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
海云上接著道,“而且,亂七八糟的東西,也該是不敢下來?!?/br> “何以見得?” 海云上一笑,“陛下且回頭看,那是什么!” 蕭憐回頭望去,剛剛攔住他們的硬邦邦的東西,是一截蒼白的巨石,深深沒入在黃沙中。 或者說,那不是巨石,而是一截巨大的白骨。 她心頭一驚,飛奔幾步,爬上沙丘的半截,再回頭看去! 這沙坑之下,竟然是一副巨大的枯骨橫臥其中! 萬載黃沙都無法完全掩蓋的巨大骨架! “什么東西?如此巨大!” 弄塵從上面下來,身上飄蕩著無比的臭味,“不知道,只是幾根肋骨就這么大,被埋在下面的,還不知有多少,這么大的怪物,簡直聞所未聞?!?/br> 海云上也從下面手腳并用地爬上來,一身嬌氣的模樣,完全不似剛才飛身救人時的姿態,“你聞所未聞只代表你讀書少罷了?!?/br> 他對蕭憐道:“陛下,這該是一具龍骨?!?/br> “世上果真曾經有龍?” 海云上狹長的鳳眼里閃著光,“這世上未知之事,遠超乎您的想象?!?/br> 弄塵終于發現了頭頂的不明物態,嫌棄地摘了下來扔到一邊,“那怪物剛才被我們炸了個半死,追到這里就掉頭跑了,該是對這具尸骨十分懼怕,所以咱們今晚,就在這龍骨下休息,應該比外面安全多了?!?/br> “原來它還沒死?”蕭憐一陣惡心。 “那東西,那么大,不知來路,也不知命門在哪里,想一包雷火彈就炸死,只怕是有點妄想了啊,陛下?!焙T粕项H有些揶揄的意味。 他拉著蕭憐就走,“來,咱們離遠點,他臭死了?!?/br> 蕭憐也掩著鼻子,躲了躲。 弄塵喊道:“喂!你們現在嫌我臭,剛才要不是我拼死攔著那半截惡心地冒泡的怪物,你們能跑出那么遠?” 海云上嘲笑,“誰讓你不事先準備好?你看我,將陛下保護地多好?!?/br> 說著向蕭憐賣乖,“您說是不是呀,陛下?!?/br> 弄塵罵道:“不男不女,妖里妖氣!小心把你喂狼!” 海云上鳳眼一翻,“快把那一身臟衣服脫了,挖個沙坑搓搓自己吧,臭死了?!?/br> 三個人召回銀風,又小心返回剛才遇襲的地方轉了一圈,竟然找回了一頭駱駝,水糧不多,還有一些裝備,也還夠勉強堅持幾日。 弄塵又尋了幾只臭氣熏天的水袋,得意道:“看我找到了什么!” 海云上一陣嘔,“你真是百無禁忌??!” 蕭憐也一陣反胃! 那是怪物剛剛吞了的那只駱駝身上背的水袋,在怪物肚子里滾了一圈,又被炸了出來。 他居然…… 嘔! 幾個人在龍骨之下,尋了個避風的角落,簡單整理出一塊干凈的地方,最里面供蕭憐休息,弄塵和海云上在外面,如此安頓下來。 夜里,蕭憐本來抱著銀風取暖,誰知夜里被一陣狼嚎吵到了,翻了個身,懷中毛絨絨的不見了,卻湊過來一個沒毛的。 她兩眼一爭,啪地一個耳光扇過去。 海云上一咧嘴,壓低嗓子道:“陛下,疼??!” “你找死?” 海云上厚臉皮,“也不是完全找死,就是睡不著,又見銀風出去了,擔心夜里陛下會冷,所以來頂它的位置?!?/br> 蕭憐裹著毯子坐起來,“你到底想做什么?” 海云上兩眼一亮,“做什么?陛下新近登基,連國師都還沒來得及冊封,就顧念著問我想做什么?哎呀呀,這正宮之位,非國師莫屬,小人也是知情識趣的,不便相爭?!?/br> 他說著,用狹長的眼角余光撇了蕭憐一眼。 蕭憐陰著臉盯著他,“嗯,繼續說?!?/br> 海云上就笑得更加燦爛,“小人只是個戲子,向來賣藝不賣身,如今能搏帝王一笑,三生有幸,什么鳳君啊,元卿啊,昭華啊,都不挑揀的,陛下看著給就是了。嘿嘿嘿……” 啪啪啪啪! 一頓小耳光,打得噼啪響! 蕭憐左右開弓,打腫他兩片小白臉,接著一腳給踹了出去。 媽蛋!滿腦子什么玩意! “你要是再敢犯賤,別怪朕不顧念你白日間救駕有功,直接將你剁了喂銀風!” “哎!好嘞!” 海云上還沒等爬起來,身后一陣臭氣熏天,被弄塵拎著衣領給拖走了,一頓拳打腳踢。 敢惦記小阿蓮,老子這么多年都沒敢想過的事,你才見到她幾天,就開始犯賤! 蕭憐被海云上這樣一攪合,再也睡不著了,向著銀風蹲著的沙丘高出爬了上去。 銀風一動不動地向著同一個方向,偶爾喉嚨里發出嗚嗚的聲音。 她揉了揉它脖子底下柔軟的毛,“他在那邊是嗎?