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節
她今日穿了身米黃色的對襟襦裙,襯得那張臉蛋比花兒還要嬌嫩幾分。 見綾香來,她頭也沒回,“找到無暇了?” 綾香搖頭,“還沒找到,是簡家的案子判下來了,那位三姑娘……被發配去了燕州?!?/br> 聽得綾香說完,她手中“咔嚓”一聲,花莖斷裂。 沈玉珺將那支芍藥插.入瓶中,道了句,“真是可惜了?!?/br> 說罷,又拿了另一支花,若無其事繼續剪著。 綾香心有余悸,道,“奴婢前些日子可嚇死了,就怕那簡瑤把姑娘供出來?!?/br> 說罷,又想起姑娘好像根本沒有擔心過此事,她轉頭問沈玉珺,“姑娘您就一點兒都沒擔心嗎?” 沈玉珺笑了笑,道,“你可知道像簡瑤那樣爭強好勝的人最討厭看到什么?” 綾香不知姑娘為什么突然問她這個問題,想了想,回道,“處處都比她強的人?” 沈玉珺卻是搖了搖頭,道,“不是?!?/br> 花兒已經插好,她轉動花瓶看了兩圈,覺得很是不錯,這才又道,“她最討厭看到的,是分明什么都不如她的人,最后卻過得比她好。比起拉我下水,她更愿意讓我來幫她對付簡寧,與其擔心她,倒不如快點找到無暇?!?/br> 話都說到了這兒,綾香哪還會不明白? 簡瑤素來喜歡世子,又瞧不起簡寧,最后世子卻要娶了簡寧,她心里自然是不平衡,希望簡寧過得不痛快。 那種不平衡甚至超越了她所有的理智,只想不惜一切毀了簡寧的所有。 如此,她自然不會供出一心想毀了簡寧的姑娘。 她雖有些不能理解簡瑤這種玉石俱焚的心態,卻也覺得未必沒有可能。 比起她,那日在外頭偷聽的無暇確實威脅更大。 她當即應了聲,道,“奴婢再多派些人去找?!?/br> 綾香剛離開,便又有婢女來報,“姑娘,世子爺讓您過去一趟?!?/br> 沈玉珺聞言,微微蹙了蹙眉,問,“可有說是因什么事?” 那婢女頭垂得極低,回道,“柳莊沒有說,奴婢也不知道?!?/br> 第52章 二哥 沈玉珺去到梧桐苑, 便見吳維康正從屋里走出來。 她往后退了兩步, 待得吳維康離開后,才帶著人進了院子。 柳莊徑直將沈玉珺領到了書房, 在外頭敲了敲門, 道,“大人,四姑娘來了?!?/br> 里頭傳來沈昭低沉的聲音,“進來罷?!?/br> 柳莊推開門, 對沈玉珺做了個請的姿勢。 沈玉珺進得書房,便見沈昭正站在案桌前, 不知看著什么。 即使是對這個大哥有諸多不滿,在沈昭的面前, 她依然不敢放肆,朝著沈昭福了一禮, 乖覺喚了聲,“大哥?!?/br> 沈昭抬頭看了她一眼, 遞給她一幅畫像,道, “寧王妃有意替寧王世子求娶你, 母親很滿意這門親事, 他們已經商定下個月初來京, 這是寧王世子的畫像,你自己看看,是否滿意?!?/br> 沈玉珺聞言, 眉心微蹙。 以前家中雖不同意她和陳昔的親事,卻也從來沒想過把她嫁到京城以外。 若是其他事情,她或許會聽他的,然而對于嫁人一事,她卻是絲毫不愿意讓步。 沈玉珺沒有去接畫像,而是堅持道,“我早便同母親說過,非陳昔不嫁?!?/br> 沈昭也沒一定要她接過那畫像,他把畫像放回桌子上,淡聲道,“駐守北疆的護國公病了,我前些日子同陛下推薦,讓陳昔去燕州接替護國公駐守北疆。陛下已經同意了,兩個月后便會啟程?!?