他蓋好棉被,這才回頭,嘆息道:“這些年來,我很多事情都依靠著四大護法?!?/br> 張寶兒靜靜聽著,他不知道雷震天為什么要告訴自己這些,難道他真的已把自己當作他的心腹? 雷震天突然跳起,恨聲道:“但現在四大護法卻只剩下一個人?!?/br> 張寶兒的眼角沒來由地一跳,他點頭道:“宇文溪很可怕,竟然能一舉將四大護法全部殲滅了?!?/br> 雷震天握緊雙拳,冷聲道:“宇文溪的武功是不錯,可憑他一己之國,要全殲四大護法,哼,只怕他還做不到,可恨的是四大護法遭到了暗算?!?/br> 張寶兒失聲道:“暗算?” “不錯,我已驗看了大護法的傷勢,他是被人一拳擊中了后心?!?/br> 好可怕的拳頭!這一拳竟擊潰了大護法的軀體,擊碎了他的魂魄! “這究竟是怎么回事?”張寶兒問道。 “當時的情況我記得很清楚,正義堂的精銳已經基本消滅殆盡,只剩下宇文溪一人逃竄,我緊追不舍,別的人都沒跟上。宇文溪自殺后,我往回返,一路上陸續發現了四大護法,他們全都被襲擊了。除了大護法還有一口氣,別人全部死了?!崩渍鹛煲а狼旋X道:“我一一進行了察看,他們都是被偷襲者用軟玉拳擊中了武功罩門?!?/br> “軟玉拳?什么是軟玉拳?”張寶兒不解地問道。 “軟玉拳是輕霄門的獨門武功,滿天下只有我、宇文溪與那個人會!別人是模仿不來的!而當時宇文溪已經伏誅,誰會用軟玉拳擊殺四大護法?” “莫非就是你所說的那個人?”張寶兒猜測道。 “絕對不是!以他的武功,不會將軟玉拳使得這么生澀!”張寶兒還要問什么,雷震天卻擺擺手道:“依我的判斷,要么是宇文溪的傳人,要么是那個人的傳人,并且這個人早已經混入了長樂門,不然他是不會知道四大護法的命門的!” 雷震天接著道:“八大金剛中,老大、老二、老三是我從小就收養的,剩下的五人是后來才投奔我的,我懷疑這五人當中有一個人是混進來的jian細,一直想置我于死地?!?/br> 張寶兒笑道:“也許你太多疑了,人上了年紀總會犯這個通病的?!?/br> “不是我多疑!”雷震天打斷張寶兒的話:“我們進攻正義堂時,他們五人中老五在外執行任務,老四和老八現在已死,老七練的不是拳術,他精通的只是兵器上的武功……” “你的意思是?”張寶兒試探著問道。 雷震天道:“我已調查過,老六跟隨我這么多年來,總共從庫房里支取三百兩銀子,平均一個月只花三兩銀子?!?/br> 屋子里的氣氛頓時壓抑起來,除了女色和錢財外,這世上也許只有一種東西最讓男人動心——權勢。 雷震天澀聲道:“但不到萬不得已,我決不會逼他出手……” 說完就句話,雷震天站了起來,推開房門,慢慢地走了出去。夕陽從他的肩頭落下來,形成了一塊巨大的黑幕。 …… 冷風如鞭,不停地抽打著木板上覆蓋著的一條布單,也抽打著長樂門眾弟子的心。 布單慢慢從木板上滑落,一具尸體露了出來:刀條形堅毅的臉龐,堅石般冷峻的鼻梁,正是八大金剛中的老三! 一股透骨的寒意就像刀鋒般刺入了雷震天的骨髓,老三是他最忠誠最得力的手下,而現在,他卻成為了一具死尸! 雷震天滿臉怒氣道:“尸體是在哪里發現的?” 老六低聲道:“在張副幫主的房里?!?/br> 每個人都盯住了張寶兒。 老六斷然道:“但兇手決不是張副幫主?!?/br> 雷震天道:“哦?” 老六道:“沒有人殺人后,還會把尸體留在自己的房間里?!?/br> 雷震天道:“哦?” 老六道:“老三雖然被人暗算,但他還是告訴我們一條線索?!?/br> 雷震天道:“哦?” 老六不再說話,他俯下身,慢慢地掰開老三緊握的拳頭,一件器物立刻掉在了地上。 這是件奇怪的器物,似銅非銅,似玉非玉,正面刻畫一縷白云,反面刻了兩個字:輕霄 雷震天刀鋒般的目光盯著老六,忽然道:“這是什么意思?” 