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節
“可你沒有天賦護身,我放出炎陽火,萬一傷到你怎么辦?” “不會。相信我,我有自己的辦法?!?/br> “好?!?/br> 這一日,蕭憐依勝楚衣所授,自日光和黃沙的灼熱中吸取力量,將體力醞釀到了極限。 入夜,依然是起舞不息。 那月光投在地上,形只影單,卻與另一個世上的影子剛好湊成一對。 勝楚衣牽著她的手,兩日兩夜間不曾分離,帶動她飛旋,再飛旋,“出劍,還要在快一點!手還不夠穩!身子要更輕一些?!?/br> 蕭憐咬牙,再次出劍,飛身躍出時,周遭的氣息卻是一蕩,牽著她的那只手,悄然松開了。 勝楚衣將手背在身后,悠悠轉身,水柔果然不知何時,已經立在他身后不遠處。 “勝楚衣,你在干什么?” “教她舞劍?!眲俪绿故幍?。 “她都快死了,你教她這個做什么?”水柔陰郁著臉,懷疑地打量他。 “憐憐一生的心愿,就是能看到我為她舞劍,如今人之將死,卻不能相見,楚衣便只好將平生最為得意的劍舞傳她,一了她的夙愿?!?/br> 水柔聽了,將信將疑,陰沉的眼中神色稍緩,“你會舞劍?” “是?!?/br> 水柔向他走了幾步,“那么,你可愿來日也為我舞劍?” 勝楚衣神情有些涼薄,“好啊,榮幸之至?!?/br> 水柔思忖了,試探地將他重新打量一番,“你會舞劍?那你的劍呢?” “很多年以前就斷了?!眲俪碌?。 “因何而斷?” “因為個孩子?!?/br> “哦……”水柔始終覺得眼前這個人并非她所看到的這么簡單,卻想不通他到底還有什么更大的秘密她不知道。 鮫人,?;恃},本就是已經天大的不凡。 萬里黃沙中,從來就不會有鮫人來這里送死。 所以,勝楚衣是她所見過的活物中最美好的一個。 完美的容貌,悠長的生命,一個鮫人!可以賞心悅目地陪她很久很久,而不會像普通的男子那樣,用不了十年的光景就頹然老矣。 她目光穿透空間,看著那一面的蕭憐,還有沙丘下方被搬運過來的龍骨,安哼了一聲,“不自量力!” 水柔忽然兩眼一陰,“勝楚衣,我改變注意了,我現在就要蕭憐死?!?/br> 勝楚衣眼中兇光一現,旋即恢復平和,“沙主,說好了三日?!?/br> “事先,的確說好了三日,可是你的女人,好像并沒有坦然赴死之心,反而,還妄圖想要與我對抗到底?!?/br> “他們搬運那些龍骨,只是為了一求安心?!?/br> “她以為,有這些龍骨在,我就奈何不得她?”水柔轉身,淺金色的眼睛凝望著他,“勝楚衣,我的耐心用完了,你已與她耳鬢廝磨了兩日,我看膩了,我現在就要她死!” 勝楚衣袖底的手指微微一緊,聲音有些沉,“沙主,我們有約定,三日為期!” “我反悔了,”水柔歪著頭看他,“勝楚衣,你太天真了,我是個妖魔啊,你居然跟妖魔講約定,我讓你們兩個最后纏綿恩愛一番,你已經應該感恩戴德才對了??!” 她衣袖一揮,卷起狂沙,消失在原地。 蕭憐在那一頭,加進了搬運龍骨的速度,兩日來卻依然只運來一些小塊的碎片和牙齒。 “只怕這些遠遠不夠削弱沙魔的力量?!?/br> 海云上累得披頭散發,“不行了,女皇陛下您也不去看看,那些埋在沙子下面的肋骨有多長,我跟弄塵挖了半天都挖不到頭,還有頭骨,都不知道在哪里。我跟你說,這玩意,若說辟邪,一定要頭骨才是最兇最厲害的,你搞這些牙齒,頂多就是嚇一嚇沙漠里的小怪物?!?/br> 弄塵懟了他一下,“你能不能不整天烏鴉嘴信口開河,能不能不長別人志氣滅自己威風?!?/br> “我說的沒錯啊,這沙漠里,不知有多少聞所未聞的妖魔鬼怪,那天看到的多手多眼的泡泡怪,只怕還是個小的。但是饒是那個東西,這些破牙齒,碎骨頭,也抵擋不了多久?!?/br> 蕭憐不吭聲,從兩人之間穿過去,拾了地上那把辰宿的劍,“時不我待,盡力而為便是。你們兩個,現在想要離開還來得及?!?/br> 海云上哼了一聲,“我才不走呢,你這個女人,整天出爾反爾,一會兒放我走,一會兒一句話就把我給抓回來。這次我學乖了,不走了,省得白高興一場?!?/br> 蕭憐也懶得理他一個話癆,凝眉悉心體會左手上的乙木生。 剛才勝楚衣忽然放開她,必是出了差錯,只怕,是要提前動手了。 這時,周遭的沙漠中,不再如之前一般死寂,開始有東西蠢蠢欲動。 三人一狼立刻退到了龍骨圍成的防御圈中,背向而立,警惕地望著四周。 那些隱藏在黃沙之下的東西,果然被龍骨拒之其外,便緩緩繞著圈子,開始越來越躁動。 蕭憐拍了拍銀風,“他在哪兒?” 銀風原地轉了個圈,坐了下來,仰頭看著她身后。 蕭憐便笑了笑,勝楚衣該是就立在她身后。 于是手中綠光漸濃,悉心體會乙木生的力量遠遠不斷的輸送向另一個空間。 “楚郎,你在嗎?” “我在?!?/br> “我準備好了?!?/br> “你還差一日的日光儲備,如今提前發難,只能竭力一搏了?!?/br> “我不怕?!?