明天帶我去找他!” 大漠中的月亮,比朔方更低,更圓,將萬里黃沙映得如同一片茫茫白雪。 蕭憐望著蒼茫夜色,越看越是眼花,仿佛夜色中,不遠的前方,影影綽綽,有無數亭臺樓閣,林木蔥蘢。 她揉了揉眼,夜色又恢復了一片空茫。 海市蜃樓啊。 晚上還有海市蜃樓? 她回頭問銀風,“剛才的,你看到了嗎?” 銀風:嗚…… 它也看見了!那便不是幻覺? 蕭憐重新睜大眼睛望過去,可卻再也什么都看不見了。 龍骨之下,一夜平安無事,清早天一亮,日光跨過沙丘頂部蔓延下來,周遭的寒涼立刻退去,取而代之的灼灼如火的日光,刺得人皮膚疼。 海云上吭哧吭哧收拾東西,手軟得如同一朵嬌花,對弄塵道:“喂!你也是男人,你怎么不動手?” 弄塵蹲在地上摳啊摳,摳了半天,挖下幾小塊龍骨,揣在腰間,又挑了塊大的,給蕭憐遞過去一塊,“阿蓮,龍骨辟邪,揣上一塊,有備無患?!?/br> 蕭憐覺得多這么一塊巴掌大的東西在身上沒什么所謂,就接了過來,揣在隨身的小包里,順便給銀風的脖子上也戴了一塊。 海云上見沒人管他,自己動手,也摳了一塊,揣在懷中。 三人一狼,牽著最后一頭駱駝,向著銀風已經守望了一日一夜的方向,踏著黃沙,一步一步艱難前行。 海云上將臉蒙得只剩下兩只眼睛,仰面看了看天,嘆道:“陛下啊,您把小人拖進這北漠之中,這哪里是寵愛,分明是要將我曬成小魚干??!” 蕭憐回頭,見他把自己已經裹得像個木乃伊一般,“矯情!快點!” 海云上不情愿地加快了兩步,“我說咱們別找了,趁現在還來得及,掉頭回去吧,黃沙茫茫,國師已經進來半個多月,只怕早就變成魚干了!” 蕭憐伸手揪過他的衣領,“你要是再胡言亂語,我不介意現在就放了你的血解渴!” 海云上也是萬分嫌棄,“看看你,看看你,一個女人,這么兇!難怪國師豁出命不要,逃到這世間唯一可致其死地的地方,也要躲著你!” “你什么意思!” 蕭憐的手直接扔了衣領,掐上脖子! “哎呀,輕點……咳咳咳……”海云上艱難掙扎了一下,放棄了,“這不是明擺著的,鮫人啊,出了海,或許還能活,可若是周遭一滴水都沒有,你猜他能活多久?所以我早就跟你說,他兇多吉少,你偏不信,現在大家都要陪他死在這里了。哎喲,我的脖子??!” 蕭憐的手放了海云上,她忽然明白,勝楚衣為什么不肯帶她一起來! 他若是能活著回去,自然最好,可這其中的艱難,他不愿讓她看見。 他若是回不去,她為了紀念他,也會一直將鮫珠帶在身邊,有鮫珠的滋養,她依然可以活得長長久久! “勝楚衣!” 蕭憐咬牙切齒的念了一聲他的名字,不知哪里來的力氣,大喝一聲,“銀風!走!” 銀風嗷嗚一聲長嘯,向著那個方向飛奔,蕭憐就跟在它后面,踏過黃沙,加快了腳步。 弄塵背了好多東西,艱難地跟著前行。 海云上被落在最后,哀嚎道:“喂!你們這是去送死!哎喲我的媽呀,渾身疼!” 三個人跟在銀風后面,不知走了多久,直至日頭從沙漠的另一邊滾落下去,大漠之中重新變得寒涼,銀風才終于不跑了。 它迷茫地徘徊了一圈又一圈,仿佛失去了方向一般,東嗅嗅,西嗅嗅,最后干脆坐在原地,趴了下來。 蕭憐看向四周,與別處沒有什么差別,依然是一片黃沙,什么都沒有。 “你怎么了?走不動了?” 銀風嗚了一聲,下巴搭在沙上,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你找不到他的氣息了?” 銀風還是不動。 “天已經黑了,那我們就暫且休息一下,明天繼續吧?!?/br> 弄塵和海云上尋了附近一個沙丘,稍加安頓,蕭憐就喚銀風一起過去。 可銀風就趴在原地,怎么都不肯走。 蕭憐立在它身邊,就有些慌了。 忽然,一種很不好的預感從腦海中劃過,她蹲下身來,向下面的沙地猛挖! 忙前忙后的弄塵見了,心頭一根崩了許久的弦,也像瞬間被狠狠地彈了一下,扔下手里的東西,也奔過去,幫著挖。 海云上跟過來,也不吭聲,抱著手臂看熱鬧。 直到蕭憐和弄塵將那銀風身邊的沙子挖成了齊腰深的大坑,他才搖頭嘆道,“想什么呢?國師要是真的埋骨于此,那大狗不是早就自己動爪子刨了,還用你們四只手去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