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9節
然而,昊元并未看她一眼,而是將向下的那只手緊握。 手中,有一縷不安的魂魄在竭力地掙扎! 他將那只手送到眼前,看著那一縷從她身上硬生生剝離的魂魄,“看來,讓她如此不聽話的,就是你了!” 他手中一狠,一縷青煙,那魂魄便消散無蹤了。 “來人,將這畜生重新關進混沌囚籠,遣馴獸上使悉心調教,朕要在方寸出關之際,送他一份禮物?!?/br> 昊元悠然拂袖而去,生殺予奪,轉瞬之間,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一般。 帝呤被重新關進修復加固過的混沌囚籠中。 這一次,她醒來后,再也沒了之前的反骨和凌厲,只是馴服地趴著,兩眼發直,一聲不吭。 馴獸上使手持雷鞭,立在牢籠外,教訓道:“從現在開始,你當謹記,你只是少君上的一只戰龍,可聽清了?” “是?!彼皂樀卮饝?。 “以后若是見了少君,當喚君上,可記住了?” 帝呤遲疑了一下,沒有馬上應,啪地一聲!雷鞭響起! 她渾身一個激靈,連忙答道:“記住了!我記住了!” 如此,幾日下來,滿身傲骨和不馴的巨龍,便成了一只雷鞭下的困獸,除了馴服,還是馴服。 穹隆立在混沌外,心痛又無奈地搖了搖頭。 他轉身去了劫雷海邊,望著滔天涌動的雷暴,不知為何,忽然有些想念那只暴脾氣的小龍。 他立在風中,久久不愿離去,忽然發覺,有什么東西,不易察覺地在他腳邊縈繞。 他彎下腰,仔細查看,竟然差點失聲笑了出來。 一縷殘魂! 一縷倔強到,在神域之主的掌中被碾碎,也不愿屈服的殘魂! 穹隆將那一縷魂小心攏入掌中,嘆道:“滴鈴啊滴鈴,我該拿你怎么辦?你若在神域,終究誰都保不住你??!” 那縷魂太弱,輕如薄煙,趨近于無,在他指尖轉動,仿佛說話的聲音大一點,她就會煙消云散。 “我知道你想他,不如,我就送你去他那里,至于能不能找到他,找到他之后又會如何,就看你的運氣了。我呢,也只能幫你至此了?!?/br> 穹隆說著,從衣袖上抽下一根絲線,給那縷魂纏繞上去,送著她,飄飄搖搖向著天際飛去。 —— 那方天地,九幽入世千年,當歷生、殺、予、奪、愛、恨、離、合、貪九宗紅塵大罪,方得圓滿。 然而,他還有一個執著的念頭,就是尋到當年從身上抽離的那一縷光,找到那光追隨的那個人! 第一世,歷生。 他生于皇室卻是天生神醫,苦心專研醫術,濟世為懷,無心朝政。 最后,朝中大權被佞臣把持,堂堂國君,形同虛設。 某年,國中大疫,他試過無數方法都無濟于事。 佞臣道:王上當割rou為引,方顯救世誠意。 他未應,視為無稽之談。 然而,這個傳說漸傳漸遠,最后,民間皆道,國之大疫,皆因王上不愿犧牲所致! 眾口鑠金! 而蒼生苦痛! 最后,連他自己都相信這場瘟疫是因他不仁而起,而只有用他的血rou為引入藥,才能拯救子民。 已是他竟然真的登上宮墻,揮刀割rou剔骨,散盡血rou,可最后卻只換來百姓的貪婪,佞臣的獰笑。 他身死,一縷魂魄,俯視飲其血,啖其rou的眾生,慨嘆自己一生,生而為王,心懷慈悲,一心向善,最后卻落得滿身孤寂,眾叛親離。 而如今,雖歷了生劫,卻又似乎忘了一件重要的事。 可到底忘了什么事,他竟然想不起來了! …… 第二世,歷殺。 九幽帶著上一世對眾生的失望而來,生于大歷朝,莽夫之家,名方寸,十二歲從軍。 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他天賦異稟,一路血腥殺戮,從不手軟留情,十六歲拜將,二十歲歲封侯,二十四歲封王,挾幼帝,把持朝政,二十八歲,稱九千歲。 兩年后,幼帝年滿十四歲,按例當立后親政。 選后當日,方寸已經替他挑好的貴女在金殿下站成三排。 小皇帝坐在龍椅上,左右幾位太妃作陪,再下首,便是那個嗜殺成性的九千歲,正在悠然喝茶。 小皇帝對于親政,充滿希冀,興沖沖走下玉階。 他走馬觀花看了一圈,驀地目光落在最后一排角落里的女子臉上。 