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陶恂有點懵,還沒反應過來,沈琛已經靠近了過來,溫暖干燥的掌心覆上他的腹部,溫熱的觸感透過絲質的襯衣直抵腰腹,陶恂只覺得肌rou一繃,被他觸碰到的地方火燒一樣的燙起來。 “疼不疼?” 在那條亡命天涯的路上,他是有多想把陶恂扶起來問他這一句呢?明明已經傷了那么重,卻還在沒心沒肺的為他擦鞋。 什么被全網噴,被滿世界罵,只要沈琛能這么對他,他就是再被罵一百年,那也是心甘情愿好嗎? 陶恂特想無恥的接一句疼,最好讓讓沈琛給他揉揉,但他剛才出來的時候根本就沒被撞到肚子,所以這時候也只能特艱難特不情愿的說一聲:“......不疼 ?!?/br> 沈?。骸?.....” 感覺他出聲的這一瞬間,所有的溫情美好的氣氛都碎成了渣渣,沈琛動作一僵 ,而后神色無常地收回了手。 綠燈亮起,前方無盡的車流開始緩慢挪動,沈琛方向盤轉了個彎,陶恂還沒回過神來,醫院就已經到了。 下雨天連醫院也擁擠不堪,沈琛開車在周圍轉了一圈兒才終于找到一個車位,陶恂率先打開車門撐開傘,然后跑到另一邊車門上去接沈琛,兩人打一把傘有些擠 ,陶恂把傘塞給沈琛,自己在雨里撐開另一把,一番折騰下來沈琛身上沒淋著什么雨,陶恂先成了落湯雞。 站在不遠處的小郭:“......” 本來以為是空降□□,這怎么看起來好像—— 好像老板被忽悠來的專職秘書。 記者們也是人也得躲雨,但還是有些心智堅定之輩在病房外的長椅上蹲點,看見陶恂頂著一頭扎眼的黃毛往這邊過來立即興奮了。 “陶先生這個時候是來看劉老太太的嗎?” “請問您將一個年過八旬的老人逼進醫院,您有沒有感到愧疚?” “您這次來是為了什么?繼續恐嚇嗎?” 當然也還是有人注意到了一旁的沈?。骸澳褪浅吝d的老板嗎?請問您對強拆有什么見解?” “陶先生做的事是出自您的授意嗎?” 小郭擋在沈琛和陶恂身前,勉強給倆人留了一線空隙。 好不容易推推搡搡到了門邊,剛推開門,迎面便接來了一碗盒飯,陶恂下意識地擋在了沈琛面前。 飯盒里的熱湯澆了陶恂一身青椒rou絲還掛了點兒在陶恂肩上,排骨湯順著陶恂推門的那條胳膊一路蜿蜒而下,滴滴答答的往地上墜。 空氣靜默了一秒,陶恂一頭黃毛震顫了一下。 沈琛在陶恂爆發的前一秒拉住了他的手腕:“陶恂!” 拳頭緊了又松,松了又緊,最終陶小慫占據上風,他轉過身,問:“沒沾到你身上吧?” 小郭:“......” 沈?。骸?.....沒?!?/br> 沈琛越過陶行走進病房,老太太半夜突發腦溢血,陶家立刻動用了人脈將老太太轉進了這家私人醫院,醫療設施自然是最好的,醫生竭盡全力將人救了回來,配置的病房也是單人間。 劉老太太半撐起身子坐在病床上,一雙渾濁的老眼瞪得極大,精神不錯,但仍然掩蓋不了年老體衰的事實,她瘦得已經只剩下一把骨頭,隔遠看甚至會以為是病號服里裹著一具骷髏。 病床邊上還站著一男一女兩個中年人,站得很拘謹,兩只手在衣側不住摩擦,看起來有點兒焦躁,還有點兒惶恐。 應該是劉老太太的兒子和兒媳婦。 沈琛朝他們笑了笑,平易近人的氣勢還沒散開,先挨了一記茶杯,瓷杯落地碎了一地,沈琛筆挺的西裝上沾了茶漬,打濕的褲腿緊貼在修長的腿骨上。 砸自己一身沒多大的事兒,但這回被潑的是沈琛,陶恂腦子里像火山噴發一樣的噴火,眼睛都氣紅了,長胳膊剛抬起一半就被沈琛截住了。 這回沒箍住手腕,而是直接握住了他的手,沈琛手指修長,握住他手心的力度不大,卻讓陶恂瞬間啞火。 交握的掌心溫熱,陶恂瞬間懵了,一臉怒火飛快被凍成了冰渣渣,相比沈琛握住他的手,還有什么氣什么怨是值得關心的? ——那都不重要! “房子是我的,除非從我尸體上踩過去,否則誰也別想動!”老太太撐住床沿,一雙眼瞪的堪稱兇惡。 “媽!”劉寶同明顯有些急了,慌忙抓起一卷衛生紙便給沈琛送過去,“您快擦擦,您、您就是沉遜的老板吧?您別聽我媽瞎說,我們愿意拆遷的、我媽就是舍不得,我們馬上馬上就搬,您別介意!” “是、是,我媽就是年紀大了,腦子不清醒,老糊涂了,房子已經收拾的差不多了,您——”陳麗芬兩句附和還沒說完,病床里就響起了大力拍打床架的聲音,老太太開始砸東西,床頭邊的藥瓶花果籃子摔了滿地,一邊摔東西一邊罵人,大意就是不孝孽障畜生不如之類的。 沈琛看的眉頭直跳,終于在一個蘋果擦著他的側臉飛過去之后黑著臉拽著陶恂推門出去了。 小郭看著病房里雞飛狗跳的一幕嚇的舌頭都有點打結,誰能想到這會兒中氣十足指天罵地的太太,竟然是剛從手術室里出來的呢? “你在這里守著,該賠禮賠禮 ,該道歉道歉,別再鬧出事兒來?!鄙蜩《诹艘痪?,也沒看小郭那一張難堪重任的苦瓜臉,拉著陶恂擋著記者就大步往外走去。 車窗外邊兒還在下雨,沈琛點了支煙,煙草味兒飄了一會兒,都快燒到煙蒂了,他也沒抽一口。 火光都快燙到指尖才按熄了煙,沈琛抽了張紙巾遞給陶恂:“你去哪兒?” 陶恂癱在車座上,左手摩挲著自己被沈琛握過的那只手,搖頭:“不知道,不想回家,我爸非罵死我不可,現在網上吵成這樣,酒店肯定也住不了?!?/br> 沈琛略一挑眉:“你在外面沒房?” “有,沒收拾,沒鑰匙 ,沒地方去?!彼谕饷娣笢啿换丶揖褪窃谕饷骐S便住,亂糟糟的他自己都不知道哪里能住人。 陶恂稍稍撐起半截身子,向沈琛那邊靠了靠,試探著開口:“要不,琛哥你收留我一晚?” 沈琛嗤了一聲,沒接話。 原本已經做好挨踹遭冷眼的準備了,但是沈琛竟然沒接話,眉頭皺了一會兒后突然一腳踩了油門,油門踩的有點兒突然,若不是有安全帶勒著,陶恂恐怕已經一下甩在了椅背上。 剛才說話太沒輕重了,恐怕惹惱了沈琛,想到這一層陶恂也不敢再繼續作了,安安靜靜的待在車里不敢多話,心里思襯著自己等會兒是不是該在路邊上攔輛車,還是先找個地兒躲雨? 陶恂憂心的一路,然后看著沈琛把車開到了四環外的一個小區,小區有些年頭了,沒有京城慣常的繁華,在雨里看起來甚至還有點老舊,沈琛尋了個車位把車停好,這才解了安全帶,回頭看見陶恂還愣在車上,不由的又皺起眉頭,言簡意賅:“下車?!?/br> “不是,琛哥?!碧这能嚴锱莱鰜?,左右又看了一圈,沒反應過來:“這是哪兒???” “我家?!?/br> ※※※※※※※※※※※※※※※※※※※※ 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挖礦民工、…… 5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10章 皇城的雨干冷徹骨,打在窗外的樹葉上滴滴答答的響,劉寶同蹲在地上收拾殘局,殘羹剩飯的味道并不好聞,帶著一股子餿味。 買的飯是醫院食堂的,這里是私家醫院飯菜樣式多但也貴,醫藥費都是陶家出的,還送了果籃來,但吃飯的問題還得自己解決。 劉寶同想著自己第一次進醫院食堂的拘謹,看著價目表發呆的模樣,一旁的護士笑著跟他介紹說這里的東坡rou和西湖醋魚做的最好吃,他看著價目表,只覺得嗓子有點發干。 醫院周圍還有其他飯館,但比醫院食堂只貴不少。 最后只點了一個青椒rou絲,還好飯是能隨便他打的,他覺得自己不停舀飯的模樣特別丟人,但他沒辦法,誰讓他缺錢了? 但他不能走,這里的醫院因為陶家對他們是醫藥費全免,出去自己找醫院要花的錢更多,可他哪里拿的出錢??! 收拾到一半的時候電話響了,是他大女兒劉思雨。 這時候聽到女兒的聲音他心里還是很有些安慰的,他女兒爭氣,考了一個不錯的學校,現在正上大一,剛剛軍訓,有一段時間沒打電話回來了。 