老六搖頭,沒有人知道。 雷震天緩緩抬起頭,出神地望著遠方,他的眼睛空洞洞的,似乎在看著遠方云深虛無縹緲處,似乎又在想起一段痛苦而又甜蜜的回憶。 他喃喃說道:“只有我知道,只有我知道……” 他的聲音越說越低,臉上忽然露出種很奇怪的表情,仿佛又回到那翠綠的山谷,目光中流露出來的,也不知是惋惜,還是懊悔? 也不知過了多久,雷震天才恢復鎮靜,他撿起那塊神秘的牌符,沉聲道:“這是輕霄派的信物?!?/br> 張寶兒緩緩道:“老三一定是發現了他們的什么秘密,臨死前奪下了這塊信物……” 雷震天搖搖頭道:“你錯了,沒有人能從輕霄派門人的手中奪下令牌?!?/br> 張寶兒奇道:“難道是他故意放在老三手中,他為什么要這么做,難道這是他們的警告?” 說這話的時候,張寶兒長吁了囗氣,宇文溪臨死前的設計終于奏效了。 那一天,襲擊四大護法是江雨樵暗中出手的,用的正是軟玉拳。當然軟玉拳是宇文溪臨時傳授于江雨樵的,雖然是臨時抱佛腳,但畢竟江雨樵功力深厚見多識廣,雖然練得時間短,也能唬得住雷震天。 如今,四大護法和八大金剛如今一個連著一個折翼,雷震天今后的日子一定不太好過。他們之所以要這樣做,無異是要擾亂雷震天的心神,它不但打擊了雷震天的信心,更摧毀了他的意志。 張寶兒突然道:“不過,老三還是帶回來一句話?!?/br> 雷震天道:“哦?” 張寶兒不再說話。 黃昏的夕陽從窗外照進來,照在木板上老三的身上,他的前胸有一處衣襟,顏色已和別的地方顯著不同,就像是秋天的樹葉一樣,已慢慢開始枯黃腐爛了。 張寶兒上前,揭開老三的衣襟,露出了衣襟下的肌rou。 這簡直是午夜夢靨時才會出現的情形,這塊肌rou已如焦炭般整個凹陷進去,指節猶現,拇指內攏,就像一個淘氣的孩子把一只拳頭砸在干泥上。 張寶兒沉聲道:“他的這句話就是說‘殺死我的人也就是把大護法擊成重傷的人?!?/br> 大護法還活著!大廳里的人聳然動容。 這本是張寶兒和熊天霸之間的秘密,他為什么要當眾說出來? …… 張寶兒和八大金剛中的老七并肩站在高大的城垛上眺望遠方,不由得感慨萬千。 老七轉身道:“張副幫主,大護法真的還活著?” 張寶兒道:“嗯?!?/br> 老七道:“這是個極大的秘密,門主為什么只告訴你一個人?” “因為我是副門主!”說到這里,張寶兒反問道:“門中是否有很多人不服我?” 老七并不否認:“我們都是跟門主在刀尖上拼死拼活,歷經很多年才換來今天的地位,而你,提升得太快了,我真奇怪,門主對你似乎很特別……” 張寶兒的臉上涌現奇怪的表情。 老七道:“一拳就能把老三打成那樣,這種人實在不多?!?/br> 張寶兒嘆道:“而且還震壞了內腑?!?/br> 老七道:“兇手莫非是戴著鐵手套之類的工具?” 張寶兒搖搖頭:“鐵手套又怎能顯示出指節,那一拳簡直連左右手都可以看出?!?/br> 老七道:“難道這人的手竟跟鐵錘一樣?” 張寶兒沉思道:“比鐵錘還可怕,這決不是鐵沙掌之類的功夫?!?/br> …… 夜深。 雷震天佇立在花叢中一動不動,仿佛已和黑暗融為一體,他的全身已被露水打濕,眼睛卻亮如寒星。 月西斜,花枝影像更模糊,遠處忽地傳來一聲慘叫。 并不是第一次聽到這種叫聲,他的刀砍在別人身上,總會聽到這個人發出這種叫聲。 雷震天飛躍而出,八大金剛老二已經倒在地上。 雷震天問道:“是誰干的?” “是老六!”老二嘶聲道。 雷震天趕忙進去,大護法的呼吸已停。 雷震天的心沉了下去,這本是他計劃中的一環,現在,這只環卻被人無情拗斷。 雷震天臉色鐵青,緊握雙拳一步步退了出來。 