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節
今羨忽然有點兒不知道該怎么辦,有種被人戳破了那層紙的丑陋感,她咬了咬下唇的軟rou,視線側開他的臉,垂落在地上,看著地板上交織的影子,漠然道:“既然你知道了,那我就不瞞著你了,你以后別再和我說什么機會了,拔不掉的,沒必要去試了,就這樣吧,你走?!?/br> 顧歸酒這次情緒似乎沒有太大的變化,依舊望著她,視線不移,薄唇輕扯:“乖寶,你錯了,很多時候,時間會替我們拔掉這根刺,就算時間不肯,你也是實在不肯敞開心給我,那我就自己拔,總有一天,總有一天,溝渠會合并,心也會相依的?!?/br> 總有一天,溝渠會合并,心也會相依。 總有一天。 總會有那么一天的。 今羨嘴角一扯,在她的心里,是沒有可能讓溝渠合并,心相依的那一天的,只是沒想到,這個在她心中不可能存在的日子,踏著腳步趕來了,它帶了一把鑰匙,一把解開今羨心結的鑰匙,一把讓溝渠合并,心相依開始的鑰匙。 秋季,御花園的葉子已經開始黃了一大半,自那日起,已經過了半個月,顧歸酒自那日起日日都來御恩宮,除卻早膳不能一道用,午膳和晚膳,只要他能來的,他都會過來,偶爾慢了幾步,她已經快要吃完了,他過來,便也沒有叫人重新上菜,而是拿著她吃剩的繼續吃,除此之外,便是陪著她一道在院子里散散步。 準確來說,是她飯后要消食散步,那人便跟在身后,偶爾和她說說一些朝堂上好笑的事,多數時間都是他在說,而今羨......不知道她到底聽進去了多少。 顧歸酒對她的事很上心,看見她宮里來了一個面生的宮人,便問:“這是誰?我昨日來還沒見過?!?/br> 今羨看了眼,這是慶慶,晏元川送進宮來保護她的,也算是她的傳信人,今羨漠然道:“我從內務府看見的,覺得合眼緣,便要來了,怎么了?不可以嗎?” “沒有?!鳖櫄w酒垂眸,苦笑了下,“可以,這皇宮都是你的,你想要一個宮女,有什么不可以的?!?/br> 那夜顧歸酒的背影孤寂和落寞又加深了幾分。 ...... 今羨坐在涼亭上收回思緒,原本一早上都是大太陽的天忽然變得陰沉了起來,看上去就像是要下雨,今羨秀氣的眉微微的蹙起,一邊站起身往御恩宮的方向走去,一邊對著珞兒說:“得走快些,晚了該下雨了?!?/br> 珞兒自然也看見了灰蒙蒙的天,跟在今羨的身后,雨點子已經開始落了幾滴了,這見鬼的天氣讓今羨眉頭都忍不住皺的更深,雨點子很大顆,砸下來劈里啪啦的有點兒疼,珞兒見雨勢漸大,眼瞧著前面就是一處宮殿了,便對著今羨說:“皇后娘娘,我們去前面的宮殿避避雨吧?!?/br> 今羨抬眸一看,眼前那處宮殿有些眼熟,來不及多想,低聲道好,待走近,推開了門才看見,原來是溫湫宮。 溫湫宮常年枝葉茂盛,院前還有一棵梅花樹,此刻已經開了花蕾,眼看著就要開花,周圍一股許久未開門的陳舊味道撲鼻而來,今羨被嗆了一下,雨勢愈發的大了起來,她和珞兒往里走。 繞過了彎曲的回廊,走到了主殿的門前,她抬眸,望著這個大門,忽然有點兒膽怯,也忽然有點兒害怕,畢竟孩子失去時,她就在這里,她忽然有點兒后悔走到這避雨。 只是沒等她多亂想一會兒,珞兒便因為替她擋雨而淋濕了一身,今羨沒有多加猶豫,推開了溫湫宮主殿的大門。 后來很多次,她問自己,那年后悔推開這扇門嗎? 她都回答不后悔。 因為這里面記載的,不止是她的回憶和刺,還有顧歸酒那笨拙不會說出口的秘密。 