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翌日起來,簡寧身上都有些酸痛。 沈昭看著她眼下的烏青,想起自己昨晚竟有些失控,心底很是愧疚。 他想讓她今日就在家好好歇息,簡寧卻堅持送他到了城外。 離開時看著簡寧逐漸變得模糊的身影,沈昭想這是最后一次,往后余生他都不會再讓她這樣忐忑不安地送他離開。 如沈昭所料,他回京不過兩日,圣旨便下來了,命他同齊國公一起去云州。 齊國公此去為賑災,而他此去為剿匪。 消息傳到梁州時,已是半個月后,簡寧剛吐完一遭,心想有齊國公同沈昭一起,應當能放些心。 孟夏無暇去管圣旨不圣旨,她看著正在給大夫診脈的簡寧,十分心疼。 已經整整五日了,姑娘最近精神似乎很不好,總是覺得困倦,似乎怎么都睡不夠,吃得也比以前少了許多。 原本以為只是憂心大人影響了心情,然而今天她卻是將早上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好半晌后,大夫才捋著胡子道,“恭喜夫人,這是有喜了?!?/br> 孟夏聞言欣喜萬分,卻還是靜心聽大夫說完注意事項,又連連謝過大夫,才把大夫送出了門。 簡寧呆坐在榻上,一時還有些恍惚,她月事一向不準,身體底子又弱,倒真沒往這方面想。 她垂首看著自己依舊平坦的肚子,手緩緩撫了上去,有些不敢相信肚子里已經有了一條小生命。 這是她和沈大人的孩子…… 心里頭甜甜軟軟的,又夾雜著點酸澀和遺憾,遺憾不能同沈大人一起分享這個喜悅。 這孩子哪怕早來半個月,沈大人都能第一時間親耳聽到這個喜訊。 然而當孟夏送完大夫回來問簡寧要不要寫信告訴沈大人這個消息時,簡寧卻猶豫了。 她想了想,終是道,“先不用了?!?/br> 沈大人本就不放心她,她不愿再讓他多幾分擔心。 沈昭走后,簡寧就不怎么出門,整日里就窩在屋里做些小衣服。 常嬸和楊嬸偶爾也會來陪她說說話,日子倒也過得順心,唯一不好的是,她經常從夢中醒來。 夢里要么就是前世陳昔帶著她去徐州城外,看到那排掛在城門口尸體時的情景,要么就是她笑著把涂了毒的匕首狠狠捅進陳昔心口的情景。 每每醒來,心底那種不詳的預感便越發強烈。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本來有四千字,發的時候覺得后半段處理不大妥當,修了一天也沒修到滿意,干脆把它剪下來了,明天修好后再補上。 實在抱歉啊┭┮﹏┭┮ 第66章 紅豆 十月底時, 大周突然各個地方都加強了防衛, 每天城門口都排了長長的隊伍,街道上也常有官兵搜查, 像是在找什么人一般。孟夏打聽過后, 才知宮中出了刺客,太后受傷,刺客逃無蹤跡?,F在這么大陣仗,都是為抓那刺客。 楊嬸聽后卻是嗤之以鼻, “他們可不是在抓刺客那么簡單?!?/br> 看她神情,像是知道什么一般。 孟夏放下手中的繡線笑道, “楊嬸快別亂說了,這些哪是我們這樣的人能議論的?” 楊嬸并不知沈昭的身份, 聽孟夏這樣說,她神秘兮兮道, “我可不是亂說,我跟你們說, 前幾日我二女婿去京城送了一趟貨,回來之后是再三叮囑家里人最近沒事千萬不要出門。我們家華姐兒問過之后才知道, 京城出大事了, 好些個大官家都被禁軍給圍了起來不準任何人進出, 百姓們也是人人自危。