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節
啪啪,兩聲,勝楚衣的靴子被她給丟出了帳子,之后蕭憐整個人也滾了進去,坐在床角,狠狠地瞪著他。 “你到底想做什么?” “睡覺?!?/br> “滾回你的墮天塔去!” “殿下這里人多,暖和?!?/br> “勝楚衣!” 她又要抬手去揍,勝楚衣一根手指立時豎在了她唇邊,“噓,小孩子睡覺要哄,你到底會不會當爹?” “你會?” 勝楚衣不語,眉峰一揚,顯然比她會。 這時外面傳來敲門聲,聽見秦月明輕聲問:“憐,我聽見你這邊有聲音,有事嗎?” 蕭憐看了眼勝楚衣,勝楚衣也正雙眼沉沉地露著兇光看著她。 “沒事,剛剛梨棠醒了,鬧了會兒,叫我打拳給她看,現在沒事了?!?/br> “哦,那我回去繼續睡了?!?/br> “好?!?/br> 等到蕭憐打發走了秦月明,勝楚衣伸手向帳外一彈,屋內的燈便滅了。 封閉的床帳里,散發著勝楚衣身上那種清冽的香氣,還有梨棠身上的奶香味,以及另一種蕭憐自己察覺不到,勝楚衣卻極為敏感地捕捉到的味道,女子的體香。 兩歲多的孩子,白日間玩得累,竟然很快就在勝楚衣懷中迷迷糊糊地重新睡了過去。 熟睡的孩子有節律的小小呼吸聲中,勝楚衣的聲音在黑夜中悠悠響起,“聽聞九殿下風流成性,府中姬妾無數,沒想到夜深人靜之時,竟然連個替你哄孩子的女人都沒有,堂堂皇子,居然要夜里親自帶孩子?真是可憐?!?/br> “誰說沒有,這不是來了個賤人!勝楚衣,你放開梨棠!” 勝楚衣似是輕笑了一聲,“殿下,本座不吃小孩兒,你不必這樣緊張,大可躺下來一起睡?!?/br> “誰跟你一起睡!” 又是一聲輕笑,“也不吃男人?!?/br> “你到底要干什么?”蕭憐絕對不信眼前這個人會是與梨棠一見之下,父愛萌生,天性使然,這世上根本就沒什么血脈靈犀之說,都是世人在自說自話,自我安慰。 “剛剛同殿下講過了,睡覺?!?/br> 勝楚衣不再理她,竟然真的抱著梨棠柔軟的小身子睡了。 兩人額頭抵著額頭,大手雙手輕輕抱著小小的人,神祗般完美無瑕的面上之上,眉頭微蹙,一動不動。 蕭憐便坐在一旁,瞪大了眼睛,借著朦朧的月光,盯了他一夜,生怕稍一眨眼,他就把梨棠給掐死了。 天光漸亮時,勝楚衣的眼睛突然猛地睜開,蕭憐手中便拳頭一緊。 他那雙眼中竟然全是極度的疲憊,比她這個一夜沒睡的人還累,幾乎是了無生趣地瞥了一眼全身戒備的蕭憐,完全沒了昨夜的神采奕奕,一言不發,直接起身蹬了靴子就走了。 房門一開,剛好撞上秦月明帶著一眾丫鬟來叫蕭憐起床,正要敲門的手舉在半空中,赫然看見里面出來了妖魔國師,秦月明趕緊捂住自己要尖叫的嘴巴。 等到一眾人直愣愣地看著勝楚衣飛身離去,秦月明才小心地進了屋,看見蕭憐已經一頭扎在梨棠身邊呼呼大睡了。 不但衣裳穿的嚴絲合縫,連靴子都沒脫。 秦月明鄙視地嫌棄起來,“我還當這么快就圓房了呢,原來是睡素的!” 這一日的早朝,便有國師和九皇子兩個人告假。 九皇子告假不稀奇,他基本上就沒來參加過早朝。 可是國師才剛剛還朝,居然連著兩天都沒露面,這就實在是不合常理了。 