那天宮殿外的雨很大,宮殿內的今羨抱著盒子和圣旨,哭聲低低弱弱。 作者有話要說: 前四十紅包?。。。?! 明天你們一定要準時蹲點??!虐完明天一波也是最虐的一波!就真的ok了?。。?! 推一個朋友的文 《趁夜色未晚》by憬里 言柚幼時,父母撿回來一個哥哥,他沉默寡言,惜字如金,不知道自己名字,還是個路癡。 她唯恐這個哥哥再次走丟,去哪兒都要緊緊牽著他。 結果好景不長,她還是把這個哥哥弄丟了。 再次重逢時,言柚細高跟一崴摔在景清讓面前,手不小心扯了下他的西褲。 "……" 已然將自己忘了的男人眸中染著沒有溫度的笑,聲音輕蔑。 "不好意思,我對不知羞恥的勾引沒任何興趣。" 沒成想后來,他竟能拽著自己衣角,壓著嗓音悶聲道:"是我……不知羞恥。" 感謝在20200228 17:10:18~20200229 16:14:21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w?^= 1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abc的哈哈哈哈哈 20瓶;蘑菇醬 9瓶;暖眸森光 5瓶;干啥啥不行怕死第一名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62章 結束 宮殿外的雨淅淅瀝瀝的下個不停, 雨聲和秋季的風聲一起拍著窗欞。 今羨推開了門一邊往里走一邊揮灑去身上沾上的濕漉漉的水珠子, 她垂眸, 對著身后的珞兒道:“這雨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停, 你我先在這坐一會兒, 等雨停了我們再回去?!?/br> 珞兒自然道好,溫湫宮的門打開, 沒有關上,畢竟殿內沒有點蠟燭, 所以關了門便灰蒙蒙的一片,看上去總是有些恐怖和陰森, 畢竟溫湫宮已經有許久沒有住過人了, 多少有點兒空靈的感覺。 今羨往里走, 已經沾濕了的繡花鞋踩在光潔的地上落上了一個又一個細小的腳印,她腳步輕而慢的往里走,里頭的陳列還同三年前的很相似,今羨甚至沒有看出哪里落了灰,儼然不是顧歸酒口中所說的那種沒有打掃從而落的都是灰的痕跡。 不知道是不是今羨的錯覺, 今羨覺得溫湫宮非但不是沒有打掃,而是經常打掃, 在最容易落灰的暗格子表面上,她都沒有看見任何的落灰痕跡,這個地方最容易落灰了,以前她住在溫湫宮的時候,宮女每日都要擦拭一遍這個暗格, 但其實她那時候什么都沒放,就讓它空在那里,只是她當初特別的喜歡望著這個暗格發呆。 就好像把秘密藏進了暗格里,誰也別想看見,也沒想聽見,或者摸著它。 那是她那段時間最難受的一段回憶,藏在了里面,她沒看見,別人也別想看見,原本只是這么想著的,但是今羨看見暗格上,那露出的一角白色紙張,她眸光微頓,然后腳步不受控制的往前走。 珞兒不懂皇上和皇后那些七七八八的糾葛,但是她知道皇上是不允許任何人踏入溫湫宮的,但是她們礙于避雨才進來的,未免被有心人告狀去,珞兒打量了幾眼天空,頭也沒回的道:“娘娘,我去關一下大門?!?/br> 她已走遠,自然也沒聽見今羨根本沒有應她,非但沒有應她,甚至面色有些古怪。 今羨佇立在暗格前,外頭是烏云密布傾盆大雨,殿門大開,風灌進來,吹起了幾片落在回廊上的落葉刮搜一起涌進了殿內,飄飄落落的搖擺著最終掉落了下來。 