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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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眉兒心中有些忐忑,鼓足了勇氣才伸手叩了叩門,然后開口道:“顏先生,九公子,我是小眉兒,我是送茶水來的,可以進來嗎?” 屋里的顏長傾正在教崔九兒寫字,他發現崔九兒雖是頑劣,其實悟性極高,經他指點示范,他的字便很快有了長進,一筆一畫倒是有幾分神韻在里面,真是不知道從前的那些夫子是怎么教他的,怎么就任他荒廢成這樣? “進來?!币姶蘧艃阂荒槍P臎]說話,顏長傾開口道。 小眉兒聞聲便推開了門,然后抬眼朝屋里一看,這一眼看過去,她的腿便似生了根一般,再也挪不動了。 天啦,自家的九公子正坐里案前拿著筆,低著頭,一筆一畫寫得很是認真,一張精致嫩白的臉上,滿是專注的神情。小眉兒從來沒見過九公子什么時候這么認真過。更讓她驚訝的不僅僅自家公子轉了性一樣,而是正站在九公子身邊的顏先生。 顏先生站著九公子的身后一點,微傾著腰,長袖下的伸出一只修長玉白的手,那手分明是握著九公子的,指頭按在九公子的筆上,正手把手地教九公字習字。 更為驚奇地是,他居然沒戴那塊銀色的面具,墨發下一張臉雖是微微低著的,可是仍然看出他眉目如畫,面若秋月,色如春曉之花。沒想到顏先生竟生得這么好看,比起精致秀美的九公子,他不僅毫不遜色,還多了一份飄逸雋冷的氣息。 “叫一聲你的丫頭,她好像丟魂了!”顏長傾聽見門被推開后卻好久沒動靜,更抬頭看了一眼,便看見小眉兒手捧著托盤呆若木雞的模樣。他頓覺莫然其妙,便開口提醒崔九兒道。 崔九兒聞言也抬眼看向門口,見小眉兒正一臉癡癡的看向兩人這邊,她的眼神里充滿著驚艷和詫異。 “真是有什么樣的主子就有什么樣的丫頭!”顏長傾冷哼一聲道。 崔九兒見小眉兒呆愣的模樣,卻是沒有立即開口喚她。而是將臉轉向顏長傾,眉眼笑得彎彎道:“夫子,你將我的丫頭給迷住了,這可怎么辦?” 顏長傾瞥一眼崔九兒,不打算理他。 “夫子,你看小眉兒生得也算是嫵媚可人,要不然,我將她送給夫子,伺候在夫子身邊,做個紅袖添香的身邊人,如何?”崔九兒問道。 “我不用?!鳖侀L傾毫不猶豫地拒絕道。 “為什么?小魚兒您不是很爽快地就要過來嗎?”崔九兒不解地問。 “小魚兒是個男子?!鳖侀L傾回道。 崔九兒一聽,卻是垮下了一張臉,還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顏長傾看得好生奇怪,忍不住問道:“你干嘛嘆氣?” “原來夫子竟是不喜歡女子的……”崔九兒嘀咕了一聲。 “你說什么?”顏長傾沒聽清崔九兒在嘀咕什么,擰著長眉開口問道。 “哦,我是說小眉兒真沒福氣?!?/br> 崔九兒回了顏長傾一句,便對著門口的小眉兒喊了道:“眉兒,小眉兒,你發什么呆?快點將茶水端過來,我早就口渴了!” 小眉兒這才如夢初醒,她紅著一張臉,快步走到屋內。她將手中的托盤輕輕放到案前。托盤上不僅有兩盞茶水,還有幾碟小點心。 “夫子,您快嘗嘗這酥梅糕,小眉兒做的點心一向是好吃的?!贝蘧艃河檬种改槠鹨粔K糕點,一邊招呼顏長傾道。 “我不餓,眉兒姑娘的手藝我昨晚嘗過,確實不錯?!鳖侀L傾伸手取了茶盞,在案旁坐下來,呷了一口茶道。 “謝過顏先生的夸獎。眉兒別無所長,唯獨會做一點吃的,若是先生吃膩了廚房做的,就吩咐眉兒一聲,眉兒便一些小菜給先生換換口味?!毙∶純狠p垂著頭,口中嬌軟地道。 “嘖,嘖,嘖,好個沒良心的眉兒,這么快就想著給顏先生做好吃的,都不管你家公子了嗎?”崔九兒瞄了顏長傾幾眼,又在小眉兒身上轉了一圈,然后嬉笑著道。 “九公子,您又取笑奴婢!”小眉兒羞紅了臉,那含嬌帶怯的模樣,活脫脫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兒。 小眉兒說完,飛快地看了一眼崔九兒,然后又快速的轉過身去,口中匆匆說道:“公子,先生,眉兒告退?!?,說完便逃也似地出了屋子。 “唉,這丫頭,這兩年越大倒越扭捏了!”崔九兒看著小眉兒的背影,嘆了一口氣道。 一旁的顏長傾品著茶沒有說話,心中卻是一絲說不出感覺,看剛才那丫頭的嬌羞模樣,又見她看向崔九兒那火辣柔情的眼神,分明是一顆心都在崔九兒身上了,偏偏崔九兒還蒙在鼓里,毫不自知。 小眉兒出去之后不久,崔九兒吃完點心又飲了茶水。然后又至案前練字,剛坐至案前一抬眼,便發現窗口有人在向他不停的招著手,似是有些著急的模樣。 崔九兒仔細一看,窗口站著的正是小魚兒,見崔九兒朝窗口看過來,小魚兒開心得咧嘴一笑,然后卻不出聲兒,只雙手比劃著,似是讓崔九兒出來說話。 崔九兒擱下了的手中的筆,看了一眼顏長傾,只見顏長傾正在長案的一旁翻著什么,似是在找尋什么東西。 “夫子,您在找什么?”崔九兒問。 “你可曾看見我的面具?剛才我明明放在這案上的?!鳖侀L傾問道,剛才小眉兒看見自己的臉,一副癡迷驚艷的模樣讓他心里感覺有些不適,他便又想起自己的面具來,可找了半天竟是找不到了。 “夫子,那面具,您怕是再也找不到了?!贝蘧艃簢肃橹?。 “為什么?”顏長傾瞥一眼崔九兒問道。 第17章 難言的情愫 “是,是因為,是我剛才趁夫子不注意,將那面具扔到窗外的蓮池里了……”崔九兒的聲音低得幾乎只有他自己聽得見了。 顏長傾的耳力卻是極好,他聽得崔九兒竟將他的面具扔到蓮池里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他箭步至崔九兒面前,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就道:“你說什么?你竟將我的面具扔了,你可知,可知……” 顏長傾氣得話都說不出來了,他的長眸睨著崔九兒,俊美的臉上浮上nongnong的怒氣。崔九兒頓時嚇得面色發白,哆嗦著問道:“夫子,小九闖禍了是不是?那面具對夫子來說很重要是不是?可是小九就是不愿看著夫子戴著它。夫子一戴上它,小九就覺得面具后的夫子,有些孤單有些傷感……” 孤單?傷感?顏長傾的心里如遭重擊,在崔九兒的眼里,自己竟是孤單的,傷感的?所有人的見了戴著面具的自己,都說自己是一種冷清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覺,為什么這個崔九兒,他竟看出自己是孤單與傷感的? “算了,扔了就扔了,不過那是我花了萬金專門請世外巧匠訂制出來的,你賠我一萬金便是,反正你崔國公府應該也不差這點錢?!鳖侀L傾看著崔九兒空靈濕潤的眼睛,伸手扶住了額頭,長長地嘆了一口氣道。 什么?那塊銀色的面具竟價值萬金?崔九兒一聽后悔到牙都痛了,他從椅子上跳起來就往門口沖去。 “你干什么去?”顏長傾在身后問。 “下蓮池,給夫子撈面具去!”崔九兒頭也不回道。 看著崔九兒跳著腳奔向門口的身影,顏長傾忍不住搖了搖頭,唇角上揚,露出一絲微笑,那笑,清淺淡然,如曇花初綻,美得驚人卻又一瞬即逝。 見崔九兒出了門,窗腳下的小魚兒趕緊飛奔了過來。他奔向崔九兒面前,用很是著急的口氣道:“九公子,您總算出來了,小魚兒有事要跟您稟報?!?