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節
千淵圓潤薄白的臉上夜色中有些微紅,站起身來,“針已取出,你沒事了?!?/br> 呼,蕭憐松了一口氣,頭暈之感明顯立時緩解,“謝謝??!額,你那個,能不能借我用用?” 千淵低頭,看蕭憐賤兮兮指著他腰間掛著的玉珩,“干什么?” “系一下褲子?!?/br> “……,你……!給你給你!”千淵抬手扯了腰上綴著的玉珩,扔了過去。 “謝謝哈!轉過身去?!?/br> 千淵氣得一陣心口疼,到底欠了你什么,讓你去偷個藥而已,現在不但要戴上打野戰的帽子,替你拔針,還要把腰佩都給你當褲腰帶! 那玉珩,上面系了九縷金絲線打的萬壽結,下面墜了三串長長的翠綠色玉佩和鑲金流蘇,甚是寶貝,這會兒落在蕭憐手中,便被扯吧扯吧,拆吧拆吧,連成了一根腰帶,剛好打個結,把褲子重新系好了。 等她打點妥當,才拍了下千淵的肩膀,“我好了,現在跟你說說碧落丹的事?!?/br> 千淵陰著臉轉過身來,聲音如雪山上下來的泉水,透徹卻冰涼入骨,“你說?!?/br> “內個,關于那丹,我……”蕭憐咬著下唇,“不好意思,我不小心給吃了……” 她越說聲越小,“你能不能把棠棠先還給我,我……” “你什么?!”千淵已經不止是心口在疼了。 “我……,我想別的辦法幫你療傷?!笔拺z低頭,幾根手指絞來絞去,看起來是在小心翼翼陪著不是,一雙眼睛卻滴溜溜轉。 “碧落丹,只有一顆,除此之外,你還能有什么辦法?”千淵身形堵著洞口,里面本就勉強容了兩個人的空間越來越局促,越來越令人緊張。 “我……,我一定會找到別的辦法,不過現在,我還有點急事,你能不能……” 千淵凝視她了一個瞬息,身子一側,給她讓了路。 蕭憐便像個被貓放了的耗子般,蹭的鉆了出去。 “蕭憐!” “哈?”蕭憐腳下一個急剎。 “本宮的玉珩,是要還的?!?/br> “好!” 她草草答了,逃命般地跑了。 —— 千丈崖下,此時已是被重兵團團圍住,嚴陣以待,如臨大敵。 不但整個神皇殿的兵力全部出動,就連來參加秋獵的各國高手也都在遠遠地看熱鬧。 黑暗中,不知多少神機弩和嘯天炮齊正齊齊瞄準著崖頂。 那上面的琴聲悠揚浩蕩,已隱隱有了怒意。 這時,前面的人群發出一陣驚呼,一道滔天的海浪從下面的碧波灣中轟然涌起,化作一條巨大的水龍,吞吐風云,翻天覆地般將整個千丈崖給包裹了起來,瞬間阻隔了琴音。 立在最前端的十二圣尊在海浪掀起的颶風之下,強行站穩腳跟。 為首那一位,穿著玉色纏金長袍,云冠廣袖,向著滔天而起席卷了整個千丈崖的海潮深深一揖,朗聲恭敬道:“晚輩溫庭別,求見芳尊?!?/br> 泛天圣尊,本名溫庭別,如今他以真實姓名自稱,便是顯示了極大地尊敬。 那洶涌的水幕便開了個缺口,容他通過。 溫庭別稍加整理衣袍,示意身后諸人留步,一個人上了千丈崖。 層層水幕之后,月華之下,一株焦黑的枯樹,有滿身白衣之人背向而坐,銀冠之下,黑發沿著筆直的脊背如水傾瀉而下。 雖是超凡入圣之姿,卻盡是凜冽的肅殺之意。 溫庭別隔著一道水幕,在與撫琴之人保持了一定距離的地方站定,端端正正提了衣袍,雙膝跪下,行了三拜九叩的大禮。 “不肖徒兒叩見師尊?!?/br> 勝楚衣眼光自顧自垂落在劫燼琴上,指尖撩撥烏黑的琴弦,“我只是個圣朝的叛徒,并不是你的師尊,與萬劍宗也早已毫無瓜葛,泛天圣尊行此大禮,實在是折煞了?!?/br> “師尊不認徒兒,可在徒兒心中,一日為師,永世為師,不敢有絲毫怠慢不敬!”溫庭別額頭輕觸地面,始終不肯抬起,“徒兒為師尊守著廣木蘭神宮多年,就是為了等到您重返神都的一日,為您洗刷當年的冤屈!” “泛天尊有勞了,不過可惜,我從無冤屈?!眲俪轮赶碌那僖趔E然變得有些凜冽。 溫庭別有些意外地抬起頭,隔著水霧,只能見到他一個模糊扭曲的背影,聽見依稀的琴音。 “師尊當年提了上邪王的人頭歸來,便已是自證清白,決計沒有對圣朝存有二心。而劍劈神都,無非為的是白蓮圣女慘死,所以,徒兒這些年來,費盡心思,尋遍天下,已為您找回了白蓮圣女,以替諸位圣尊,贖當年之罪?!彼⌒囊硪淼伛雎犌僖?,體察里面那人的心思。 果然,琴音頓了一下,“哦?你找到了阿蓮?” “正是,圣女魂魄歸來,附著于一名女子之身,名喚顧斂星?!?/br> 勝楚衣的手將琴弦稍稍按下,“人呢?” “此刻就在廣木蘭神宮?!?/br> “帶她來見我?!?/br> “回師尊,圣女尚未覺醒,只怕rou體凡胎,過不得您的滄海訣?!?/br> 勝楚衣指尖提起,懸停在空中,正要落下時,就聽見水幕外一聲嬌叱:“別聽他胡說八道!下面有數不清的神機弩,還有百來門嘯天炮,就等著你落下滄海訣,好把你炸開花!” 溫庭別沒想到這千丈崖上還有別人,“什么人?膽敢擅闖千丈崖!” 啪! 一塊石頭從角落里飛了出來,直接砸向他面門,“他要是你師父,老子就是你師娘!” 蕭憐從陰影里吊兒郎當地走了出來,蒙著面,外袍沒了,褲子上露著一個大口子,褲腰上還胡亂困著一條穿著玉佩的繩子。 怎么看怎么是個流氓,而且還是剛被人流氓過了的那種。 溫庭別揚袖將那石頭揮開,“本座何時有過師娘!” “哎呀,師娘揍你,你還敢躲!”蕭憐跟他保持距離,傲然俯視他。 溫庭別何時被人這樣看過,從來都是他俯視別人,當下站起身來,抬手便要打,“哪里來的下三濫,敢上千丈崖撒野!” 他那一掌帶著勁風,劈面而下! 只是簡簡單單的一掌,毫無招式,但卻是圣朝十二尊之首的一掌,即便只用了兩三分力道,可卻也足夠要了蕭憐的命! 然而這一掌還在半空,便只聽水幕那一頭琴弦錚地一聲響,一道音波被一股極為霸道的力量推送而出,刺破水幕,瞬間凝結成冰,直穿溫庭別手臂。 只是眨眼之間,那手臂就被冰棱傳出一個血窟窿,而音波化作的冰棱并無絲毫減弱,直直穿透層層水幕,向千丈崖下射去。 下面轟然一聲巨響,雷火彈已經入鏜的一門嘯天炮被引爆,接著周遭一連串巨響,此起彼伏,加上慘叫聲,不絕于耳,許久,才漸漸平息下來。 勝楚衣只一招,便將下面百門嘯天炮全給廢了! 溫庭別迅速轉身,顧不上血淋淋的手臂,撲通一聲重新跪下,“師尊,誤會!” “的確是誤會,”勝楚衣在水幕之后悠悠起身,“泛天尊,你當清楚,滄海訣籠罩之下的千丈崖,如無我的準許,連你這十二圣尊之首都上不來,一個下三濫又如何能活著立在這里?” 他并不追究他們在崖下布了多少大炮和弓弩,也不計較他在他面前惺惺作態,卻要將這個下三濫的事說個明白。 “徒兒知錯了!徒兒有眼不識泰山!” 勝楚衣轉過身來,隔著水幕看向破衣爛衫的蕭憐,“就算我還是你的師尊,這個小下三濫,也暫時還不是你的師娘?!?/br> 水幕外,蕭憐沖著勝楚衣的身影做了個鬼臉,不是就不是,誰稀罕! 勝楚衣的聲音便稍加溫和了些許,負手立于水幕這一頭,“我今日重返神皇殿,為的并非阿蓮當年之事,而是,要向西陸圣朝的諸位圣尊,借九幽上神一用?!?/br> 溫庭別跪在地上,雙眼亂轉,不知眼前這人葫蘆里到底賣的什么藥,改口道:“師尊盡管吩咐?!?/br> “煩請泛天尊,開了森羅萬象殿的大門?!?/br> “……,師尊!” “我不是你師尊?!?/br> “芳尊!那大門已關了三百多年,沒有天命神皇親臨祭祀,那門開不得??!” 勝楚衣抬頭,用手指在面前的水幕上輕輕劃過,神色淡淡如欣賞一件小小的玩物,“開與不開,都得開?!?/br> 他腳下的地面開始漸漸泛起冰霜,冰霜刀鋒拔地而起,穿過水幕,向周遭蔓延開去。 蕭憐抱著手臂立在冰霜上看熱鬧,溫庭別卻是急急向后退了好幾步,已經到了崖邊,“芳尊息怒!開!晚輩開門便是!” 那冰淵極寒果然就在他腳邊停住了。 …… 半個時辰之后,神皇殿最深處的那座關閉了三百多年的宮殿,兩扇嵌滿碩大寶石的大門在塵埃落盡后,由十二圣尊合力親手推開。 十二個人落了滿頭滿臉的灰,立在森羅萬象殿門前,卻是大氣都不敢出。 數萬神都金甲衛以及看熱鬧的人群全數被屏退到偌大的森羅萬象殿外。 這時,夜空之中一股巨大的銀色水龍,呼嘯從千丈崖上升起,穿過神皇殿上方的夜空,落在森羅萬象殿上,將整個神殿落下一層厚厚的水幕。 十二圣尊便模模糊糊看到有人一襲白衣在殿內足尖點地,如天人臨凡一般輕飄飄落下,懷中蹦下了個跳脫的身影。 彌生尊實在是按捺不住了,立在溫庭別身后小聲問:“芳尊失蹤這么多年,突然回來,白蓮圣女的事一句不問,這是要干什么?” 溫庭別本是生得面如冠玉,十分秀美,此時卻臉色陰沉得可怕,肌rou有些抽搐,“他要在九幽天神像前拜堂!” “……,跟誰???” “跟那個下三濫!” “……” 第102章 九幽為媒,姻緣永結(2更) 森羅萬象殿內,蕭憐從勝楚衣懷中跳出來,吐了口氣,“你飛就飛唄,還帶這樣飛的,過山車??!” 他們兩個裹挾著巨大的水龍從千丈崖呼嘯飛旋而來,她便有些暈車。 勝楚衣漫漫白衣在身后拖曳而行,來到殿內十八丈之高的神像下,仰面而望,面上笑意盈盈,“若是攜你的手一步一步走來也無不可,只是怕現在的你,還沒那個膽量?!彼朴妻D身,笑得眼光有些繚亂,“來日,再補給你一個?!?/br> 蕭憐一身破衣爛衫,也湊到他身邊,仰面看那高高的神祗,“補什么?” 一只冰涼的手悄然牽了她的手,拇指捏了她的指尖,細細摩挲,“這里供奉的,是整個西陸的上神九幽天?!眲俪轮匦卵雒?,與幾乎同穹頂一樣高的神像對視,“傳說中的九幽上神,替世人身負生、殺、予、奪、愛、恨、離、合、貪九宗大罪,以己身化蒼穹,澤被蒼生,是一尊滿身欲望與殺戮卻心懷慈悲之神?!?/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