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他動作那樣輕,說的那樣認真,蕭憐立時沒了主意,就真的乖乖等著。 卻沒想到勝楚衣手指的方向一換,勾過她的下巴,將唇迎了過去。 那冰涼的薄唇還沒觸及她的嘴角,就在離她只有一張紙般薄的距離時停了下來,溫柔沉靜到幾乎叩在心門上的聲音輕聲問:“可以嗎?” 這個妖怪,欺負她多少次了,竟然會突然這樣問。 不問還好,一問,蕭憐反而有些不知所措了,嘴唇微微抿了一下,放在裙上的那只手抓了那些紅紗。 勝楚衣的嘴角劃出好看的弧度,果然是一逗就害羞的小人兒,讓人分分鐘想一口吃掉! 可是,兩人還沒觸碰到一起,呼啦! 轎簾被人暴力掀開! 露出秦月明氣呼呼的臉,“你特么到底還下不下來?” 明晃晃的月光唰地灑落進來,蕭憐猛地看見勝楚衣一雙血瑪瑙樣的眼睛,登時渾身汗毛倒豎,從他腿上亂七八糟滾下去,幾乎是手腳并用地,狼狽地鉆了出去,逃進商陽府。 商陽府其余人等,假裝沒看見一個女裝大佬從他們面前沖過去,依然按規矩,端端正正將國師的轎攆恭敬送走。 回墮天塔的途中,勝楚衣坐在攆子里,一只手撐著頭,靠在軟枕上,半瞇著眼,心滿意足,手中把玩著那只碩大的鮫珠。 小家伙兒,敢從本座手里偷東西,你還太嫩! 而躲進商陽府的蕭憐足足用了一炷香的時間才鎮定下來,好險!她竟然忘了他還有那樣一雙可怕的眼睛!居然還敢老老實實給他當枕頭睡!真的是嫌命長了! 然鵝,鮫珠呢?我的鮫珠呢? 她渾身上下摸了個遍,也找不到了! 勝楚衣——!你這個大騙子——! —— 次日,趁著云淡風輕,花好月圓,皇帝陛下要在御花園大拜慶功宴。 沒錯,蕭蘭庸就是一名忠實的宴會愛好者。 秦月明喜滋滋地進屋替蕭憐梳洗更衣,身后跟著的小丫鬟手中捧了套新衣裳。 她將那套新的紅袍抖開,便喚她,“憐,快來試試,多好看?!?/br> 蕭憐看了一眼,也覺得喜歡,就由著她替自己換上,“你什么時候品味這么好?” 她向來生活的細節很少自己打理,都是秦月明去安排,奈何秦月明是個女中漢子,沒什么精致的品味,又是個極懶的人,日?,嵤?,只要不挨罵,就得過且過,所以蕭憐大多數時候穿的衣袍都是清一色的紅袍,款式差不多,偶爾換換料子,換換繡樣,就算是一套新的了,不仔細看,就當她堂堂九皇子殿下長年累月只有一套衣裳。 但是今天這一款十分不同,依然是男子的衣袍,卻無論款式的設計到細節的每一處刺繡、用料,都極為考究。 領子呢,是立起來的,剛好陪襯雪白纖長的脖子。 腰封的線條呢,是有弧度的,就顯得那腰身那么好看。 后襟呢,也被改成了燕尾的樣式,配上一雙長靴,身姿搖曳中霸氣四射。 如此一套衣裳,蕭憐穿在身上,總的來說就是人更美,腰更細,腿更長,滿身盡是皇家少年郎的張揚、帥氣。 就算打扮得花枝招展,將那日藏珍樓拍下的寶貝戴了滿身的秦月明立在她身邊,也就活脫脫是個陪襯。 不過秦月明早就習慣給她當陪襯了,當年飛揚跋扈的千金小姐,自從跟了蕭憐,不知從什么時候開始,就被訓練成一個小跟班,貼身大丫鬟一樣每日小心伺候著這位祖宗。 好就好在,她這個貼身大丫鬟當得舒坦,吃穿用度從來要多少有多少,宮里宮外無論什么地方都可以走路帶風橫著來,就算跟管家周姚那個小白臉滾到一個床上去,蕭憐也從來沒說過半個不字。 