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便把那人間的山，人間的海, 人間的星星點綴，人間的四季流年都講給你聽?！鄙幸徽f道。

    “尚一，你對我是怎樣的歡喜？”阿九現在已經什么都沒有了，緊緊剩下的便是那尚一的喜歡。

    “我對你的笑容感到歡喜，對你的眼睛感到歡喜, 對你的善良感到歡喜，對你的可愛感到歡喜, 阿九，相信我，我會守護你直到生命的盡頭，生生世世, 永不分離?！鄙幸谎凵窭锒际菧厝岷蛯櫮?。

    “那你會娶我嗎？我記得在人家，若是兩人早已互相心許，男孩子便要娶了他喜愛的女孩子，既然你說你對我的笑容感到歡喜，對我的眼睛感到歡喜，對我的善良感到歡喜，對我的可愛感到歡喜，所以，你會娶我嗎？”阿九坐在椅子上，雙手抱著膝蓋，眼眶里的淚水在涌動，但是她不能哭，不能讓眼淚留下來，她要笑。

    “我會，我會娶你，只要你愿意嫁給我?！鄙幸粚φ麄€黃泉發誓，他會娶阿九為妻，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好，當曼珠沙華綻開那一刻，便是我嫁你之時?！?/br>
    “當曼珠沙華綻開那一刻，便是你嫁我之時?！鄙幸豢戳艘谎鄞芭_上的曼珠沙華，只要阿九肯嫁，他便會娶。

    “可你若娶了我，那雪初棠怎么辦？你打算辜負她嗎？”阿九眼眶紅潤，她一夜沒睡，甚是疲勞與傷心。

    “初棠她是我meimei，她雖對我有情，但我只把她當做meimei看待，你們二人不一樣?！鄙幸缓芮宄┏跆膶λ退麑ρ┏跆氖窃鯓拥那楦?，meimei永遠只是meimei。

    “尚一，我現在真的什么都沒有了，只剩下你了，你會一直喜歡我的吧？”阿九忍住眼淚不讓其落下，努力的笑著，尚一說過，她笑起來最好看了。

    “傻丫頭，當然會，我會保護你直到生生世世?！鄙幸幻嗣⒕诺念^，看著阿九現在的樣子，他甚是疼惜。

    “那我便把心都交給你，你若負了我，我便會恨你一輩子的?！卑⒕乓蕾嗽谏幸坏膽牙?，她現在真的只有尚一了，原來她還有師父，還有期望，還有快樂，但是現在她除了黃泉的凄涼，便什么都沒有了。

    不知道為何，阿九很是不安。

    “你們……尚一哥哥，你真的只是把我當meimei？”雪初棠站在門口，聽見了尚一和阿九的所有對話。

    “從小到大，我一直都只是把你當做meimei看待?！?/br>
    “尚一哥哥，那你可知我從未把你當做過哥哥看待，我小時候就對你說過，長大后，我一定要嫁給尚一哥哥?！毖┏跆牧髦蹨I，她當真很是傷心。

    “那只是小時候不懂事罷了，我不會放在心上，初棠，你值得更好的人去愛你，總有一天你會遇見一個比我還好的人托付終身的?！鄙幸徽嫘南Ｍ┏跆哪苓^的好，他們兩個從小一起長大，雖然不是親兄妹，但尚一卻一直把雪初棠當做親meimei來看待，雪掌門也教了尚一不少東西，也算是半個師父了。

    “你認為的不懂事，可是我卻當真了許多年?！毖┏跆乃宦暯吡Φ暮爸?，她從小愛到大的尚一哥哥就這么傷她。

    “對不起?！彼F在除了對不起什么也不能說了。

    “對不起？呵，對不起有什么用？難道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你對我的傷害嗎？”雪初棠已經心涼，心碎，她一直心心念念的尚一，從小一起長的的尚一哥哥，竟然會為了一個妖傷自己的心。