/br> 沈玉珺猛然抬眼看向沈昭,陳昔這一去怕是再難回京,那她該怎么辦? 沈昭手指輕叩著桌面,道,“你若執意要嫁陳昔,我也不攔你。到時我會同家人商量一下,讓你們兩個月內成婚,你便跟著他一同去燕州罷?!?/br> 燕州苦寒,江州富饒,可這兩個地方都離盛京甚遠。 有那么一瞬間,她就要以為大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所以才會推薦陳昔去燕州,也讓她遠離京城。 沈玉珺看著她大哥,卻見他眉目依舊冷冷清清,正等著她回話。 不管怎樣,這是家人第一次松口同意她和陳昔的婚事,她自然不愿拒絕,而且陛下一向寵愛她,到時只要她和陛下撒個嬌,再把陳昔調回盛京也并非難事。 想到此,她又松了口氣,抬頭道,“我愿意同陳昔一起去燕州?!?/br> 沈昭很快便派了人去威北侯府提成婚一事,沒兩日,威北侯夫人便親自請了媒人上定國公府提了親。 榆陽長公主原本并不同意這門親事,然而她即便是再固執,看到女兒對陳昔癡心一片,兒子和定國公夫人也都同意了這門親事,到底也還是有些松動了。又見陳昔在簡寧一輩里也算得上翹楚,終究還是選擇了妥協,同意了這門親事。 因著陳昔再兩個月就要去燕州,兩家動作倒是都很快,僅僅用了不到一個月,納采、問名、納吉、納征、請期便都已走完,婚期定在六月十八。 這一天熱鬧非常,威北侯府到處都是喧鬧聲。 眼見已經快到迎親吉時了,陳昔卻還在房中未曾出來,惹得賓客交頭接耳。 威北侯夫人只能親自去房間催他。 進得房間,便見陳昔坐在床前,一身大紅的喜服,也沒能驅散他身上的清冷。 待得侯夫人走得近了,才看到他手上拿著一個微微泛黃的瓷娃娃。 那個瓷娃娃她也曾見過,是陳昔被人尋到時,手心里頭緊緊握著的,不用想便知道,這是誰送給他的。 威北侯夫人微微嘆了口氣。 自簡寧退婚以后,陳昔和沈玉珺的關系在威北侯府便已是公開的秘密,只是長幼有序,先前沈昭還未定親,沈玉珺也才剛剛及笄,他們也不好去提。后來沈昭終于定親了,威北侯夫人原打算盡快把這么親事定下來,陳昔卻是突然興致缺缺,似不愿再提成婚一事。 初時她尚且不知到底何故,翌日聽得旁人說起陛下給沈昭和簡寧賜了婚,她才知曉緣由,只是見著去提親時,陳昔也沒表現出異常,她便沒在意,只以為他先前是突然聽聞簡寧的婚事,一時有些接受不了。 可如今看來,他終究還是沒能放下簡寧。 威北侯侯夫人輕咳了聲,陳昔才回過神,忙將瓷娃娃放在袖中,恭謹叫了聲,“母親?!?/br> 她也當沒看見他的動作,只溫聲提醒,“該去迎親了,別誤了吉時?!?/br> 陳昔抿了抿唇,道,“兒子知道了?!?/br> 威北侯府人看著眼前氣質冷峻的少年,想了想,還是開口勸道,“我雖不是你生母,這么些年來卻也一直拿你當親生兒子看。有些事情,還是要勸勸你?!?/br> 陳昔恭謹道,“母親請說?!?/br> 威北侯夫人默了良久才,道,“我知你心里放不下簡家拿丫頭,只是那丫頭和沈世子的婚事已經是板上釘釘,不可更改的了,沈家權大勢大,我們惹不起的。你既然已經選擇了沈四姑娘,就忘了簡家那丫頭,好好同沈四姑娘過日子罷?!?/br> 忘了簡寧…… 他曾經也以為他可以,然而從看到沈昭和簡寧十指相扣那一刻開始,他便發覺自己錯了。 