你們想想要真只是為了抓刺客, 禁軍為什么要把大官家都圍起來?照我看啊,多半是京里出了什么大亂子?!?/br> 說罷,還嘆了口氣, “就是可憐了京里的百姓們?!?/br> 簡寧卻是聽的心一突一突的,京里出了這么大的事,那沈昭那邊情況如何? 偏偏自離開后,沈昭就沒給她來過信。 忐忑中送走了楊嬸,她提筆寫了信正欲讓程淵想法子給沈昭送去,程淵卻道,“夫人不必擔心?!?/br> 簡寧問,“你知道京城的情況?” 程淵點頭,“大人前些日子讓劉公公在陳世子面前演了一出皮影戲,讓他以為柳莊找到了雍王和朝臣勾結的證據?!?/br> 他這樣一說,簡寧便明白了。 此次分明是沈大人見時機成熟,故意逼陳昔和雍王造反,然而她又想起此次是陳昔上書建議沈大人去的云州,有些擔心沈昭的處境。 “大人那邊現在的情況你知道多少?可有查清陳昔為什么突然建議大人去剿匪?” 程淵早得了沈昭吩咐,若簡寧問起無需隱瞞,便如實道,“他是想讓大人一去不回,不過夫人放心,大人早就離開云州去了徐州請秦王幫忙,秦王已經答應若是雍王真的出兵,他便能幫忙出兵鎮壓?!?/br> 前世簡寧在秦王.府待過,知道秦王.府雖然低調,手中兵力卻并不比雍王府少。 聽得秦王已經答應出兵,她才稍稍放下心來,又細細問了京中情況。 陳昔借著太后壽宴出現刺客的理由當場封鎖了皇宮,又派禁軍控制了京中其它武將的府邸。 事情之所以沒有傳開,也是因為人都被控制在他手上,官員家屬投鼠忌器,不敢輕舉妄動,而尋常百信又不知情況。 簡寧有些擔心定國公府,然而因為京城消息封鎖,程淵知道的也不大多,只知道目前為止陳昔還沒有對誰下殺手,僅僅只是把他們控制起來。 她望了眼外頭,天色有些陰沉。 眼看就要入冬了,徐州和雍州的天氣又都比梁州冷得多,她回頭問程淵,“你有沒有辦法幫我送些東西給大人?” ********* 徐州,秦王.府書房。 秦王父子和沈昭正在商議事情,吳維康就大步進來,“雍王出兵了?!?/br> 英挺的臉上還帶著幾分躍躍欲試的興奮。 這老狐貍,可真能忍的,在京城被陳昔的消息控制起來之前,竟一步都沒出家門。 沈昭難得地對他道了一句,“辛苦了?!?/br> 吳維康嘿嘿笑了笑,正欲問他要兵去攔截,卻聽沈昭又對秦王和薛宴道了句,“雍王那邊就勞煩王爺和世子了?!?/br> 秦王還沒應聲,吳維康就登時不干了,“沈昭你不能這樣,我等這天可是等了很久?!?/br> 薛宴在旁邊溫聲道,“吳大人別急,雍王還是得要吳大人出手才行?!?/br> ************** 沈昭同他們商議完事情回到房間就見程淵侯在門口。 他離開梁州時特意把程淵留在了簡寧身邊,見他來不免有些意外,“夫人讓你來的?” 程淵恭敬應道,“夫人讓屬下給大人送些東西來?!?/br> 簡寧送來的,是幾件冬衣,衣服是沈昭慣愛穿的緋色,做工很是精致,每一件衣衫袖口處用暗線繡著紅豆。 沈昭修長干凈的手指撫上那一串紅豆,向來清冷的眉眼不自覺漾出幾分溫暖的笑意。 此物最相思,他家夫人是在說想他了。 他眼前幾乎能看到簡寧坐在墩子上繡花的模樣,思念越發濃烈。 “夫人近來身體如何?” 程淵回道,“一切都好,最近沒怎么吐了,胃口了好了許多?!?/br> 簡寧雖不愿讓沈昭擔憂而沒寫信告訴他懷孕的事,程淵卻是不敢瞞著的,早將簡寧的狀況全報告給了沈昭。 