    “我愛的只有阿九一個，無論是現在還是以前甚至是未來，我都沒有愛過你，也不會愛你?！?/br>
    “好，怪不得，怪不得五百年前你從黃泉回來，就一直變得很奇怪，還總對我說，妖也有善良的，還說什么我長得很像你認識的一人，原來你指的是她，她只妖啊，和我們是勢不兩立的，尚一哥哥，你寧可去愛一個妖，也不愿意愛我?！毖┏跆囊呀浶幕乙饫淞?，尚一傷她傷的太深了。

    “沒錯，那便是阿九，五百年前，從黃泉回來后，我便失眠，食欲不振，腦海里總是有一個笑得很開心的影子，我以為我是生病了，直到那次白無常給了我一塊玉佩，說是阿九贈予的，我才看明白自己的心，原來我早就喜歡上阿九了，喜歡了五百年?！痹瓉砦灏倌昵?，尚一就已經喜歡上阿九了。

    阿九聽了震驚，原來尚一和她一樣，都互相喜歡了對方幾百年。

    “罷了，事已至此，我走便是了，我會忘了尚一哥哥的，但是我也會詛咒你們，生生世世不能在一起?！毖┏跆倪o拳頭，留下最后一滴眼淚在黃泉，從此以后她不會再為了任何人哭泣。

    “你不是喝了噬靈蠱了嗎？”離開黃泉？尚一明明記得雪初棠喝了噬靈蠱的。

    “她喝的不是噬靈蠱，只不過是一般的甜水罷了?！逼鋵嵃⒕旁缇椭姥┏跆暮鹊氖翘鹚?，因為那日雪初棠喝下所謂的噬靈蠱之后，便把瓶子扔在了黃泉，黃泉乃陰地，如果是毒，是蠱，滴落在黃泉便不會被浸透，只會留在黃沙表面，而水就不一樣了，水無法滴落在黃泉。

    “沒錯，我喝的確實不是噬靈蠱，為了一個不愛我的男人喝那難解之毒，我豈不是太傻?！毖┏跆碾x開了黃泉，也永遠的離開了尚一。

    “對不起……”見雪初棠如此傷心的離開，尚一內心甚是愧疚，他無法對雪初棠做什么，來彌補對她的傷害，唯一能做的只有對不起和對自己的譴責。

    “現在的黃泉，真是越來越冷清了?！卑⒕抛阱伵赃?，熬著孟婆湯，她還記得孟婆當初告訴她的，孟婆湯的湯引便是人一生所流下的眼淚。

    一生愛恨情仇，一世浮沉得失，都隨這碗孟婆湯遺忘得干干凈凈。

    今生牽掛之人，今生痛恨之人，來生都形同陌路，相見不識。

    因喜，因悲，因痛，因恨，因愁，因愛。這便是人一生所流下的眼淚，也是那孟婆湯的湯引，從現在開始，孟婆湯便由阿九來熬制。

    或愛……或恨……或喜……或悲……

    誰又能執掌人生，執掌命運，即使回憶在美好，即使路上開滿了花簇，那也變都只是回憶……

    ……

    第22章 半世離殤（三）

    阿九訴望這黃泉, 一切都好像做夢一般。

    為什么她和其他妖的人生不一樣，為什么她的人生如此凄慘。

    “這孟婆湯你都熬了一天了, 這一天內你滴水未進, 還是先吃點東西吧, 不能餓壞了身子?！鄙幸灰姲⒕湃绱四?，甚是心疼, 他現在是一具生魂, 又能幫阿九做什么呢？

    “這孟婆湯要先用大火熬制，在用小火慢慢的燒，才有味道?！卑⒕趴粗伬? 雙眼無神, 她好像就這樣睡過去，一睡不醒。

    “鍋里哪來的孟婆湯？你都熬了一天了, 湯早就燒干了?！鄙幸粐@了一口氣，阿九這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自從那日前任孟婆在奈何橋邊對她說的那些話后，阿九就便再無笑容。

    “若我能一把大火燒掉這黃泉該有多好?！卑⒕努F在恨黃泉，更恨自己。

    “阿九, 你振作一下還不好，你現在是這黃泉之主, 每一個入道的鬼都要經過你這里，才能入冥府，繼續輪回?！鄙幸粨u晃著阿九的肩膀，如果一直這個下去, 根本不是辦法。