只是母親說得沒錯,如今沈家權大勢大,依附于沈家的勢力幾乎占了半壁朝堂,而威北侯府表面風光,實際卻早已沒落,沈玉珺一句話能把他從青州調回來,沈昭又一句話便能把他打到北疆那等偏遠之地,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他根本沒得選擇。 陳昔微微垂眸道,“兒子知道了?!?/br> 出得房門,袖口的瓷娃娃滑落在掌心,看到外頭滿目紅綢,腦中不由浮現出那個扎著小辮子,眼睛彎成了月牙兒的小姑娘。 他將那瓷娃娃緊緊握在手中。 人生的路還很長,他現在沒得選,卻不代表今后也沒得選。 終有一日,他要徹底擺脫定國公府和沈玉珺的掣肘,把那個小姑娘重新接回他的身邊。 陳昔和沈玉珺結親一事,辦得是熱熱鬧鬧,即便是住得離他們很有些距離,簡寧在院子里也能隱約聽到外頭的喧天鑼鼓。 孟夏半個月前已經醒了過來,所幸老天爺保佑,她的身體并沒有被蛇毒侵害。 此時,孟夏正寸步不離陪在簡寧身邊,同她說話。 雖則姑娘看著似乎沒有什么異常,然二人到底是多年情份擺在那里,姑娘和陳昔解除婚約不到一年,陳昔就去了沈玉珺,她有些擔心姑娘心里難過。 簡寧知道孟夏在擔心什么,陳昔和她的事情在孟夏他們看來,過不才不到一年。 然而對她來說,卻已經過去了好些年。 她的心里其實沒有什么波動,反倒覺得沈玉珺在她嫁給沈昭之前嫁到威北侯府,讓她的壓力小了許多。 至少不用跟一個時時想殺自己的人住宅同一處宅子里。 后院的金銀花開了,有風拂來,清香撲鼻。 簡寧喜歡這香味,便拉了孟夏同她一起去采花來曬了泡茶喝,既清香,又去火。 待摘了花回到前院,卻見堂屋里面站了一人。 那人身形修長,穿了身鴉青色直綴,頭發以玉冠束起,正背著手看著屋里字畫。 似是聽到了腳步聲,他回過頭,看到簡寧時,眼中帶了些許溫潤笑意,道,“好久不見,五meimei?!?/br> 這人不是旁人,正是她二哥簡珩。 前世今生,整個簡家唯一一個由始至終都對她存著善念的人。 簡寧許久沒見他,這會兒猛然瞧見,還有些恍惚。 簡珩見她如此,眉眼越發彎彎,道,“不過一年未見,五meimei便不認識我了?” 簡寧想說哪里才一年,要真算起來,她是已經五六年沒見他了。 她笑了笑,道,“二哥又打趣我了?!?/br> 說著,把手里的東西遞給孟夏,又親自給簡珩泡了茶過來,才問,“二哥何時回京的?” 那日她去簡家并沒有看到他,聽的簡玥說起,她才曉得二哥那段時日剛好去了淮安。 簡珩看著這個最小的meimei,她臉上較先前倒是多了些rou,眼中也較先前在簡家時明媚了許多。 他覺得她現在這樣挺好,至少比在簡家時要好得多。 接過她手里的茶,簡珩笑得溫和,“昨日回的,一回來便聽說你跟家里斷絕了關系?!?/br> 簡珩雖對她很好,對其他幾個meimei卻也是不差的。 簡寧聽得他提起這個,便知他大約也知道了簡瑤的事情。 她原以為他多少要訓斥她兩句,都已經做了垂著頭聽他訓斥的準備,然下一瞬,她便就聽到簡珩說,“本來還擔心你在外頭被欺負,現在我終是可以放心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