他從未見過如此的女子,如此美麗,卻刻意隱藏自己的美麗,只立在角落里,低著頭,看著自己的鞋尖,仿佛生怕被他找到。 他走到她面前,“你叫什么名字?抬起頭來?!?/br> 那女子極不情愿地抬起頭,“蕭若憐?!?/br> 她這三個字出口,坐在上方的方寸手中茶碗一抖,猛地向下看去。 小皇帝牽起蕭若憐的手,“朕要你!今日起,你就是朕的皇后!” 蕭若憐想將手尖抽出來,卻又不敢,正想跟他商量一下,皇上,您要不再看一圈行不行?可又不知怎么開口。 一只手赫然將牽在一起的兩只手斷開,“陛下,罪臣之女,不宜為后?!?/br> 蕭若憐抬頭一看,九千歲! “千歲!不是的,您弄錯了,我爹爹他是……” “本王不管你父親是誰,即刻削官奪爵,你全家男子發配邊疆,女子充作官奴,至于你,跟本王回府?!?/br> 第237章 你想要本王? 金殿上下,登時目瞪口呆。 九千歲的行事風格向來如此,朝堂之上,橫行無忌,任何人稍有違逆,便人頭落地,滿門抄斬,整個大歷皇朝早已見怪不怪, 可如今,他竟然連小皇帝看中的小皇后都要搶,而且這樣公然的搶,搶的這么隨性,一點征兆都沒有,就有點匪夷所思了。 他搶了人家的媳婦回家干什么呢? 他不是大歷朝古往今來第一個不舉、無妻室、無子嗣的三無攝政權臣嗎? 就因為他無后,所以只攝政,不奪位??! “陛下繼續,臣身有不適,恕不奉陪了?!?/br> 方寸說著,拎著蕭若憐便要自顧自出金殿。 “慢著!方寸!你太過分了!朕怎么說也是一國之君!你居然臣奪君妻!這是欺君罔上的大罪!” 九千歲要離開,整個金殿上,包括諸位太妃,均已迫不及待起身夾道相送。 畢竟跟這個魔頭,少相處一會兒,就多活一會兒。 可小皇帝偏偏這個時候,出言不遜,公然問了他一個大罪! 方寸邁出去的腳步就沉沉停住了。 “陛下說什么?” 小皇帝憑著少年氣盛,自己又到了親政的年紀,身后還有幾個肱骨老臣暗中護著,于是壯了壯膽子,“朕說你欺君罔上!” 方寸轉身,“上一句?” 小皇帝想了想,“臣奪君妻!怎樣!” “她何曾是陛下的妻?”他轉而問蕭若憐,倒是有幾分溫和,“你是?” 蕭若憐立刻腦袋搖得撥浪鼓一樣,“不是!” “你可想做他的皇后?” 她見這九千歲,也并如傳說中的那么冷酷可怖,于是壯了膽子,“回千歲爺,我不想!” 方寸見她如此大膽,反而更有了幾分趣味,對小皇帝道:“聽見了?她不想。今日臣心情甚好,又是陛下的好日子,不宜殺生,陛下隨意,臣告退?!?/br> 他就這么,將半路搶來的蕭若憐給帶回了九千歲府。 “誰給你取的名字?”他坐在書房偌大的黑檀書案后,沉著雙眼,盯著別別扭扭立在屋地中央的小人兒。 他一聽見她的名字,就沒來由的心頭一動,卻說不清緣由。 若憐,若憐,為什么聽見這個“憐”字,心尖便如翻江倒海般酸楚、哀慟、又求之若渴! “爹爹給取的,他說,天若垂憐,保我嫁個好人家?!?/br> “姓蕭,你是蕭問山的女兒?” “是啊?!?/br> “天下兵馬大元帥……!看來本王想要削他的官,奪他的爵,還有點難度?!狈酱缈窟M椅背中,靜靜地看了她良久,仿佛要將她徹底看穿,可就這么大個人,半點塵埃都沒有,實在是什么貓膩都看不出來。 蕭若憐十只手指頭絞在一起,立在原地,看似怯生生的,其實也不是很怕他,她微微低頭頷首,一對眼珠子卻咕嚕嚕地轉,東瞄瞄,西看看,沒一會兒老實。 “你在看什么?”她的小動作自然逃不過方寸的眼睛。 “額……,我就是想看看,傳說中殺人無數的冷血千歲,他的書房是什么樣?!笔捜魬z顧左右言他。 方寸換了個姿勢看她,“好,準你隨便看?!?/br> 蕭若憐就真的試著挪了兩步,見他未動,便知道他的確是準了,于是就裝腔作勢,將那書柜、博古架,一層一層細細看了過去。 “蕭問山千方百計打通關系,送你入宮,如今封后在即,你卻為何唯恐避之不及,寧可冒著欺君大罪,也要隨本王回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