沈昭聽聞她胃口好多了,心底也寬慰了些,轉而又有些愧疚,愧疚在她懷孕時都沒能陪在她身邊。 細細問過簡寧這兩個月的起居飲食,又從博古架上拿了個匣子讓程淵帶回去給簡寧。 ************** 雍州,雍王一接到陳昔的消息,便連夜調配人馬出了城。 直到出了城門,他還是有些不敢置信,不大敢相信陳昔竟這么快控制住了京城。 他布局多年,各個府衛所其實早都安插上了他的人,然而京中防衛卻一直如鐵桶一般掌握在沈昭手里,讓他一個人都安插不進去,而先帝晚年疑心越發地重,他也只能蟄伏起來,也幸得他早得到風聲,才在安王那件事情中毫發無損。 去年秋時,他偶然得到消息,威北侯世子陳昔突然被退婚娶了定國公府的姑娘,而沈昭卻娶了陳昔的未婚妻,且在成親前把陳昔發配到了燕州。 旁人都只把這當成茶余飯后的談資,他卻在覺得這件事情上應當有他要的突破口。 陳昔雖總被人病垢為了權勢才娶沈玉珺,然而他卻很清楚,這個少年是被威北侯府拖累了,否則他完全沒有必要去攀附沈玉珺,就算沒有沈玉珺他也能走得很遠。 如若他能答應幫他,或許京城的防衛可破,那時他的大計才是萬無一失。 他費了好些心思才慢慢同陳昔接觸上,旁側敲擊下,果然發現他對沈昭夫人還未忘情,同沈玉珺也一直貌合神離,沈玉珺又素來強勢,總是仗著家世身份胡作非為。 然而陳昔雖同他有往來,在合作一事上卻從來不表態。 于是他特打聽了陳昔的過往,又特意尋了名同沈昭夫人眉眼相像的小姑娘,以特殊的方式送到了他面前。 沈玉珺果然沒負他所望,成功激怒了陳昔。 他知道陳昔會成功,卻沒想這成功來得這么快,若非他安插在陳昔身邊的人也都傳了信回來,他未必敢出兵。 雍王的軍隊剛出雍州城沒多久,便看到前方有隊人馬,烏壓壓的,似乎在候著他。 他心里一突,讓軍隊停下來,又派了人去探探前頭是誰。 還沒等他的人過去,對面便有一人策馬過來。 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氣質溫潤無害,有著一雙微微上挑,總是帶著笑意的眼。 青年在不遠處下馬,對他恭敬行了個禮,“侄兒見過九叔?!?/br> 說罷,又笑瞇瞇地問,“九叔這是要去哪兒?” 這可不正是他七哥的兒子,秦王世子薛宴嘛,且看著陣仗,明顯是來者不善。 只是他七哥這人向來中庸,跟誰都不沾邊,前些日子更有探子傳來消息,說他七哥病了許久,而他這侄子又素來不務正業只愛枕花宿柳,所以他才沒怎么防著他們,今日他怎么會突然在這個時候攔上他? 心底不安,面上也不顯,只道,“自是奉皇帝密詔入京,賢侄你這又是要做什么?” 薛宴只笑了笑,指了指遠處的涼亭,道,“沒什么,就是父王說許久未見九叔,想同九叔敘敘舊?!?/br> 雍王順著薛宴所指的涼亭看過去,那地方離他們雙方的軍隊都有些遠,隱約見老七坐在涼亭里,身邊就只跟了五個侍衛,周遭亦沒有刺客能躲藏的地方。他有些摸不準老七打的什么算盤,只是看這陣勢今日若不見他一面自己怕是沒法離開。他又在心里估量了一番,覺得雙方兵力相當,若真動起手來他未必會輸給老七,想來老七應當也知道這一點,不會敢在這兒對他動手才沒帶什么人,若真如此去見見他也是無妨,便讓軍隊先在此先等候,自己挑了幾個侍衛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