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節
另一女生:“加微信了嗎?” 陶思眠:“有加?!?/br> 再一女生:“經常聊嗎?” 陶思眠:“不聊?!?/br> 還有一女生:“什么關系,你們怎么走在一起啊?!?/br> “普通朋友,吃飯剛巧碰到,這不挺正常嗎?”眼看著電梯快到一樓,陶思眠這才意識到自己說了很多話。 最開始出聲的女生特別開心:“陶總你人很好啊,為什么好多人都說你難相處?!?/br> “沒什么好相處難相處的,”陶思眠保持著之前的輕松語調,話鋒卻是轉道,“不過大家都是讀書人,以后八卦還是背著當事人比較好?!?/br> 陶思眠說得像開玩笑,幾個女生卻面紅耳赤。 陶思眠瞧著她們赧然的模樣,笑了笑,方才心里那股不自然好像只是她的幻覺。 出樓時,初上的燈火將夜幕連成天邊街市,灰蒙蒙的邊角宛如白日滯留的疲憊。 景色不佳,意外地,陶思眠心情不錯。 ———— 之后一周,陶思眠白天上課、跟劇組,晚上回寢室寫作業、看周識理團隊的資料。 期間,秦夏和陶思眠通過幾次電話。秦夏說她身體快痊愈了,父母已經來辦好了休學,她找個時間出院回家,陶思眠輕聲陪她說話。 許意菱和陶思眠約過幾次飯,許學姐和一個高中男生打得火熱,感嘆說忘掉舊愛的除了時間還有新歡。陶思眠無奈,讓她留意人家成年沒有。 程果給陶思眠發過一份文檔,上面有幾個解碼之后的匿名id,關于許意菱和盛文杰那次論壇撕逼。 陶思眠回程果電話道:“你直接發給許意菱就好了,為什么要發給我?如果我不發給許意菱,她豈不是都不知道你幫了她這個忙?!?/br> 程果聽上去心不在焉:“就是不想打擾她,也不想自己留著,所以陶總你就幫我保管一下?!?/br> 陶思眠并沒有留意程果的語氣。 電話掛斷后,陶思眠看看文檔,再看看室友王瀟空出來的桌子,面上有一閃而逝的情緒。 陶思眠是個做事極有規劃的人,那天被魏可叫去編輯部后,她就周識理團隊的資料做了一張計劃表和一個框架,每天深入看一部分內容,第二天再把前一天的內容總結到框架上,加深記憶防止出錯。 陶思眠學歷能力強,專業功底扎實,這樣的工作對她來說并不難。 直到周日晚上,她看到一半,遇到一個問題。 周識理主要的研究方向是公司金融,次要方向是股市中和公司營收掛鉤的群體效應。 周識理的職稱已經到了教授,照理說,他應該有一套自己完整的觀點或方法論,陶思眠卻發現關于正反饋分析部分,周識理專著和論文的觀點有出入。 裴欣怡給她拷過周識理上課的ppt,陶思眠找出來,發現他上課說的觀點和專著又有出入。 陶思眠沒接觸過專著上這個模型,谷歌出來的解釋也模棱兩可,陶思眠問程果,程果說他沒碰過這塊,陶思眠漸漸皺眉。 她轉筆轉掉好幾次,托腮方向換了又換,終于想到一個人…… 也是這周,傅闊林和藤校一個研究室搭了聯合科研項目,黎嘉洲作為兩邊的兒子,自然忙得不可開交,能按時吃上一口飯都不容易,更別說去本科生食堂。 偶爾臨睡前,他會點開和陶思眠的聊天框,一句“晚安”輸了刪刪了輸,再看看時間,想到她已經睡了,黎嘉洲又退出聊天框。 一句默聲的“晚安”是對著空氣說的,卻說得他心里淌過熱熱的暖流般,一半是她酷酷的樣子,一半是她在笑,滋味說不清道不明,酸酸脹脹的。 直到周日晚上,項目告一段落。 黎嘉洲回外面的公寓洗了個舒服的熱水澡,剛出來,便看到了陶思眠發來的消息。 一個模型問題。 她指出了她不懂的關鍵地方,用詞簡明扼要,甚至連個多余的標點都沒有。 黎嘉洲望著末尾生硬的“謝謝”,頓時覺得自己那些沒說出口的“晚安”很自作多情。 他想著自己要先擦擦水,要吹吹頭發,要晾她十分鐘再回過去,而且語氣要冷淡一點,讓她知道自己也挺忙的,其實也沒有特別想收到她消息。 陶思眠不確定黎嘉洲是否接觸過這塊,但潛意識告訴她,對方知道。 果然,陶思眠剛把問題發過去,不到半分鐘,對方就回了電話。 黎嘉洲在等她接通時深呼吸好幾下,告訴自己不是不晾她,只是自己很困,早點說完早點睡,記住你該有的語氣,你該有的姿態,你該有的措辭。 陶思眠輕輕柔柔一聲:“嗯?” 黎嘉洲心尖一顫,說好的冷漠疏離早已忘得一干二凈。 