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別院
定國侯在京城只有一處別院,公主一行半個時辰之內便到了別院門口。守門人見是公主到來,開了門放行。 守門人沒有半點猶豫便請她進來了,更說明楚原不會養外室在此,趙婉心中有了底氣,便徑自入了別院。 入了院子,卻聽見假山后有女子的聲音,“茗兒,你說世子是否真的要我離開呢?” “姑娘,您先別胡思亂想,茗兒覺著世子對您是有感情,不然以世子的身份他不會冒大不韙收留您在這里?!绷硪粋€女子道,“您的身體還沒好齊全,世子既救了姑娘,又怎么會在您痊愈前讓您走呢?” 趙婉對身邊人示意噤聲,自己帶著春梅和秋宜繼續往前走。 那女子不知說了什么話,約略是傷春悲秋,少女懷春之類。婉兒覺得若這女子便是所謂外室,那也太牽強了些,從他們的對話便可知楚原只是救了她而已。 卻聽那丫鬟道,“姑娘,茗兒說與您一件事,”接著便沒了聲,“現在您相信了吧,世子對您是不一樣的?!?/br> “真的?”那女子問道。 “千真萬確?!蹦茄诀叩?,“姑娘倒不如想想如何能留在這里,您在這里的時間足夠長,以您的樣貌性情,世子必會動心的?!?/br> “哦?你憑什么這么篤定?”婉兒的聲音突然響起,把在池邊涼亭里坐著的兩人嚇了一跳。 “公主……”那丫鬟見到趙婉,嚇得腿軟,跪到了地上。 “大膽!見到公主為何不跪!”春梅喝問愣在一旁的女子。那女子立刻滑跪到了地上。 “說說,為何篤定駙馬對她不一樣?!壁w婉坐在石凳上,指著跪在一旁的女子。那女子低著頭身子微微發抖,剛才匆匆一瞥,總覺得這女子看著有些眼熟。 “奴婢……奴婢胡言亂語,求公主恕罪?!毖诀呖念^道。 趙婉冷冷看著丫鬟的頭頂,“春梅,掌嘴?!?/br> 春梅應了聲“是”,上前拉起那丫鬟的衣領便是兩個嘴巴子。 丫鬟沒想到公主一上來便用私刑,噙著淚又把頭低了下去。 “別以為你是侯府的人本公主便會手下留情,本公主是世子夫人,要管你們這些造謠的下人有的是辦法?!壁w婉又道,“春梅,胡言亂語詆毀主子,該受何刑法?” “回公主,拔舌之刑?!?nbsp; 春梅回道。 “茗兒是嗎?”趙婉對著伏跪在地的丫鬟道,“你既不肯說實話,那便永遠都不要說話了?!?/br> 茗兒嚇得顫抖,“公主饒命!”此刻臉色已然慘白,怕得連哭都哭不出來。 “從實招來?!壁w婉喝道。 “奴婢……奴婢在書房見過一幅畫,畫中的女子和如嫣姑娘很像?!毖诀叩?。 婉兒沉默了會兒道,“春梅,你和她一起去書房取畫?!庇謱鴥旱?,“記得,你的舌頭只是暫時留在嘴里,若說的不是實話,必受責罰?!?/br> 春梅和茗兒俱應了“是”,帶著茗兒下去了。 趙婉看著還跪在地上的那個女子,“抬起頭說話?!?/br> 那女子順從的抬頭。 確是個姿色秀麗的女子,但論儀態,也僅稱得上小家碧玉,只除了一雙水汪汪的大眼,并無太多出眾之處,這眉眼……為何有些熟悉? “你叫什么?為何會在這里?”趙婉問道。 “我……奴家姓王名如嫣,奴家來京城投親,未想那親戚卻將奴家買到了青樓。奴家好不容易逃了出來,幸得世子相救,奴家才沒被那幫惡犬帶回魔窟。世子見我有傷在身,便帶了奴家來這里將養?!比珂桃姽鲉栐?,不敢隱瞞。 “你可知世子是本公主駙馬?”她問。 “奴家知道……”如嫣俯首道,“奴家……奴家仰慕世子,但奴家不敢做非分之想,只求可以做府里的奴婢侍奉公主駙馬?!?/br> “呵……倒是個實誠的,”公主冷笑,“你可知你自以為是的愛慕會給駙馬帶來什么災禍?駙馬既已請你離開,你為何還在此逗留?” “我……奴家尚未痊愈,世子說奴家痊愈之前可在這里養傷?!比珂滩桓姨ь^,只繼續跪在那里回話。 所以少陵并非要留她在別院,更不打算收她做外室……她暗自呼了口氣,這才發現自己原來也在提心吊膽。 “既然好不了,那便不必好了吧?!彼龑Φ椭^的如嫣道。 如嫣不太懂她話里的意思,頓了會兒功夫才想明白,立刻磕頭道,“公主饒命~” “呵……如此膽小,如何侍奉本公主?再問你一遍,你的傷如何了?”趙婉喝問。 如嫣識時務的道,“奴婢傷勢已好得七七八八了,今日便可以離開侯府了?!?/br> 趙婉點頭不再看她。 如嫣戰戰兢兢的跪在那里,也不知道自己今日有沒有命走出府門,心中對楚原哪還有半點心思。 不一會兒春梅帶著兩名侍衛和茗兒回來復命了。 春梅將手中的畫卷遞給了趙婉,趙婉正要打開畫卷,春梅卻道,“公主,不論畫上是什么,茗兒背后議論主子,妄圖離間主人,都罪不可赦,不若先將她帶下去,等公主有了定論再行發落?!?/br> 婉兒微微詫異的看了眼春梅,道,“來人,將這兩人帶下去?!?/br> 兩人呼著“公主饒命”被帶了下去。婉兒將侍衛們遣至亭外,亭子里只剩她和春梅秋宜了。 春梅請她屏退眾人,必是有原因的……她深吸了口氣,打開畫卷。 這是一幅人物畫,畫中人側著臉對著寒梅,叫人看不真切她的容顏,卻能感受到她一雙美眸中的淡淡憂傷。茗兒說的是對的,畫中人確與王如嫣有幾分相似,尤其是那雙眼睛。茗兒不識畫中人,她卻十分熟悉,尤其那女子身上所穿淡青色鳧靨裘,裘衣系帶上的金線在冬日的陽光下透著耀眼光暈。得是怎樣的觀察入微才能將這扣子上的金線光暈都畫得這般美??? 他可知,這金線在自己的鶴氅領子上也有?那一年母后賞了所有公主越制的金線,為她們做了美輪美奐的冬衣。 他應是不知的,她從未見過他給自己作畫,她也并不知原來他的人物畫也這般好。 她看著畫作上他所寫“踏雪尋梅”幾個字,大笑了起來。難怪成親一年多他總是這般疏離有禮,難怪怡兒大婚他喝了那么多酒,難怪……所以,那一晚的溫存也不是對自己?所以他們歡好時他叫的不是晉陽不是婉兒,而是“公主”? 她沖出了令她窒息的湖心亭,在鵝卵石路邊干嘔著,兩個侍女跟著出來,拍著她的背安撫她,卻不敢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