劉思雨先是問了奶奶的情況,然后囁嚅了一下:“爸,我生活費沒了……” 劉寶同驚了一下:“不是半個月前剛剛打的一千塊錢過去的嗎?怎么又沒了?” “剛剛交了寢費,手上就沒錢了……爸,不是有拆遷款嗎?我們家不是還沒拆嘛,不行你再加價成不成?怎么家里又沒錢了?” 劉寶同語塞了一下,接道:“沒事,你在學校好好學習,我等一會兒給你打錢過去?!?/br> “謝謝爸!過一段時間我就出去打工,我以后肯定好好孝敬你和媽!” ——等這筆錢到了她就能去買室友剛剛介紹的那款化妝品了,劉思雨掛了電話撇了撇嘴,拆遷款多大一筆錢啊,自己爸媽難道真的準備全給弟弟? 陳麗芬拿了拖把進來,臉上有點愁容:“剛剛小啟的老師打電話過來了,說要交輔導費放學補課,班里全都報名了……” “我剛剛又回去找了一遍,還是沒看見房產證……” 劉寶同擦地的手猛地一抖,突然狠狠把手里的抹布摔在了病床上,他就那樣跪在地上,眼眶突然就紅了,眼里沒有眼淚就只剩下無窮的恨意:“媽,你是想逼死我嗎?” 他吼的那樣聲嘶力竭,然而病床上老太太始終只是冷冷的看著他,渾濁的老眼里說不出是什么神色,安靜又冷寂。 窗外雨聲滴滴答答,打在衰敗的枝葉上,落進了醫院下面川流不息的車流里。 ——無聲無息。 陶恂在車里愣了好一會兒,腦子一時短路:“你家不是在——” “沈家不是我家?!鄙蜩“衍囪€匙放進兜里,把傘撐開:“過來?!?/br> 陶恂騰地竄了過去,一把傘自然是遮不住兩個人的,沈琛的原意是叫陶恂過來拿傘,結果這貨會錯了意,竟然直接撲到自己傘下來了。 沈琛木著臉看了陶恂兩秒,目光在他因為冷而緊繃的身軀上停頓了兩秒,悄然把傘往他那邊移了移。 “走吧?!?/br> 沈琛買的不是什么豪宅,地段偏僻遠離市中心,繞過兩叢杜鵑就到了居民樓下,條件只能說中等,選在第九層,不上不下的位置,電梯有點舊了,里面貼了不少賣房租房的小廣告,跟他們乘同一個電梯的是一個老太太,一手拎著菜籃子一手拉著小孫女。 陶恂覺得有點不可思議,他原以為沈琛那樣的性子,就算買房也會買那種獨棟成院的別墅 ,或者帶玻璃窗干凈明亮的連點灰塵都不沾的地方,還真沒想沈琛竟然會中意這么有生活氣息的地方。 不過沈琛的地方倒的確跟他有點像,干凈利落毫不多余,地方不算大,兩室一廳,飯廳和客廳合在一起,裝飾的色調都是黑白。 一間主臥一間書房,主臥的門關著,書房里兩個書架一個書桌,兩個行李箱放在桌子下,簡單擺了臺電腦臺燈,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家具都是實木的,摸在手里溫溫涼涼還挺舒服,陶恂一寸一寸把這兒打量了個遍,終于忍不住問:“琛哥,我睡哪兒?” ——難不成是和琛哥睡一間嗎? 沈琛從冰箱里找出一包排骨,又摸出來兩根黃瓜和蘿卜,抱著東西往廚房走,聞言淡淡道:“沙發?!?/br> 能有沙發睡就不錯了,至少琛哥沒直接讓他打地鋪,陶恂挺懂知足常樂的道理,屁顛屁顛追到了廚房,剛好看見沈琛在切蘿卜,刀工齊整動作利落,活像綜藝節目里秀刀功的大廚。 “琛哥,你還會下廚?”陶恂睜大眼睛。 都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公子哥,沈琛性格又格外孤傲冷清,完全不能想象這人會洗手做羹湯。 “外面不干凈,自己做的放心?!鄙蜩“烟}卜切成片倒進煮沸的鍋里,又轉身切了點兒蔥末,“自己一個人在國外,什么都得學著點?!?/br> 早先放進去的排骨已經開始飄出rou香,窗外夜色漸深,電閃雷鳴,屋里這點兒熱乎香氣就顯得格外誘人。 “況且,國外東西貴,買不起?!?/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