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皇后
從幼年起她的耳邊圍繞的從來都是“家族榮耀”,不能做出半點有失體統之事,仿佛她生來便是為了延續家族的榮耀。 “琳瑯,你是衛氏這輩唯一的嫡系女子,你一定要撐住淮陽衛氏的風范,即便是死也要捍衛衛氏的榮光?!?/br> 母親一次又一次的在她耳邊告誡著。 衛氏,衛氏! 這兩個字仿佛兩座大山沉沉地壓在她的身上、她的心頭,將山下那個會哭會笑會鬧的靈魂碾碎成粉,唯留下一具言行端正舉止得宜的行尸走rou,即便它仍會哭會笑但卻再不會鬧。 她厭惡極了衛氏的一切。 一個僅憑女子撐起的家族,族中之人竟不覺羞恥反以為榮,這世間怎會有這樣的家族? 可偏偏就是這樣的家族曾出現過二十七位皇后、十六位太后、無數王妃與高官正妻,歷經數代王朝更替依舊屹立不倒。 多可笑??!世間再沒有比這更可笑的了! 在衛氏家族的女子向來比男子來得更加尊貴,對女子的教養亦遠比男子來得苛刻的多,傾盡全族之力教養出來的她更須為眾人之典范。 故而當兄長仍只知四處闖禍之時,她卻已被迫學會面對任何事情都能波瀾不驚的世家風度,成為能撐起衛氏一族榮耀的領頭人。 她向來做的很好,能讓嚴苛的女夫子展露欣慰的眼神,不吝惜各種褒獎之語。 她是淮陽乃至全天朝所有女子中最耀眼的明珠,卻并不灼人反倒柔如水、溫如玉,能讓所有見著她的人都生不起敵意。 曾有人見著她如此,輕輕地出聲問著:“如此活著……不累么?” 短短的一句話差點打碎她所有的偽裝,拷問著她內心深處毫無準備的靈魂。 累?如何不累?! 她的靈魂崩潰地哭嚎著,卻無人得見,唯有軀殼依舊平淡如舊。 它是如何回答的呢? 似乎是詫異地看了那人一眼,理所當然的將問題拋了回去,“為什么這么問?您怎會有如此想法?” 那人似乎有些訝異,而后懷念的看著她輕輕地笑了,眼中滿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也曾有人望向她的眸光灼熱得仿佛熔巖,鍥而不舍地追逐著她的腳步,說她是光,指引著她的方向。 光么? 她暗自垂下眼眸,被壓制的靈魂在不住地嗚咽著,她不是光,她只是個騙子、是個傀儡! 她仿佛被逗笑般極淡地笑了笑,她,一個連自己都無法做好的人居然是旁人的光,還引得無數人竟相模仿,多可笑…… 她一步步按部就班地成為太子妃、皇后、皇太后,再看著族中新推出的女子再次成為眾人爭相模仿的對象,那個永遠一張溫和笑臉的小姑娘與當年的她何其相似。 她看著她仿佛看見當年的自己。 “如此活著……不累么?” 她忽然想起當年旁人問她的那句話,于是輕輕地問出了聲,想看看她的反應。 “為什么這么問?您怎會有如此想法?” 一模一樣的話從那位小姑娘的口中說出,與當年的她重疊在一起恍若隔世。 她有些訝然的看著那位小輩,忍不住想撫掌大笑,可多年的涵養習慣讓她做不出如此的動作,即便開心極了也不過是彎了彎唇角,一派嫻靜的模樣。 有時她閑得無趣時忍不住的想,到底是她錯了,還是這個世界錯了? 為什么所有人都會認為一個為了所謂的家族榮光而拋棄自我的行尸走rou會是世人之典范?并不惜一代又一代的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