秦壽與一眾同僚推測,一定有陰謀! 墮天塔中,勝楚衣懶散地躺在冰床上,昨夜侵入那孩子的夢境,搜索她前世殘留的痕跡,卻什么都沒找到,干凈地如同一張白紙。 這個孩子也不是她。 命輪只剩下不到半年的時間,她卻還沒有回來,他快要等不及了。 又過了兩天,蕭憐終于再沒看見那一襲黑袍悄然出現在身后,只有那個妖艷到無法直視的紫龍每隔六個時辰按時送藥過來,她也總算稍稍放寬心,但是從此梨棠卻是看得十分緊,輕易不離左右。 這天早上,她梳洗完畢,用過早餐,便坐在桌邊,左手拿著布娃娃逗梨棠玩,右手遞給秦月明,由著她替自己拆去紗布,洗凈黑玉膏。 周總管從外面進來,“爺,宮里來人了?!?/br> “哪一只?” “金吾將軍杜棋硯?!?/br> 秦月明聽了,立刻手底下加快了速度,本來磨磨蹭蹭弄了半個時辰的事兒,三下五除二搞定,隨后抱起梨棠,麻利地去了后院。 蕭憐淡然坐著,將右手擦擦干凈,隨手將帕子丟給周姚,重新戴上鮮紅的軟皮護手,“讓他進來吧?!?/br> 沒一會兒,便傳來劍鞘輕觸盔甲的聲音,門口很快出現了一個高大的身影,劍眉星目的武官,“臣杜棋硯,見過九殿下,殿下手上的傷可好了?” 蕭憐靠向椅背,兩條腿搭在桌子上,靴子將小腿緊緊包裹起來,顯得腿尤其地長。 “少拐彎抹角,說吧?!?/br> “殿下,北大營今早有小股軍官嘩變,出了人命?!?/br> “這種爛事,也來煩本殿?” “殿下,霍將軍的寶貝孫子,霍城霜小將軍被劫持了?!?/br> “然后呢?” “陛下的意思是,此事當速戰速決,還說殿下懂得該怎么做,只命臣來請殿下走一遭?!?/br> 蕭憐手中擺弄著茶壺,故意一個不小心手滑,茶壺眼看掉了下去,杜棋硯伸手彎腰接住,“殿下,小心啊?!?/br> 蕭憐玩味一笑,將腿從桌子上拿了下來,“走吧,北大營?!?/br> “殿下可需召集人馬?” “不必了,有你就行了?!?/br> 杜棋硯跟在她身后,欲言又止,“殿下,陛下還說……” “老頭子還說什么了?” “陛下交待,殿下這次盡量動靜小一點?!?/br> “啰嗦!” “是?!?/br> 第16章 風雷營嘩變(炸彈加更) 北大營在城外三十里處駐扎,蕭憐與杜棋硯一路策馬疾奔,倒是也沒用太多時間。 北大營駐扎著靖遠將軍霍崇光的霍家軍,此時偌大的軍營已經加派了大量巡邏的兵力,人人神色緊張。 蕭憐剛進大營,馬蹄還沒停穩,人就一襲紅袍直接從馬上飛躍而下,如一支箭般扎在地上,兩只小皮靴踏起煙塵,背在腰后的雙手上,血金釘映著日光,泛著淡淡的煞氣。 霍崇光率兩名副將出帳迎接,見是蕭憐,又看了看他二人身后,眉頭一皺,“見過九殿下?!彪S后直接問向杜棋硯,“陛下說的援手,就是你們倆?” 杜棋硯恭敬還禮,“非也,老將軍,末將并非援手,援手只有九殿下一人?!?/br> 霍崇光一臉的老大不樂意,“哼,老夫的孫兒現在生死未卜,這軍營重地,只怕是沒有美人好酒招待九殿下了?!?/br> 蕭憐也懶得理會老頭吹胡子瞪眼,目光掃視大營遠近,“老頭兒放心,你這軍中的酒太糙,本殿沒興趣?!?/br> “你……!”霍崇光礙于身份,不能與皇子直接沖突,便轉而指向杜棋硯,“你給老夫請來的好人!