    “輪回？對……輪回……”人死后便能輪回轉世，若她進入輪回之道，下輩子便能做人，而不是妖了。

    “怎么？”

    “是不是只要我入了道，便能重新混會轉世，這樣我便可以不用永生永世留在這黃泉，這樣我便可以投胎成人回到人間了?！卑⒕耪娴暮芰魬偃思?，她喜歡人家的一切，哪怕是一個森林，也比這黃泉要好上一百倍。

    “阿九……你不能這么想，你現在是孟婆，黃泉之主，你若是入了道投了胎，這黃泉怎么辦？前任孟婆已經卸任了，難道你忘了前任孟婆在奈何橋上祝福你的話了嗎？”尚一見阿九情緒稍微有些激動，便勸道。

    “可若是我不入道，我便只能一輩子待在黃泉?！?/br>
    “我陪你。無論你在哪里，我都陪你，都會在你身邊，你永遠都不是一個人，你還有我?！鄙幸槐ё牡陌⒕?，這樣的阿九，尚一看著也很心疼。

    “為什么……為什么我的命這么苦……”阿九大聲的哭泣著，她憋了好幾天，終于釋放出來了。

    “哭吧，哭完一切便都平靜了?！?/br>
    阿九好像是哭了幾個世紀一般，最后終于放平了心態。

    “或許我原本就不應該活著，罷了罷了，既然一切都是宿命，這黃泉又不能一日無主，待下一任孟婆到來，我再轉入輪回吧?！卑⒕拍樕系臏I水已干，只有兩道輕微的淚痕，她殊不知，這只是一個開始，既然是天劫，是宿命，就不會這么容易的度過。

    尚一現在也無能為力，他看著阿九這般模樣，甚是心疼。

    ……

    第23章 半世離殤（四）

    世人都說死后安逸, 入了黃泉，便可以投胎轉世, 但是誰又知道這黃泉之苦。

    剛入黃泉的那一年, 阿九對這世間甚是懵懂, 修煉五百年化為人形，便一直呆在桃花源, 只和桃樹爺爺去過一次人間。

    后來因為貪玩自己逃出桃花源, 便被抓了去，從此便入了這黃泉。

    剛來黃泉的那一年，黃沙遍地, 無花無草, 甚是凄涼，阿九并不喜歡黃泉, 但是一直堅信著師父能來救她，可誰知道從一開始這一切就是個騙局。

    前任孟婆給她講黃泉之道，阿九便喜歡上了黃泉，人的一生，除了活在世間, 也活在黃泉。

    雖說是喜歡，但并不是黃泉, 而是那些所謂的發生在黃泉的凄美的愛情故事。

    她身為妖，化作一具靈魂，生活在這黃泉，雖說過了一千年, 但是誰有能知道這黃泉帶給她的凄涼和無奈。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在這黃泉，那曼珠沙華是阿九唯一的信念，她自小喜愛花花草草，而這黃泉卻無花無草，她要在這黃泉種滿曼珠沙華，讓所有入道的鬼看見這花都能抹去傷心，快樂的投胎轉世。

    “這曼珠沙華一定會開花的，我會在這黃泉陪你?！鄙幸粨ё“⒕?，將她摟在懷里 。

    “可你終究是要走的。最后這黃泉只會留我一人?！卑⒕拍鞘菪〉纳碥|蜷縮在尚一懷里，最后，這黃泉只會剩下她一個人。

    “我還會回來找你的，即使我回到了人家，每天也會來看你，你不是許諾過我，待曼珠沙華展開的那一刻，便是你嫁我之時嗎？我還要娶你，讓你生生世世成為我的女人?！鄙幸蛔蠹缬幸粋€胎記，這個胎記只有他和羅公遠知道，連滿絮都不知道。