/br> “好!” 他將手送進她泛著綠光的小手中,牽起她另一只持著辰宿那把劍的手腕,在她耳邊輕聲道:“霜白劍起蒼生嘆,憐憐,你今日為我手中之劍,替我蕩破虛空,有勞了!” 蕭憐唇角綻出數日來罕見的笑容,“好!” 一雙人,在兩個世界,以同一個姿勢舞起,蕭憐周身炎陽火起,借了日光,蓄足了全部力量,正要一劍劈出! 整個沙漠上空,驟然響起一個空靈的女子聲音,“原來你們兩個膩歪了兩日,就琢磨出這么個法子?是不是太小看我這黃沙之主了?” 原本一片寧靜,晴空郎朗的沙漠中,驟然四面黑色的沙暴騰空而起,四面八方如山一般,隆隆而來,速度之快,迅速將龍骨中的人淹沒其中。 黑暗中,狂風肆虐,稍有不穩,就會被風沙卷到天上! 蕭憐的兩只手,沒有一刻的放松,一面,緊緊握著勝楚衣的手,另一面,緊緊握著那把劍。 “蕭憐,你就這么信任勝楚衣?難道你就沒想過,也沒問過,他失蹤的這半個月到底都干了什么?”水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不想知道?!?/br> “呵呵呵……!”水柔輕笑,“你還真是天真啊,要不要我給你看看?畢竟說出來,實在難以啟齒?!?/br> 原本一片漆黑之中,蕭憐的眼前驟然一亮,便是一片芳草如茵的綠洲,花叢間,有人在纏綿,糾纏旖旎,如海浪波瀾起伏不絕,聲息綺麗香艷,鸞鳳和鳴。 “這就是你的勝楚衣過去半個月的美好時光,與我的美好時光?!?/br> 蕭憐閉上眼,“你說謊!” “說謊?既然我在說謊,那為什么你不敢看了?你認得他的背影對不對?說實話,他的脊背真是漂亮啊,可惜被我留下了許多血痕,真是讓人心痛?!?/br> “閉嘴!”蕭憐怒吼! “哎喲,你生氣了?你知道我沒有說謊,對不對?雖然海市蜃樓是我的拿手好戲,可若是沒有親眼見過,如何會有如此逼真的情景給你看呢?他在歡好時,是何姿態,你最清楚不過了,對不對?” 蕭憐握著勝楚衣的那只手,就有些松動了,那一邊的人似是感覺到她的動搖,反而反手將她的手抓得更緊。 水柔的聲音越來越近,“蕭憐,你那花花世界中,男人無窮無盡,其實不論別的,就是跟你深入險境的這兩個,我看也很不錯,你為什么偏偏要抓著勝楚衣這個負心漢不放呢?” 蕭憐咬牙道:“把我身邊這兩個男人給你,換他!” 水柔輕笑,“哎喲,你還真是無情啊,他們兩個對你忠心耿耿,你卻拿來換負心人。說實話,我若不是要靠勝楚衣的?;恃}替我滋養鮫珠,才不會這么巴巴地非他不可呢?!?/br> 這時,許久沒有聲息的乙木生那一端,猛的傳來勝楚衣一聲怒吼,“蕭憐!不要同她講話!”他似是用盡了所有力氣,才將這一句話送出來,之后就再沒有聲息了。 蕭憐一個猛醒,重新攥緊勝楚衣的手,揮劍向黑暗中刺去! 那里面空無一物。 空中回蕩著水柔的笑聲,“你可真意思,以劍刺黃沙,如抽刀斷水,徒勞??!” 她話音方落,黑暗中股大力轟然而起,直接將蕭憐擊飛出去。 蕭憐左手一空,四下去抓,卻再也找不到勝楚衣的手了。 “勝楚衣——!” 無邊黑暗中,一陣徹底的絕望! 她將他丟了! 接著,身上被重重一擊! 蕭憐再次飛了出去! 該是有不知多少實體的東西,在黃沙上向她移來,有尖牙咔嚓咔嚓作響,有無數細小的腳沙沙作響,還有咕嘟咕嘟的氣泡聲,光滑的鱗片摩擦沙地的聲音,沉重的腳步聲,形形色色,伴隨著某些沉重的呼吸,黑暗中,該是布滿了妖魔鬼怪。 水柔的聲音再次響起,“蕭憐,我給過你和勝楚衣機會,可惜你們并不懂珍惜,反而一心想要重新在一起。這萬里黃沙中,我就是天,就是一切,我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我說什么,就是什么,你憑什么跟我搶!跟我斗!” “你不過是個普通的凡人!一個rou體凡胎的人!朝生夕死,螻蟻蜉蝣罷了,你憑什么占有那么好的男人!你不配!” 蕭憐剛剛連受兩次重擊,也弄不清自己到底傷了哪里,口中一片腥甜,勉強站起來,耳邊那些怪物的聲音更加迫近。 “是的,我不配,可我至少是個有血有rou的人!我與他心心相映,我為他生兒育女!而你是什么東西!你拿什么給他?你的心在哪里?你拿什么給他生孩子?哈哈哈哈哈……!” 蕭憐忽然笑得開心,水柔便氣得發瘋!“蕭憐!你死到臨頭!” “是你死到臨頭!”蕭憐爬起來,傲然昂頭,一只有力的手,牢牢的握住了她的左手,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透過乙木生如海嘯一般洶涌而來,從她身體中橫貫而過,直注右手所持的劍鋒之上! 蕭憐周身,炎陽天火再起,凄冷的劍映出灼灼的火光! 霜白劍起蒼生嘆! 飛旋而起的長劍橫掃周遭一切妖魔鬼怪,劈空而下! 一聲慘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