今日城霜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老夫絕不善罷甘休!” 說話間,肩膀上就是一沉,蕭憐的手壓在了他肩頭,“老頭兒,咱們打個賭,若是今日本殿救下你那長子嫡孫,他霍城霜以后改口叫本殿一聲爺爺,如何?” “九皇子……!” 霍崇光幾乎要氣得發飆,被杜棋硯連忙七手八腳給攔了下來,“哎呀,我說老爺子,九殿下怎么也是鳳子龍孫,天潢貴胄,給你家少將軍當爺爺,那是你們的福分!” 霍崇光怒摔,“他一個酒囊飯袋,只會誤了我孫兒的性命,我……我現在就親自進宮去另請高明!” 老頭兒說著翻身上了馬,對兩個副將道:“本將回來之前,若是有人敢輕舉妄動,休怪我軍法處置!” 說著策馬沖出了大營。 杜棋硯也不攔著,等看著霍崇光的馬奔遠了,回頭向蕭憐陪笑,“如此也好,方便殿下動手?!?/br> 蕭憐卻直接進了中軍帳,跳上霍崇光的將軍椅,也不急著救人。 杜棋硯就有點急了,“殿下,救人如救火??!” 蕭憐將霍崇光的毛筆玩得滴溜溜轉,“本殿不敢妄動啊,所謂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本殿一屆草包皇子,萬一老頭兒回來發飆,還不是說斬就斬?!?/br> “可是,陛下點名要殿下親自來救人,若是有了什么差池……” “哎?肚臍兒,你說陛下是本殿的親爹還是他霍城霜的親爹?霍崇光是你爺爺還是霍城霜的爺爺?”蕭憐將他的嘴結結實實給封了,便整個人橫在將軍椅上閉目養神。 一旁的高副將就有些不淡定了,皇上既然派了九皇子來,而九皇子也沒什么過失,霍將軍這個時候進宮去要求換人,自然是駁了皇帝的金面,擺明了說:我覺得你兒子不行,你看人肯定不準。 所以皇帝一定不會給他好臉色,更不會輕易換高手來。 此刻老將軍不在大帳,那些嘩變的低階軍官卻正將刀掛在霍城霜的脖子上,占了小半個北大營,躲在里面喝酒吃rou呢。萬一老爺子不在期間,那敗家子兒出了什么閃失,問起責來,他們兩個當副將的,首當其沖要掉腦袋。 所以,不如就讓眼前這個敗家子兒去試試,救救那個敗家子兒。 但眼前這位,還挺傲嬌,既然有老將軍的話在前面擺著,肯定不會再巴巴地去幫他們救人。他們都是軍人,朝野市井之事所聞不多,但也多少聽過蕭憐在帝都的諢名兒,黑心大王蓮,只怕不是一點點不好惹啊。 耗了兩個時辰,誰都沒動靜,蕭憐正在打盹,一聲響徹整個北大營的慘叫遠遠傳來,兩個副將就心肝一顫。 沒多會兒,便有士兵進來,端了個盤子,上面放著一只血淋淋的耳朵。 那士兵哆哆嗦嗦道:“秉殿下,兩位將軍,那邊傳話來,說……說少將軍這耳朵是給老將軍請來的救兵下酒的?!?/br> 蕭憐閉著眼,橫在將軍椅上,晃了晃僵硬了的脖子,“告訴他們,一只不夠?!?/br> “……” 高副將連忙打岔,“他們可還說了什么?” “他們還說,從現在開始,每隔半個時辰,就送來少將軍身上一個零件,除非立即備上三百匹快馬,十萬兩金票,放他們離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