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他盼這一天,已經盼了好久。 他還從沒有過一個可以慶祝的生日。 但腿太疼了,怎么快也趕不上,他有些脫力時,卿卿忽然在前面停下,他竭力追過去,在路燈下把她抱住。 “你怎么……不走了?!?/br> 她抬起紅通通的眼睛:“我在等你啊,害怕你追不上?!?/br> 那晚的風也柔軟,她擠進他懷里,輕輕說:“霍云深,無論別人怎么說,我喜歡你?!?/br> 她認真地看他:“全世界,只喜歡你一個?!?/br> 霍云深凝視著二樓那片暖光,眼尾微垂,露出笑。 等卿卿醒來,也會對他這樣說的。 霍云深上二樓,言卿還在睡,眉心擰著。 他換了衣服,躺到她身側,把她摟在懷里,一下一下輕拍,唇落下,從她的眼簾吻到鼻尖,在唇上癡迷地流連。 十二點過了。 霍云深忍不住加重了吻,勾著她的舌尖,汲取著屬于他的溫度。 言卿顫巍巍抬起長睫。 他指腹撫過她的唇邊,沙啞喚她:“卿卿?!?/br> 言卿一雙眼空茫,直直看著他,臉頰一點點涌上蒼白。 她手忙腳亂掙脫開,胡亂抓起枕頭,毫不留情打他,聲音變了調:“霍云深!你怎么會在我床上!” 第60章 臥室里燈光柔暗,空氣中還浮著言卿身上的暖香,是霍云深日夜貪戀的味道。 她入睡前,乖軟蹭他手心,答應著醒來給他慶祝生日的語氣和神情,仍然鮮活地歷歷在目。 但此刻,一切都像夢,被最殘酷的方式打碎,凍結成冰。 幾個小時前說愛他,會給他一個家的人,現在舉著枕頭,重重砸在他肩上,枕套兩邊裝飾著女孩子喜歡的釘珠,有一小片刮過他的臉側,劃出一道鮮紅的血痕。 霍云深感覺不到疼。 他一眨不眨盯著言卿,嗓音發顫,又叫了她一聲:“卿卿?!?/br> “不是說過別這么叫我嗎?”言卿瞪著霍云深臉上那道血口,眼睛睜得很圓,里面滿溢著慌張和警惕,把失手傷人的歉疚淹沒過去,“你怎么能這樣——” 她剛醒過來,太陽xue里針扎一樣刺痛,神經仿佛錯亂地纏在一起,互相拉扯,折磨著她的意志。 言卿費力望著眼前的男人,屏住呼吸。 她記得,她才剛跟他領證住進這個別墅,提前講好了各睡各的,他絕不會越界,怎么一睜開眼,他居然躺在她身邊,緊緊抱著她,更過分的是……好像還被他親了。 這個人完全沒誠信嗎! 隨隨便便就這么對她,把她當成什么了,虧她信任他! 言卿抓著被子把自己裹緊,拼命往后退:“霍云深,你私自上我的床,說好改口又亂叫這個名字!你要是這么沒分寸,那咱們婚前簽的合同有什么用?不如等天亮就趕緊去離婚!” 她的臉上是拒絕,排斥,不喜,拒他千里之外。 她說離婚。 本以為再也不會經歷的痛苦,眨眼之間重來,化作嶙峋的巨石,全部壓向霍云深,碾得他血rou模糊。 他愣愣看著她,渾身冷到徹骨,十指是僵的,一絲也抬不起來。 “老婆,”他張開口,嘶暗地哀求她,“別嚇我,我經不起了?!?/br> 言卿迎著他爬上血絲的眸子,隱隱透著猩紅的狂亂,她恍惚以為回到了當初救下他的大橋上,他也是這么偏激的眼神,能把她拆吞入腹,又哀戚得像個被遺棄的病人。 她有些怕了,心底卻涌起不知名的酸疼,眼淚無意識地流下來。 ……疼? 她疼什么,快點躲開才對。 霍云深明顯不正常,明明他破戒在先,結果一副受害者的樣子,好像要對她發瘋。 “是你在嚇我!”言卿唇色泛白,防備地怒視他,“我就不應該相信你在合同上寫的那些,我更不適合和你住一起,你今天太過分,也太可怕了!” 剛在一起就潛進臥室又親又抱,被指責之后滿眼的癲狂,下一步呢,是不是要用強了?! 言卿不敢再和他講道理,跌撞下床,拖鞋都來不及穿,光著腳往外跑。 男人粗重的呼吸聲帶著戰栗,在身后極度危險。 她剛跑出幾步,還沒摸到門,就被驟然起身的霍云深一把扣住,他五指鋼鑄一般,勒著她的腰往回帶,她驚得急喘,轉瞬跌回床上。 霍云深按著她,冷透的手掐緊她的下巴,逼她跟他對視。 他臉上流的血滴到她耳畔,嗓子徹底扯裂:“言卿!” 言卿感覺到那一點溫熱的紅。 只是輕微擦過了她的皮膚而已,卻猶如燒著高溫,把她身體都要灼穿。 “你放開我……”這種感覺太不對勁了,言卿惶恐地極力推他,“放開我!你變態是不是,哪有出爾反爾欺負——” “唔”的一聲,她所有說不完的話,都被吞入男人的口中。 他狠狠吻她,手臂把她箍在懷里,濕熱嘴唇帶著絕望和無措,近乎兇蠻地索求,他在喘,每一呼一吸,都攪起似哭一樣的氣音,重重碾磨她的唇舌。 