所以,她跟著蕭憐,就是一個字,爽! 兩人這次進宮,還專門帶了梨棠,一來蕭蘭庸想念這個小胖娃娃,二來,某人也很久沒有見到她了。 馬車緩緩向皇宮而去,車上,蕭憐抱著梨棠笑瞇瞇道:“棠棠,待會兒看到國師不能亂喊,聽見沒?” 梨棠眨了眨大眼睛,點了點頭。 秦月明趕緊在一旁提醒,“寶貝兒,你爹的意思就是,一會兒看到國師讓你喊什么,你就喊什么,記住了嗎?” 梨棠又想了想,努力又點了點頭。 蕭憐與秦月明慈愛地會心一笑,儼然是一對恩愛夫妻,一家三口其樂融融。 ------題外話------ 國師:鮫珠早晚是你的,但是得本座親手相贈,偷,不行。 第60章 千里紅妝之約 三個人帶了兩個隨侍的丫鬟,入了皇城,進了?;▓@,里面已經是人頭攢動。 這一次擒了阮心怡,將孔雀王朝在璇璣城內的諜者暗線源頭掐斷,這份功勞自然都算在了神機妙算的勝楚衣頭上。 秦月明就老大不樂意了,“憐,怎么說咱們也是出人出力了,還幫他們墮天塔白賺了四百萬兩,憑什么全都是他的功勞,他老人家可是從頭到尾都沒露過臉啊?!?/br> 蕭憐嘴皮子不動,咬牙切齒道:“我要不是為了那顆破珠子,會出賣色相扮紅姑娘?小氣吧啦,居然還敢厚著老臉偷回去!” 沒過多時,勝楚衣就與蕭蘭庸一前一后從端方殿那邊兒過來,自從他進了御花園,一路穿行在九曲回廊間,便第一眼在人群中捕捉到了蕭憐的身影。 看她穿著一襲嶄新的紅袍,背著手立在花叢后,低著頭,也不知在看什么,滿面笑吟吟,臉上的神情煞是好看。 忽然,她俯身彎腰,將本來被花叢擋住的小梨棠高高地舉了起來。 小包子被突然襲擊,立時開心地咯咯笑個不停,頭發簪著兩團毛絨絨的粉色小花,雪白的衣裙飄動,就像是一朵風中輕舞的梨棠花。 勝楚衣沒想到梨棠也會來,一時之間,腳下稍滯,竟然有些失神。 他的阿蓮當年也是這個模樣,這樣可愛,這樣無憂無慮,只需要盡情地笑,盡情享受無盡的寵愛就夠了。 這時,被舉高高的梨棠也看見了他,奶聲奶氣地指著他的方向喊:“高高——!” 勝楚衣便兩眼彎彎,回了她一個燦然的笑容,黑夜之下,燈火之中,恍若一株月光下的芝蘭玉樹驟然盛放,霎時間便奪了滿園的光輝。 直到勝楚衣被眾星捧月般的落座,眼睛都再也沒離開過蕭憐和梨棠兩個人,可終究更多地還是看著蕭憐。 蕭憐被他盯得頭皮發麻,將胳膊在秦月明肩膀上一搭,壓低嗓子嘀咕,“他看什么呢?” 秦月明立時整個人都僵僵地坐直了,你這樣當著那妖怪的面動手動腳,是嫌自己活得長,還是嫌我活得長? “啊,內個,大概是想棠兒了?!?/br> “你當我瞎的?” 她把梨棠塞進別人懷里好幾次,勝楚衣的眼睛都沒跟著梨棠去,就一直盯著她,她就算是塊木頭,也要被他的眼神給射穿了! “額,那也有可能在看衣裳,你……今……今天衣裳好看?!?/br> 蕭憐摟著她的胳膊一緊,將那顆簪滿珠花的腦袋摟進懷里,一頓狠狠疼愛,“老實說,還有什么事沒告訴我?” “沒……也沒什么大事,”秦月明快要被勒死了,艱難道:“不過就是您今天這身衣裳,是墮天塔一大早送過來的……” 秦月明說完,就死死閉上眼睛,等著被就地處決了。 紫龍送衣裳過來的時候,特意交代過,不能跟九皇子說是國師給準備的,就怕她不穿。 