    在尚一很小的時候，曾經有人預言，尚一長大后會和一個非人非妖的女子糾纏在一起，女子命苦，卻是一方之主，看遍生死，愛恨情仇。

    尚一很早就知道，那非人非妖的女子是阿九。

    阿九現在已經是靈魂，又是黃泉之主，早就脫離妖道，為魔為鬼。

    “可是這曼珠沙華卻遲遲不開?！卑⒕磐艘谎鄞芭_上的曼珠沙華，有葉無花，五百年了，它卻遲遲不開花。

    “相信我，總有一天它會開花的?！?/br>
    “今天黃泉會有一個生魂來訪，看這時辰，也快到了?！弊詮陌⒕女斏厦掀胖?，也便有了預知的能力，黃泉什么時候會來人，又是什么人來，她都知道。

    黃泉的入口是鬼門關，這也是進入黃泉的必經之路，無論是死魂還是生魂，亦或是妖魔鬼怪道，都需要經過鬼門關才能入得了黃泉。

    “是何人？”尚一問道。

    “那不是來了嗎？”阿九指了指黃泉入口說道。

    “是妖?！鄙幸粡男【蛯ρ苊舾?。

    “姑奶奶?！迸娱_口就叫阿九姑奶奶。

    “為何這么叫我?！卑⒕挪徽J識眼前的小妖，只是知道她是妖，而且和自己是同族。

    “姑奶奶，我是百草爺爺的后人，我叫綠蘿?！本G蘿是百草神淵的孫女，自然是要叫阿九姑奶奶的。

    “你是神淵哥哥的孫女？他都有孫女了?！卑俨萆駵Y是桃花源的一株校草，他和阿九同年同月同日生，今天和阿九同齡，阿九只知道，百草神淵在五百歲成人形的那天，便和芳草美人成親了。而阿九一直把百草神淵當成自己的親哥哥看待，阿九自小就沒了娘，一直是桃樹爺爺和百草神淵在照顧她。

    “百草爺爺說，你走不久后，芳草奶奶便生了我爹蓬溪，后來我爹又娶了我娘罌粟，再后來就生了我?！本G蘿剛化成人形不久，今年剛剛五百歲。

    “那你爺爺和奶奶現在怎么樣了？他們都還好嗎？”阿九還沒看見百草神淵和芳草美人大婚，便來了這黃泉。

    “爺爺一直在桃花源修煉，奶奶也陪伴在左右，只是……桃樹祖爺爺他……”

    “桃樹爺爺怎么了？”

    “桃樹祖爺爺他已經快不行了?！本G蘿知道桃樹祖爺爺對阿九姑奶奶很重要，桃樹祖爺爺已經病了一年多了，這眼看著就要不行了，祖爺爺還一直念叨著想阿九姑奶奶，所以百草爺爺便派綠蘿把桃樹祖爺爺病危的事情告訴阿九。

    “什么？”阿九手一抖，一千年不見了，桃樹爺爺都老了。

    阿九眼含著淚水，她也很想桃樹爺爺，可是她又回不了人間。

    “姑奶奶，桃樹祖爺爺說，他的遺愿就是想在臨死前見你一面，所以百草爺爺才派我來尋你?！本G蘿還是孩子，她見到阿九后，以為阿九姑奶奶會和百草爺爺一樣，沒想到阿九姑奶奶卻比自己還要年輕。

    這世間，不僅僅人會老，妖也會，雖然妖的壽命比人長，但是這世間萬物，都逃不過生老病死。阿九五百歲便死了，這魂魄在黃泉也有一千年了，rou體早已不在，只剩下魂魄，便已凍齡，不會再老去。

    “不行，阿九現在是孟婆，離不開黃泉，否則便會魂飛魄散?！鄙幸徊荒茏尠⒕烹x開黃泉，否則這世上便再無阿九。

    “可是桃樹爺爺已經病危了?！卑⒕判募比绶?，她想見桃樹爺爺一面，也不希望桃樹爺爺死去。

    “阿九，你別忘了，你現在是孟婆，是黃泉之主?！鄙幸慌牧伺陌⒕诺募绨?，讓她冷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