黎嘉洲穩住心跳,壓了點聲線,嗓音沉緩溫潤道:“你發的那個模型我有做過,你電腦在旁邊嗎,打開r程序,不急,我念給你聽……” 作者有話要說: 性感粥總,在線講題~ 黎甜粥:啊~~哦~~嗯~~啊~~~ 第13章 九口 黎嘉洲自大二做科研開始,便給不少人講過模型,其中不乏被稱作學霸的新生。 頂尖頭腦的他不用多說,資質平庸的他講再多,對方都似懂非懂或者“嗯嗯”應下。 從來沒有一個人像陶思眠一樣合黎嘉洲的胃口。 她是一張白紙,但他一點就透。 偶爾黎嘉洲提一兩個關鍵詞,陶思眠會猜接下來的思路,黎嘉洲安靜聽她說完,指出一兩個問題,陶思眠回答。 講到后來,黎嘉洲把這個模型和其他模型做比較,陶思眠總能又快又準地抓住關鍵所在,不含糊不敷衍,黎嘉洲愛極了這種感覺:“對,就是這樣,white檢驗在這個階段是適用的?!?/br> “對,最重要的是控制誤差?!?/br> “這個思路很好,因為模型有前提限制?!?/br> 黎嘉洲隔著屏幕都能想象出小姑娘點頭的樣子,她眼睛一定很亮,笑起來彎彎的,像月牙。 黎嘉洲耐心聽她說完,忍不住夸道:“你好聰明?!?/br> 他夸得一句接一句,“你反應好快?!?/br> “你超厲害,可以把這組數據跑完?!?/br> 模型結果修正成功,黎嘉洲語氣和哄三歲小孩一樣,溫柔得不可思議。 可自己已經成年了,陶思眠不知道該感動還是該說謝謝,她半開玩笑道:“我還可以精準地把丸子夾起來?!?/br> 登時,黎嘉洲被踩了尾巴。 沉默一秒,兩秒,三秒。 黎嘉洲刻意拉下臉,忿忿地:“再見?!?/br> 陶思眠“嗯”一聲,當真掛了電話。 黎嘉洲下拉的唇角還沒平回去,整個人就滯在了原地。 他就耍耍小性子,他說再見不是真的要再見啊,這人問完問題就掛電話這么無情嗎?都不會哄哄恩人嗎? 十秒時間宛如地老天荒。 就在黎嘉洲心里彎彎繞繞不是滋味時,陶思眠語音通話回撥進來。 黎嘉洲接通,失落得沒吱聲。 “你給我講了模型,我聽一次你的話,你說再見,所以我掛了?!碧账济咴捓锾N著笑意,尾音像鈴鐺。 黎嘉洲還想繼續生悶氣,可鈴鐺脆生生一敲,他什么脾氣都沒了,帶了點幾不可查的小情緒:“那我是不是還要夸你乖?!?/br> 黎嘉洲說完,才發現“乖”這個字放在現在,似乎不太得體。 陶思眠也發現了這個問題。 陶思眠在想黎嘉洲是不是無意說的,黎嘉洲在想陶思眠會怎么想,陶思眠在等黎嘉洲繼續說,黎嘉洲喉頭滾了滾,不知道該怎么說。 兩人就這樣靜靜聽了一會兒對方的呼吸,從輕微到明顯。 “晚安?!崩杓沃薜赖煤茌p,只不過這次不是對空氣,是真的對著小姑娘。 “謝謝?!碧账济邲]忘記說。 “你以后有問題都可以問我,”怕她多想,黎嘉洲補充,“問一次欠一個人情,人情要還,我不喜歡和別人牽扯不清?!?/br> 陶思眠也喜歡這樣:“嗯?!?/br> 掛電話后,黎嘉洲無聲勾了勾唇角,但又說不上來自己在笑什么。 陶思眠總覺得哪里不太一樣,她挨著檢查了手機里的鬧鐘備忘錄,好像又和以前沒什么不同。 ———— 第二天。 黎嘉洲醒來時,臉上寫滿了頹喪。 昨晚他做了一個夢,夢到一顆巨大無比的丸子站在他床頭,要吃他,他拼命跑,丸子拼命追,他跑著跑著,丸子變成了嬌俏的小姑娘,黎嘉洲愣住回頭,小姑娘又變成了大丸子,還張牙舞爪…… 黎嘉洲嘆了口氣,簡單洗漱完,出門時,又恢復了人模人樣。 黎嘉洲回寢室拿東西,剛開門就聽見鍵盤聲“噼里啪啦”,推門進去,煙味濃重,煙頭一地。 程果聽見聲音,手沒停:“我以為你要晚上才回來?!?/br> “我找資料,”有時黎嘉洲去外面公寓住,程果碼字會碼晚一點,可看這陣仗,黎嘉洲蹙眉,“通宵?” 程果沒出聲。 黎嘉洲想到從傅闊林嘴里聽來的八卦,一邊翻抽屜一邊道:“你就算把自己熬到猝死,許意菱也不知道和她有關,她照樣和高中生談戀愛,”黎嘉洲學傅闊林往常的語氣,“喜歡就去追,暗戀不表白等于耍流氓?!?/br> 話是有點意思。 “那是你沒暗戀過,”程果探身端起水杯,啜了口茶,“真的會害怕進一步退十步,真的會害怕朋友都做不成,害怕喜歡是打擾?!?/br> 程果越說,笑意越澀:“你不懂?!?/br> 他不想和黎嘉洲多說。 而黎嘉洲也確實不明白,遑論他一直認為暗戀是件極其無效的事,他不會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