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不上來為什么壓抑，空氣低迷地讓人喘不過氣來。

    可能是余光里看見沈湛微微沉下去的眉頭，以及從在糖果店出來就一直抿著的嘴唇。

    “你今年大幾了？”趙守民想緩解一下車內的氣氛。

    沈湛答：“大三?！?/br>
    李秀瓊一記冷眼飛向趙守民：“要是小野在，也大三了?！?/br>
    這句話一出。

    車內的氣氛壓至極點。

    沒有人再說話。

    林佳音茫然地看向開車的沈湛。

    他表情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緒。

    好像有什么事是他們三個人都知道，她不知道。

    還有小野，林佳音也不知道他是誰。

    十幾分鐘后，沈湛打轉向燈。

    趙守民連忙提醒：“還是實小家屬院?！?/br>
    “好?！鄙蛘坷^續直行。

    李秀瓊這時冷呵了一聲：“我們才不稀罕那棟別墅?！?/br>
    沈湛語氣很平靜：“西苑離市區比較遠，出行的確不太方便?！?/br>
    “是我們不要！”李秀瓊聲音拔高了幾分。

    沈湛語氣依舊很平靜：“那你們想要什么?！?/br>
    林佳音注意到他握方向盤的手更緊了。

    李秀瓊：“我們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我的兒子?！?/br>
    “對不起，趙野的事情我很抱歉?！鄙蛘空f。

    李秀瓊問：“就只有抱歉？”

    剎車踩下，車子停在家屬院樓下。

    “到了?！鄙蛘空f。

    李秀瓊迫不及待地打開車門下車。

    沈湛也下了車。

    林佳音抿了抿唇，解開安全帶。

    “趙叔叔，我來?！鄙蛘繐踝≮w守民的手，把米扛在肩上。

    林佳音也湊過去，提出后備箱里的一桶油。

    只留下不重的兩袋水果。

    “你給我?！鄙蛘框v出一只手來。

    林佳音后退一步，搖搖頭。

    沈湛說：“提不動了要給我?！?/br>
    “好?！绷旨岩粜χ?。

    老式的筒子樓沒有電梯。

    巷道很窄，扛著東西只許單人通過。

    林佳音不知道在幾樓，只跟著他們走。

    趙守民和李秀瓊走在最前面。

    林佳音提著油跟在沈湛后面。

    左手提累了換右手，右手提累了換左手。

    一直到了八樓。

    “你在外面等我?！鄙蛘康?。

    林佳音乖巧地點點頭。

    沈湛扛著大米，騰出一只手來接過油，脫鞋走進去。

    陳舊的黃色木門大大敞開。

    林佳音站在門邊等。

    目光落在進門處鞋架上方的墻壁。

    墻壁上貼滿了獎狀。

    三好學生，優秀學生干部，?？嫉谝幻?，書法一等獎，科技創新小能手……

    貼滿了整面墻的獎狀，只要有客人一進來，就能注意到。昭顯了家長的無比自豪之情。

    仔細一看，獲獎人全是趙野。

    林佳音聯想到阿姨在車上說的“小野”，以及沈湛叫的“趙叔叔”。

    她再笨，也知道趙野是他們的兒子。

    房內。

    沈湛把油米放進廚房后走出來。

    李秀瓊坐在沙發上，表情不屑：“別以為你這樣我們就會原諒你?！?/br>
    趙守民從廚房走出來，張了張唇，卻沒說話。

    心里贊同妻子，所以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趙叔叔阿姨，我先走了?！鄙蛘康?。

    李秀瓊呵了一聲。

    趙守民擺了擺手：“你走吧?！?/br>
    “有什么需要告訴我?！鄙蛘康?。

    趙守民說：“我們沒什么需要的?！?/br>
    李秀瓊冷不丁道：“我有?！?/br>
    “阿姨?！鄙蛘靠聪蛩骸澳阏f?！?/br>
    李秀瓊死死盯著他：“你能辦到嗎？”

    沈湛：“我會盡量去做?！?/br>
    “只要你想就能做到?！崩钚悱傎|問他：“你能給我兒子償命嗎？”

    沈湛看著她：“我不想，也不能?！?/br>
    “你給我滾——！”李秀瓊指著門外，大聲道：“你快滾快滾！聽沒聽到！聽沒聽到！快滾??！”

    她歇斯底里地咆哮著，隨手拿起桌上的一顆紅彤彤的大蘋果砸向他。

    沈湛躲開了。

    砰的一聲，砸在了墻上。

    然后滾落在沈湛腳邊。

    李秀瓊泣不成聲，趙守民連忙走過去抱住她安慰。

    沈湛靜靜地看著這一切，看了三秒鐘，然后轉身走掉。

    林佳音聽到室內的哭喊爭吵聲，剛想進去看看怎么了。

    下一秒，沈湛就走了出來。

    她眼巴巴地望著他，眼底的擔憂毫不掩飾。

    沈湛牽起她的手，捏著手指玩，很淡地說了一句：“我沒事?！?/br>
    林佳音點點頭：“沒事就好?！?/br>
    “走吧，送你回學校?！鄙蛘康?。

    林佳音坐上副駕駛，系好安全帶后發現沈湛并沒有打火。

    他在抽煙，手肘搭在窗戶上，眼皮半耷，神色淡淡的。

    風吹進來，白灰色的煙霧四處飄散。

    很快朦朧了他的臉，掩住了他的表情，卻遮不住他的難受。

    很明顯，又很無奈。

    林佳音不由自主地想起月明湖前的他，清江江畔前的他。

    也是這樣抽煙，似乎身上背著沉重的枷鎖。

    看得她好心疼。

    她想做點什么，但找不到方向。

    又是一陣風吹進來，林佳音嗆了口煙，猛的咳嗽好幾聲。

    沈湛回過神來，將煙掐滅，又將所有的車窗搖下。

    “沈湛?！绷旨岩舫雎?。

    沈湛正垂著眸開空調：“怎么？”

    “你能不能戒煙??？”林佳音可憐巴巴地望著他。

    沈湛手頓了下，然后抬頭。

    他背著路燈，琥珀色的瞳孔在此刻驟然變得漆黑，眉眼微微一挑，仿佛什么難受都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