今羨一雙桃花眼微顫,玉臂微抬,蔥白的指尖輕輕的觸上了那個暗格。 暗格明明是空空的,怎么露出了一個白色紙張的角呢? 答案在下一刻傾斜而出,她在心中疑惑的同時,已經伸出手把暗格的半邊門一把往外打開,那張從縫里掉出來一個角的紙張隨著她打開了暗格的門而墜落下來,因為風的關系,它在半空中盤旋了好一會兒,最后才飄落在地上,恰恰好就掉在了今羨的繡花鞋旁邊。 紙張是白色的,上面龍飛鳳舞寫了幾個大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炎卿一年,春末,顧歸酒留。 今羨楞然,漂亮的眼眸盯著顧歸酒那三個字看了半晌,最后一陣風刮過來,將紙張吹起一個角,安靜的殿內頓時響起嘩的一聲,是紙張翻動一角的聲音,在這個間隙,今羨秀氣的眉微蹙,原因無他,而是因為她看見了那塊掀起的角上,露出了一抹粉色的畫面。 今羨蹲下身子,蔥白的指尖伸出,捻起了那張紙,眼眸微垂,她在風聲漸大的午后將這幅畫翻了一個面。 只一眼,她捻著畫的手隨著瞳孔的縮小而狠狠的一顫。 畫上是一個女子穿著櫻粉色廣袖流仙裙,雙桃花眼微垂,翹挺的鼻尖,以及那緊緊抿著的櫻唇,神色凝重帶著顯而易見的緊張感,她手上端著一杯茶,杯盞周圍是精篆的龍,畫面栩栩如生,一看便知這金貴的杯子定然是九五至尊用的。 今羨緊緊的盯著那畫里的自己,感覺像是回到了三年前,她每日戰戰兢兢的給他端茶遞水,進門前都是緊張和不安。 生怕他今日的情緒是不好的。 今羨攥著紙張的手微顫,還沒等她完全從這幅畫中回過神來,外頭的風倏地涌了進來,一股腦的往打開了一半的暗格灌去,今羨聽見嘩的一聲,聲音很大,等她抬眸望去,已經來不及制止了,而讓她驚訝的是,那半張門被風吹開她才知道,原來那半張門后,還有幾百張的畫。 幾百張的白色紙張全是各式各樣的畫,顏色各不相同,有正面她的畫像,也有背面一字一句的寫著許許多多的文字。 而今羨的視線,卻一直看著里面的一個明黃色的東西。 ——是一道圣旨。 今羨蹙眉,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為何這個圣旨會出現在這里,她在疑問的同時已經伸出了手,蔥白的指尖攥住了圣旨,然后將它打開。 今羨背對著大門,手上的畫放在了暗格上,雙手攤開圣旨,里面的字體她很是熟悉,畢竟三年前那段時間日日看見他批閱奏折寫字,她眸光瀲滟,緊緊的盯著圣旨上的一字一句話,不知道過了多久,她忽然覺得喉口發澀,眼眶瞬間紅了。 帶著涼意的風忽然劇烈的抨擊著窗欞和大門,淅淅瀝瀝的雨啪嗒啪嗒的往下掉,迅猛又熱烈。 就像圣旨上的字,每看一字都讓她覺得不可思議和心驚。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溫家有女名初酒,淑慎性成,勤勉柔順,雍和粹純,性行溫良,著即冊封為皇后,欽此! 這不是讓她覺得最難以置信的,最讓她驚訝的是圣旨下面的年月和日子。 ——翼國三十九年,冬月二十九。 三年前的冬天,十一月,二十九...... 那是她剛有孕的時候...... 今羨驀然想起了沈絮的話,“其實聽眾人說,那封圣旨早就擬好了,在皇后懷了皇子的時候,只是沒來得及頒,人便沒了?!?