/br> 崔九兒卻是擺擺手,口中道:“哎呀,小魚兒,什么事也沒我現在要做的事急,快,小魚兒,去準備根桿子,再取魚網來?!?/br> “九,九公子,這會兒您想撈魚?”小魚兒驚詫地張大了嘴問。 “撈什么魚,小魚兒,你搗什么亂?是我將夫子的面具給丟到蓮池里了,可夫子說那面具價值萬金,要我賠來著,我哪有那么多錢?要是被三哥知道了非得打死我不可!所以我現在得將那面具撈上來?!?/br> 小魚兒聽得一頭霧水,好半天才眨巴著眼睛明白了過來,原來是自家的九公子又開始唯恐天下不亂了。 “九公子,我的好公子,那撈面具的事先緩緩,再說了三公子疼您都來不及,哪兒會打您???小魚兒現在要向您說的事兒,可是等不得了!” “什么事啊,竟比我給夫子撈面具還要急?”崔九兒嚷嚷道。 “九公子,林世子來了,在花廳等你好一會兒了!”小魚兒道。 “我當是什么事兒,不就是修遠來了嘛,昨晚他在無憂樓喝了個爛醉,連累夫子去接我回來。我還沒找他算帳呢,他倒送上門來了。今日還矯情上了,居然跑花廳等我,等著我沐浴更衣去迎他的大駕???小魚兒,別管他,讓他等著好了!” 崔九兒一邊絮叨著林修遠,一邊回轉身,要往蓮池邊去。小魚兒可是著了急,他跺著腳喊道:“九公子,這回您可真得更衣去相迎??!您可知林世子是和誰一道來的?” “誰呀?擺這么大譜!是奕王嗎?” “九公子,不是奕王,是太子殿下來了!”小魚兒擦了一把汗道。 “什么?竟是太子殿下來了,等多久了?小魚兒你怎么不早說呀?”崔九兒返回身,伸手點了一下小魚兒的額頭道。 “公子昨日剛闖了禍,惹得顏先生動了怒,從早上受罰到現在,小魚兒哪敢驚動顏先生??!公子,快走吧,林伯在門口該是急壞了!” 崔九兒這才放棄了下蓮池撈面具的念頭,他一邊朝門口走,一邊道:“小魚兒,你進去和夫子稟報一聲,就說了等見完了太子殿下,我再回來給他撈面具!” “知道了,九公子?!毙◆~兒答應了一聲。 崔九兒大步走向清風苑門口,果然見林伯正等在門口來回踱著步,急個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一旁還站著月華園的丫頭小藍和小紫,她們手里捧著崔九兒見客時的衣衫,面上也是一副焦急的神情。 “九公子,您可算是出來了嘍!老朽等得快急死了!小藍,小紫,趕緊給公子更衣,再不能讓太子殿下等了??!” 小藍和小紫趕緊應了一聲,擁著崔九兒至離清風苑不遠的閑月閣去了。片刻之后,從閑月閣出來的崔九兒,已換上了一身絳紅色的束腰錦服,腰青青玉,足蹬白緞粉底小朝靴。他繃著一張粉妝玉妝的小臉,儼然一副養在深府的嬌貴公子的模樣,完全沒了平日里頑劣之像。 等在外面的林伯一見崔九兒出來,頓時捋著胡子滿意地笑了,這九公子雖是自小嬌養,性子著實頑皮了些,可是一到關鍵時刻,還是極懂得分寸。太子殿下身份尊貴不同凡響,九公子在殿下面前向來是謹言慎行,以大禮相待的。 林伯在前引路,小藍,小紫伺行在后,三人擁著崔九兒很快就到了國公府正房的花廳門口。林伯及小藍,小紫候在門外,崔九兒跨步入了花廳,一眼便見花廳里端坐著兩個年輕的男子。 坐在右手邊的,眉眼俊秀,著一身藍衫,正是靜南王世子林修遠。左邊端坐著男子,頭戴玉冠,著彈花龍紋錦服。面目生得很是秀美,只是有些蒼白陰沉,正是大舜朝的明瑜太子。 “不知太子殿下大賀光臨,崔九迎接來遲,還望殿下恕罪?!贝蘧艃黑s緊彎下腰,向太子行揖禮道。 “阿九,你來啦!” 太子正在花廳等得有些不耐,眼見崔九兒信步進來,他頓時愉悅起來,一雙漫不經心的丹鳳眼內,此刻溢出異常的神彩。 