還說了,這是國師精心為九殿下定制的,如果殿下不肯穿,那么國師就會很傷心,國師一傷心,后果很嚴重。 秦月明是個鬼精鬼精的人,個中利弊稍一權衡,便知道,寧可得罪蕭憐也絕對絕對不能得罪勝楚衣??! 于是她果斷背叛了蕭憐,成了墮天塔的狗腿子。 秦月明的親娘,太宰婦人坐在不遠處的席上,看著自家女兒那樣被虐,嘴角抽著拉了拉秦壽,“老爺,你看,咱們月明過的是什么日子?” 秦壽將袖子從她爪子底下抽了出來,“你現在知道心疼了?昨天跟女兒分那些奇珍異寶的時候,怎么沒見你心疼?” 太宰夫人:“……” 蕭憐就沒辦法淡定了,對她來說,穿著勝楚衣送的衣裳,跟沒穿衣裳被勝楚衣抱著好像沒啥區別。 一張臉騰地就紅了,手底下放了秦月明,脖子寧可擰出頸椎病,也再也沒往高處看一眼。 直到酒過三巡,蕭蘭庸有了些醉意,一只手搭到勝楚衣的桌上,探頭道:“這次能將孔雀王朝設在璇璣城的暗線全數掐斷,國師居功甚偉,朕知道你向來無欲無求,可始終覺得若是不有所表示,便顯得朕不厚道,不如這樣吧,國師你說,你想要什么?你要什么,朕就給你什么!” 皇后立刻飛快的給蕭萼丟了個眼色,蕭萼也是個夠機靈的,趕緊端了酒壺上前,先是給蕭蘭庸滿了杯,之后又往勝楚衣面前挪,磨磨蹭蹭地,不肯走。 勝楚衣將眼光從蕭憐身上悠悠收回,稍稍打量了一下蕭蘭庸,“本座想要的,只怕陛下不肯給?!?/br> 蕭蘭庸也不是個糊涂人,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么,只是借著酒勁假裝不知道,“國師,不如這樣,讓朕猜猜你想要什么,要是猜對了,朕保證給你,決不食言!” 說著咣咣地拍了兩下自己的胸脯。 勝楚衣從善如流,“好,便依陛下的意思?!?/br> 于是兩人分別以食指在酒杯里沾了一下,各自在桌上寫了一個字。 蕭萼探頭看了看她父皇的桌子,一個九字。 又看了看勝楚衣桌上,也是一個九字。 于是抿嘴一笑,臉一紅,扭頭就跑了。 蕭蘭庸飛快地跟沈皇后對了個眼色,抓住時機道:“哈哈!國師果然與朕英雄所見略同??!既然這樣,那朕今日金口玉言,便將九公主與了你了!” 此言一出,整個御花園被一片賀喜之聲淹沒了。 皇帝終于把自家的公主送進墮天塔了! 蕭萼更是羞得沒處躲沒處藏,就這么把人家給許出去了,父皇你好壞! 勝楚衣淡然自若自己斟了一杯酒,瞥了眼下面正抱在一起說悄悄話的蕭憐和梨棠,“好,陛下一言九鼎,楚衣也當以鮫珠為信,半年之后,千里紅妝,迎娶九公主!” 鮫珠! 整個御花園立時都不能自已了! 蕭萼更是喜得幾乎要跳起來撲進勝楚衣懷里去才好! 他竟然愿意將那顆無價之寶送給自己作為定情信物! 哎喲喲,不得了了!不得了了!心肝兒都要蹦出來了! 這一杯酒,是七年來,勝楚衣頭一次恭恭敬敬地敬了蕭蘭庸。 蕭蘭庸喝的稀里糊涂,絲毫沒有發覺這些細微的變化,只是見勝楚衣應了,心頭一塊大石終于落地,不但塞了九公主進國師的懷中,還把自己的九皇子給拯救出來,一舉兩得!自己實在是太英明神武了! “好好好!如此一來,今后國師與朕,便是一家人了!” 沈皇后也喜出望外,終究還是只有她生的女兒能夠嫁入墮天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