/br> 當時她只覺得是胡言亂語,覺得那些人不知道是看她可憐還是不敢把實話說出來,居然會說顧歸酒冊后的圣旨早就擬好了,只是如今,瞧瞧手上的圣旨,那里面一字一句都是在為她覺得荒唐、不可能的事,用直接最正面,最有力的證據反擊。 她就是這樣,如果不是看見這道被隱藏起來了的圣旨,她只覺得那些冊后的話就是胡話,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他不可能是一個如此用情至深的人,可她從來沒有想過,是因為她的心從不肯為他打開過。 滑落在地上的上百張紙張被風吹的肆意亂飄,她隨手拿了一張,上面的畫依舊是她,這是她穿著宮女的服裝,站在龍案前研磨,眼眸微垂,帶著漠然和對他與生俱來的惶恐。 她翻過面,白色的紙上落了一行字: ——煎熬。 翼國三十九年,十月十九日。 她如今不懂煎熬二字為何意義,但是她卻忽然想起一件事,那段時間里她常??此谧鳟?,在龍案前蹙眉深思,似乎很不滿意,揉搓成一團之后丟進了龍案旁的一個小黑盒子里,她如今卻恍然大悟,看著這有些皺褶的紙,她忽然反應過來,這應該就是當年,他日日伏在龍案前,作的其中一幅畫。 為何這么篤定這只是其中一副? 因為今羨匆匆一掃,地上差不多有幾十張都是有揉搓過的痕跡,而她又隨手抽了一張平整光潔的畫。是她戴著鳳冠霞披的畫像,她雖然沒有穿過,但是畫上的人連眉眼間的神情都讓人覺得仿佛是個活生生的人。 她的手不受控制的將畫翻了一個面,不出她所料,后面又有一行字,只是這一行字,比任何一張都能讓她催淚,比那道圣旨還要讓她催淚。 ——今夜又晚睡了,你不在的這兩年里我也沒睡過好覺,畫完了這幅畫已經是天快亮了,我等會兒就要去攻城,這是廷國最后一個城了,也是我打完的最后一個國家,打完延國我就回皇城了。今日很冷,夜深了,周圍都很安靜,侍衛們難得休息,我卻睡不著。因為我好想你,不知道你在天那邊過的怎么樣,會不會還恨我。恨也沒關系,等我百年之后就去找你,告訴你我有多想你,雖然不知道你會不會鬧脾氣不見我,但是你知道嗎,我們一家三口就可以團聚了,孩子在夢里日日和我玩鬧,他是個男孩,眉眼卻很像你,估計不會和我的脾氣一樣臭,你見到他了嗎?他鬧不鬧脾氣?聽不聽話?你替我和他說一句對不起,是我沒能保護好他,若有來世,我定會護你們母子生生平安,生生喜樂。 落筆:炎卿二年,顧歸酒獻給愛妻溫初酒的畫和字。 他在夢里和孩子玩鬧,孩子的眉眼很像她。 今羨捏著紙張的手收緊,因為太過于用力,骨節都泛了白,她無聲的哭泣著,是因為這些字。又是因為另一張寫了一串名字的紙張,她知道的,這張寫滿了名字的是他取得孩子的名字。 一張紙上,滿滿當當的全是男孩和女孩的名字,似乎有幾個他還不滿意,圈出來叉掉了,她往下看,看見了年月日子。 是翼國三十九年,她剛有孕的那日。 太多的事情一下子灌進了她的思緒里,讓她一時難以接受和釋懷,今羨蹲在了地上嗚咽的哭著,眼淚像是不要錢的水,傾斜而下,掉在了地板上。 風還在肆意的吹動著,外頭的雨仍然在下,天空依舊是烏云密布,沒人能懂她此刻的難受和窒息的感覺,紗帳和珠簾在輕輕擺動發出清脆的撞擊聲,吸引了她。 她視線模糊的往床榻那里看去。 床上有一個黑色的盒子,是她那段時間在安國經??匆婎櫄w酒抱著的那個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