太子站起身,走到崔九兒身邊,伸出一手親自扶崔九兒起了身,然后口中有些嗔怪地道:“我早就說過,你不用對我行禮,阿九又忘記了嗎?” “殿下身份尊貴,君臣有別,小九不敢造次?!贝蘧艃簻\笑著道。 “修遠哥哥,你也來啦!”崔九兒對著一旁的林修遠道。 林修遠咧嘴一笑,沖崔九兒作了個鬼臉,心想,好你個小九,這回當著太子的面,倒成了個正經公子,連“修遠哥哥”都喊上了,平日里哪次不是“修遠長,修遠短的”,從來沒見過這般客氣。 “阿九,是我叫修遠來的。今日上朝,我聽人說昨日修遠帶你去無憂樓了,修遠還喝個爛醉不曾照顧你,我領著他向你賠罪來了。阿九,你怎么樣了?頭可還痛?”明瑜太子一雙眼睛深深地看向崔九兒,口中溫軟問道。 林修遠是御前侍衛兼御林軍副統領,是以平日經常能見到太子。這回也不知他得罪了哪個公子哥兒,竟將昨晚的事說給太子聽了。惹得太子領著他上國公府來。 崔九兒斜了一眼林修遠,口中卻是恭敬對太子道:“多謝殿下關心。這事不怪修遠哥哥,是我自己纏著他要去無憂樓的。誰知剛一進去,那幫人就沖上來猛灌修遠哥哥。后來修遠哥哥就醉了,小九也架不住勸,便胡亂飲了些,不過醉得不狠,睡過一覺就好了!” “那幫子混蛋,膽敢指使無憂樓的伶人們灌阿九的酒,我早晚要收拾他們?!碧永淅涞氐?,蒼白的臉上浮現了一絲狠戾。 第18章 夫子臉皮厚? 崔九兒正想開口說話,一旁的林修遠卻是沖他搖搖了頭。崔九兒便又笑道對太子道:“殿下,難得來府上一趟,就不提昨晚掃興的事兒了。我陪著太子在府中園子里逛一逛,如何?” “好啊,早就聽聞崔國公府雖是不大,但是園子建得拙樸而又意趣。今日我便隨阿九逛上一回,也不枉了阿九的一片熱心?!碧勇劼牬蘧艃阂獛螆@子,立刻眉開眼笑,欣然同意,面上完全沒了剛才的那般狠厲郁色。 于是,崔九兒領著太子和林修遠去了國公府的園子。正如太子所言,國公府的園子果然建得別有意境。 進得園子,但見樹木蔥蘢,滿目清新。雖已是夏末初秋,園子里的花兒仍是開得艷麗?;旧钐?,有奇石拱立成山,上面青苔密布,綠蘿掩映。更有石洞、小亭、水榭,蓮池,每到一處,莫不是古樸清寧,幽靜雅致。 “沒想到崔國公一介武將,竟將個園子修得如此別致。這真是個清幽所在,難怪生出了阿九這般清新脫俗的人兒?!碧右贿呅蕾p著園中美景,不看一眼崔九兒的側顏。 “殿下謬贊了。只因小九的母親原是江南人,嫁與父親之后,經常會想念家鄉。父親大人為慰母親思鄉之情,特地仿照江南的園子建了這國公府。只可惜,園子建成后,母親住不到兩年便仙逝了?!贝蘧艃禾崞鹱约涸缡诺哪赣H,面上仍是掩不住露出幾份哀傷來。 太子一聽停下了腳步轉過身,伸出雙手扶住崔九兒的肩膀道,一雙丹鳳眼緊鎖在崔九兒的臉上,口中更加溫軟道:“阿九,別難過……” 崔九兒聞言燦然一笑,然后后退一步,似是轉身想對林修遠說話,后退了一點,便不著痕跡地離了太子的碰觸。 “修遠哥哥,你看我可是糊涂了,難得陪殿下游一回園子,竟想起往事,讓殿下跟著心里難過?!贝蘧艃簻\笑道。 “小九,殿下待你如親弟弟般,他必不會在意的?!绷中捱h上前一點笑著道。 “是啊,阿九愿意跟我說說心里話,我開心都來不及,怎么會在意呢?”太子似是沒注意到崔九兒的退卻,仍是面上帶笑道。 崔九兒點點頭,三人又沿著花園小徑繼續朝里面走去。待走到清風苑門口時,太子停下了腳步,指著清風苑門頭匾牌道:“清風苑,好名字,但不知這是府中誰的住所?” “回殿下,這清風苑原是我三哥住著的?!贝蘧艃夯氐?。 “哦?原是毓之住著,這名字倒也和他的性子相配。阿九能帶我進去一觀么?”太子仍是和顏悅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