雷震天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二道:“我按計劃在云天王這兒守候,老六走了過來,說你有機密事要告訴我,然后,他突然……” 老二已因憤怒說不下去,被人偷襲本就是一件讓人憤怒的事情。 雷震天恨聲道:“想不到他這么快就要殺人滅口。老七!” 老七立刻出現了。 雷震天怒道:“你的人是怎樣值班的?” 老七垂手道:“他們都被人偷襲殺死了?!?/br> 雷震天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他的呼吸似已停頓。 老六一直是他最親信、最得力的助手,被自已最倚重的人出賣的滋味當然不會好受。 過了好久,雷震天的神色才恢復了平靜。 他用一種斬釘截鐵般的聲音吩咐老七:“你與老大、老二、老五到大廳集合,我要處決這個畜牲!” 雷震天這話無疑是宣布了老六是叛徒。 老七道:“但老六卻失蹤了?!?/br> 雷震天冷笑道:“每個人都有他最后藏身的洞xue,一有風吹草動,他一定會躲進這個洞xue?!?/br> 雷震天的聲音越來越低,越來越沉,充滿了一種絕望、悲戚的神情:“老六,你為什么非要逼我出手?” …… 老六浸在浴桶里,一動不動。 這是他一天中最奢侈的享受,只有在這狹小的天地里,他才能完全地放松自已。 四個人突然昂首走了進來,門也沒敲,門已破,是被生生撞出四個人形大洞。 最前面一位面如重棗,濃眉長須,正是八大金剛之首。他的后面緊跟著老二、老四與老七。 一股凌厲的殺氣排山倒海迎面撲來,這五個人已代表了目前長樂幫的最高實力。 老六的心沉了下去,他發現自已落進了一個可怕的圈套。 老大刀鋒般的目光盯著柴屏,冷冷道:“叛徒!” 老六道:“大哥,請你相信我……” 老大截斷他的話,用一種寒冰般冰冷的聲音說道:“你不用再解釋,血債要用血來償!” 老六嘆了口氣,他知道再解釋也是多余,在某些時候,是必須用刀劍來說話的。他慢慢從浴桶站起,用一條浴巾圍住下身,輕聲道:“你還是錯了?!?/br> 老大道:“我相信門主,我沒有錯?!?/br> 老六傲然道:“你永遠都錯了,錯在你今天帶來的人太少?!?/br> 老大冷笑。 老六的右手已慢慢伸出,本來就白凈秀氣的肌膚,此刻更是晶瑩如玉,竟幾乎是透明的。他小指屈曲,又彈出,應聲之處,浴桶周圍的木片已被指氣擊穿,浴水汩汩而出。指尖指處,漏水奇異般地匯集、束攏、凝聚,匯成一條白練,閃電般地刺向老二。 老二急閃,腳踏九宮八卦步,錐影飛舞,舞龍般地護住全身。 這奇異的水練竟比他平生所遇的所有對手都可怕,老二唯有自保。但水練突然間竟似有了生命,凌空一折,麻花般纏住老二的脖頸。 老二慘叫! 老大厲喝道:“圍住他!” 剩下的三人怒叱一聲,各持兵器包抄上去,把老六圍在垓心。 老六長笑聲中,像陀螺地旋轉起來,越旋越高,浴巾落下時,老六已不見。 老二的尸體忽地彈起,快箭般地射向老五。 老五倒下。 每個人的臉色都變了,他們沒想到老六竟然掩藏的如此之深。 老大大喝一聲,長須飄舞,威若天神,奇門兵器已霹靂般當頭劈下。 老七的劍也同時動了,劍如靈蛇,刺向老六的腿部。 這兩人一攻上一攻下,配合得珠聯璧合,無懈可擊,把老六的所有退路全部封死! 老六根本不想退,他突然身體疾進,竟用中指抵住老七的劍鋒!老七踉蹌后退,劍掉,虎口裂! 與此同時,老大的一對奇門兵器忽然脫手,毒蛇般地纏住老六的肩膀,另一只閃電般地劈下。 血迸濺,慘嚎聲中,老六一翻身,拇指已輕輕在他頭頂上一按,躍了過去。這輕輕地一按,老大龐大的身軀竟如泥塑般地癱了下去。 這一刻,老六已是無敵的戰神。這世上已再沒有任何人能接下他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