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節
他要回家,回一個她跳不了窗,無法逃走,能把她牢牢困住的地方。 只有他的地方。 星云間的婚房,四十二層,沒有鄰居,無人打擾,可以鎖著他和她。 就兩個人。 拍攝地離海城市區不遠,兩個小時車程足夠抵達,霍云深用大衣把言卿包住,抱著上樓,走出電梯時,她醒過來,面對四周陌生的環境,臉上露出懼怕。 門識別虹膜,自動彈開,霍云深撫著她的頭,低聲安慰:“卿卿別怕,這是我給你準備的婚房,你來過的,你說你喜歡?!?/br> 言卿睜大眼,看著面前精心布置的全景豪宅,連門廳的壁燈都被細心地掛上了大紅流蘇。 “霍云深你別這樣……”她有些發抖,意識到這里根本跑不掉,驚恐地擋他吻過來的唇,“你又想把我關起來嗎!” 像是為了回應她的問題,大門緩緩關閉,“噠”一聲封死。 霍云深扣著她的雙臂紋絲不動,一步也不停,徑直走向臥室,把她放在那張鋪著好幾條潔白婚紗裙的寬大軟床上。 言卿陷下去又彈起,剛有一點想逃的動作,他立即覆下來,陰影籠罩著她,沙啞懇求:“寶寶乖,聽話好不好,這是你的家,我是你的愛人,你只是忘了?!?/br> 他低頭要親她。 言卿眼眶發紅,兩只手一起捂住唇,不讓他貼近。 他卻直接把濕軟雙唇壓在她細嫩的手背上,一寸一寸吮吻,舌尖偶爾熱騰騰的碰觸,唇又涼的像冰,極度刺激著感官。 言卿皮膚一股股泛著酥麻,手不由得打顫,腿還在盡力抗拒。 男人修長勁瘦的腿遠比她強勢太多,輕松把她禁錮,嘴唇繼續癡迷地舔咬,他拾起她的手指,在雪白的指尖上虔誠地挨個親過去。 他呼吸沉重,透出骨子里決堤的癲狂。 言卿又怕又癢,脊椎偏偏還涌動著難耐的電流,她不知所措地仰頭輕喘,漸漸脫力的雙手忽然被他抓住,掐著手腕按在頭頂。 她再無遮擋,眉眼臉頰,嘴唇脖頸,胸口腰肢,全暴露在他噬人的視線下。 “你……你做什么!” 霍云深目光翻騰,陰沉又珍愛地含住她耳垂,一句話似哭似嘆:“zuoai,寶寶忘了,現在還不會,老公教你?!?/br> 他拽過新娘柔軟的頭紗,纏住她亂動的腕子摁住。 言卿從沒想過自己的人生里會發生這種劇情,她面對此刻精神狀況絕對不正常的男人,感受著他肆意帶起火苗的戰栗雙手,以為會出現的憤怒排斥,居然逐漸被刻骨的迷亂取代。 她躺在婚紗上。 又被他抱去柔然地毯上的落地鏡前,親眼看著他遍布傷痕的身體。 他伏在她背上咬著字句。 “卿卿是我的……” “不能維護別人,不能想別人!” “忘了沒關系,不能和別人走?!?/br> “只有我好不好,世界上沒有其他的,你只看我,好不好?!?/br> 他一聲比一聲磨人,半是哀戚半是狠戾,無底線碾著她的意志。 深夜,言卿裹在被子里,濕漉漉的杏眼打量著落地窗,渾身酸痛,嘴唇好像腫了,嘶,有點疼。 她很確定這里是星云間,但怎么來的,沒印象。 言卿覺得小腹微微酸脹,像是大姨媽要來的征兆,她臉色略白,滿心惦念著肚子里那個可能存在的崽,趕緊掀被起來,又散了架似的差點倒回床上。 靠……原來被搞到下不了床不是吹的。 不過深深去哪了,他不可能把她一個人留這里。 言卿雙腳落地,自認為沒弄出什么動靜,卻聽見相鄰房間的門猛地被推開,霍云深近乎惶恐地大步沖進來。 她被抱得一晃,想起隔壁是他書房:“你在工作?不用管我,快忙吧,我去一下衛生間?!?/br> 言卿見他不放,反而力道還在加重,不禁奇怪仰頭,意外對上了霍云深毫無血色的臉,她踮腳揉了揉:“哪里難受嗎?臉色這么差?!?/br> 他顫聲叫:“卿卿?!?/br> “我在?!毖郧鋼崦^度僵硬的脊背,心里猝然生出一種忐忑。 太不對勁兒了…… 似乎所有反常,都在指向一個可能。 言卿忍耐住,知道他不會說,干脆什么也不問,裝作沒發覺地搖搖他手臂:“等我一下啊?!?/br> 霍云深寸步不離,要隨她去衛生間,她好說歹說哄住,坐下用紙巾擦了擦,拿起一看,鼻子就酸了。 