言卿半睜眼,一下看得清他,一下又模糊。 她睫毛濡濕,身體在發熱,甚至發自本能地想去摟他的脖頸迎合。 瘋了…… 他瘋了,她也是。 言卿狠心咬他,嘗到咸澀的血腥味,哪知道他絲毫不停,像沒有痛覺,她咬得更重,等到他不得不松了一絲,她立刻掙扎起來,淚眼朦朧朝走廊逃。 她沒辦法心平氣和跟他說話! 想走,先離開這兒,回《巔峰少女》節目組,去哪都好,反正不能留下。 言卿進了走廊就被逮住,她根本拗不過男人壓倒性的力氣,被他強行抱起來。 “霍云深你這個瘋子!你正常點行不行!” 霍云深盯著她,嗓子啞到說不連貫:“我是瘋子,我不正常,我變態,可怕,不能信我,不能理我,不能和我住在一起……” 每個字都是言卿說的。 但被霍云深一個一個親口重復,言卿狂震的心臟像被重錘搗爛。 霍云深托著她,指尖陷入她皮rou里:“我一直都是這樣的,從以前,到現在,沒有好過,可你要我,你說你愛我?!?/br> 言卿呆怔,頭腦忽然眩暈,反射性掙脫。 霍云深膝蓋彎折,摟著她直挺挺跪在地毯上,他汗濕的額頭埋入她頸窩間,咬著她的肩膀,牙關顫抖:“卿卿,你想想,想想我是誰?!?/br> “你別忘了我,”他死死擁著她,要把她骨頭握斷,“別走,別再扔下我!今天是我生日,你答應你睡一下就會醒的,醒了要對我說生日快樂,會告訴我,這一天有多好,不是地獄……” 他全身冰冷:“卿卿,求求你,別讓我下地獄?!?/br> 言卿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哭到止不住,她耳中洪鐘般異響著,眼前漸漸發黑,想攥住霍云深的衣服,又無力地放下,癱在他胸前。 “霍……云深?!?/br> “云深……” “……深深?!?/br> 她含糊地囁嚅了幾聲,很快安靜,軟成一團。 霍云深抱著她,咬緊的齒間終于泄露出一絲哽咽。 他把他送回臥室,用被子裹好,擦干她臉上的淚痕,一只手嚴絲合縫地攥著她,另一只手吃力地按亮手機。 電話接通的時候,何醫生先張嘴:“霍總,我已經在回國的航班上了,馬上關機,明天落地后聯系您,給太太做檢查?!?/br> “她的記憶,”霍云深盡力說得穩定,“在短睡之后回到了幾個月前,現在失去意識?!?/br> 何醫生失聲:“什么?!” 霍云深漸漸無法克制:“她有沒有危險!” 何醫生深呼吸幾下,冷靜問:“霍總,太太近來有再想起過去的事嗎?比如什么特殊的關鍵點?或者說,你是否有和她頻繁提起以前?她對你的感情是不是又有明顯加深?” 霍云深胸腔里被利刃割著,一句一句回答何醫生的問題。 “有想起細節,她經常夢到,樂觀地以為是要恢復記憶?!?/br> “關鍵點……記起了一個特殊的人?!?/br> “我沒有對她講過去,怕她承擔不了,但是,”他赤紅的眼睛凝視言卿,“可能有別的人說?!?/br> “還有,她愛我?!?/br> 何醫生心中沉重,他一直憂慮又不敢輕易提的事還是發生了。 他凜然道:“霍總你聽我說,從你第一次帶太太找我,我就跟你講過,她的神經已經非常脆弱,每走一步都是如履薄冰,這么長時間是靠她的意志和情感,才有了今天這種不敢想的進展,但是同時,她也在承擔相應的負荷?!?/br> “她的真實記憶被鎖著,因為渴望想起,一直在無意識地沖擊那道閘門,等于是自殘,”他肅聲,“每次想起一點,甚至對你的感情加深一點,都是在刺激薄弱的神經,到了承擔不了的那天,她的記憶自然會混亂,可能退步,也可能以后的某一天,她會完全想不起,回到她被篡改后的那一瞬間?!?/br> 因為舊的記憶被封存著,新的記憶又坍塌,人腦在極端崩潰時,會回到被設置好的原點。 但“一個特殊的人”存不存在關竅,太太往后會不會有更極端的發展,何醫生不敢在這么緊急的關頭輕易下定論。 他篤定說:“暫時放心,太太這種情況是第一次出現,短時間內不會有危險?!?/br> “讓她多休息,千萬不要受刺激,她目前的記憶是混淆的,每次睡眠里都在變化,再醒來的時候,她可能還會忘,也可能記起來,自己對剛做過的事毫不知情,總之,等我回海城再細談?!?/br> 霍云深一刻沒有停頓,不管幾點,聯系許茉涵。 許茉涵膽戰心驚:“……霍總?!” “你是不是對卿卿講了以前的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