大姨媽! 她哪里懷孕了,全是假象,她暢想的那么多都成了泡影,可一旦懷孕不成立,那她身上的一切癥狀,就更加蹊蹺。 一整個晚上霍云深緊迫盯人,言卿費盡心思才找到一個他不在房間的機會,把自己的手機架在窗簾后面,打開錄像。 她明白,一定出事了。 言卿過得渾渾噩噩,分不清時間,等她再以清醒的頭腦去取手機時,已經自動關機,而霍云深的手指多了新傷,竟像被咬的,他再怎么藏,也逃不過她的眼睛。 她揣著充電器和手機,以洗澡的名義進了浴室,坐在浴缸里,手不穩地點開那段持續了幾個小時的視頻。 畫面里,她起初在睡,等再醒來,就完全換了一個人。 屏幕上那個她,肆意傷害著她深愛的男人,從字里行間,言卿聽出,她腦袋里裝著的,是在橋上剛跟霍云深重逢,被他強行帶走的記憶。 手機掉在浴缸里。 言卿明白發生了什么,抱住膝蓋,把頭埋在上面,縮成一團無聲大哭。 原來他的傷,他憔悴的眉眼和切骨瘋意,都是因為一次次經受著這樣致命的折磨,而她自己一無所知。 敲門聲響起。 “卿卿,怎么還不出來?!?/br> “卿卿……” 霍云深總在喚她的名字,猶如抓著唯一的浮木和稻草。 言卿用力抹抹眼睛,想跑出去抱住他,但還是克制住,她不能認輸,深深一個人負擔的實在太多了,哪怕再傷他一次,她都不如一頭撞死。 她故作輕松和他相處,對離開星云間的事只字不提。 深深在囚禁她。 他的精神已然塌了,那個別人口中可怕的瘋病,正在蝕咬著他,不是她清醒時的親昵可以治愈的。 那就隨他,只要能換他星點的安心,綁她也好,關她也好,她都愿意。 再一次犯困入睡前,言卿去廚房找了把折疊的迷你水果刀,背著霍云深,先用防水防汗的眼線筆在自己手心里寫了幾行字,緊接著打開刀子,抿著唇刺入皮膚。 她在那些字的旁邊,親手劃了一道半指長的口子。 疼疼疼……疼死了! 可這點疼,跟深深承受的苦相比,什么也不算。 隔天一早,晨曦滲入窗口,漫上凌亂的大床。 霍云深一夜未眠,守在言卿身邊,目不轉睛看著她,生怕一眨眼就會消失。 他浸在無邊無際的死寂里,自嘲地扯著嘴角。 如果霍臨川想讓他徹底地瘋掉,那他選對了辦法,馬上就要做到了。 集團的水再深,都不會脫離他的掌控。 但卿卿反復的冰冷,是他永遠抵抗不住的酷刑。 她要醒了,再一次……也許再一次……他的病就會完全發作。 溫柔的日光水一般蔓延。 言卿緩緩睜眼,澄凈的眸子筆直望著他。 霍云深不敢呼吸。 言卿怔愣著,她不認識面前的這個人。 她緊張地動了動手,被驟然襲來的刺痛弄得一縮,反射性抬起來去查看傷口。 攤開的手心里,有一道尚未愈合的暗紅割傷,而在旁邊,一筆一劃寫著小字,她非常確定,是她自己獨特的親筆。 “你失憶了,眼前的霍云深是你老公,愛你如命?!?/br> “無條件信他,愛他,疼他,拼命撒嬌,敢傷他,你去自殺!” 還有個超級兇的簡筆畫臉。 言卿眨眨眼,又看一遍字,悄悄抬起長睫,去打量近在咫尺的男人。 好兇,要把她拆吞入腹,但又好可憐。 她局促地撓了撓被子,小心翼翼問:“請問,你是霍云深嗎?” 霍云深心臟鼓脹到發疼:“是?!?/br> 言卿試探摸摸他的手,清亮的眸子略顯懵懂:“你是不是在難過?!?/br> 霍云深喉結上下滑動,辛辣地說不出話。 言卿咬著唇,發揮潛能,壯著膽子挪到他腿邊,抱住他手臂,小貓崽一樣蹭了蹭,仰著臉不安看他,不確定自己的“拼命撒嬌”合不合格。 她怕不夠,又飛快親他臉頰一下,輕軟地加上一句:“我可能把你忘啦,但我知道——” 霍云深艱澀問:“什么?” 言卿眼里都是他的倒影:“知道我一定特別愛你?!?/br> 霍云深骨節繃得嶙峋,一把翻過她疼到悄悄蜷縮的手掌,看清上面的傷口和字,眼瞳劇震。 卿卿什么都不說,卻用最柔軟,也最痛的方式在告訴他。 他不是孑然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