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節
“她沒了我孫子可以再娶!是她自己沒福分平安生產,難道我要為了她犧牲我的重孫?!” 氣到極點,駱輕輕根本說不出話來和他爭辯。她只覺得滿心無力,覺得自己跟他根本不是一個物種。 可她又真的沒資格簽字。 她死死咬著唇,把單子丟給紀老爺子,眼睛絲毫沒離開醫生。 緊盯著他的眼睛說道:“醫者父母心,她才二十二歲?!?/br> 男醫生嘆了口氣:“我們一定會盡全力?!?/br> 單子簽好,手術室的大門重新關上。 又過了一會兒,手機震動。 陸子安趕過來了。 問清樓層地點,他急匆匆坐電梯趕過來。 看見紀老爺子在場,飛快皺了一下眉,淡淡頷首致意,越過他把駱輕輕攬住。 “情況怎么樣?” 駱輕輕用力抱住他,把頭埋在他心口的位置,聲音很輕:“羊水栓塞,那么小的概率,怎么就被韓熙碰上了呢……” 羊水栓塞是產科里死亡率非常高的一種病,是指在分娩過程中羊水進入了母體的血液循環,因為羊水不干凈,本身含有各種“雜質”,直接引起母體的急性腎衰竭、肺水腫等。 它的發病率只有十萬分之四到十萬分之六。 死亡率有百分之八十。 從病發到死亡往往只有一個小時,甚至很多人活著從手術臺上下來,未來卻會留下血液上或腎臟的問題。 “我媽當年就是因為那個羊水栓塞才……”想到過去,駱輕輕用力抓著他的衣服。 陸子安把人拉起來,理了理她的頭發。 “駱輕輕,你冷靜一點,你現在已經不是醫生了?!彼f著舉起她的左手,把手背上那道丑陋的傷疤給她看?!澳愕氖忠呀洀U了,韓熙有她自己的醫生,他們會和曾經的你一樣,盡全力搶救她?!?/br> 那傷疤可真是丑陋。 但是效果顯著。 駱輕輕抽了抽鼻子,問:“聯系到紀延聲了嗎?” 她后來又打了好幾個電話,一直打不通。 陸子安動了動身子,躲過背后紀老爺子探究的視線,小聲說:“電話一直沒人接,我聯系了他在美國的助理,讓他第一時間告訴紀延聲這邊的情況。不過就算他立刻趕回來,最快也要明天晚上了?!?/br> 他還有半句話沒和駱輕輕說——他聯系不上紀延聲后,第一時間打了程瀚青的電話,卻發現號碼被注銷成了空號。 這是事實。 隔著一個太平洋,紀延聲又沒有任意門。 他只能老老實實坐飛機回來。 陸子安又問了她一塊送到醫院的那個女人,駱輕輕告訴他她的位置,他想了幾秒打算過去處理一下。 于是手術室外又只剩下駱輕輕和紀老爺子兩個人,哦,還有一直充當背景板的宋管家。 氣氛很僵硬,駱輕輕低垂著眼,默默祈禱韓熙和孩子都平平安安的。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手術室的門再一次被推開。 一個小護士抱著一個粉色襁褓走了出來。 “寶寶很弱,我現在送她去育嬰室?!彼S口丟下一句,急匆匆往外走。 不等駱輕輕開口詢問,紀老爺子搶先問了一句。 “男孩還是女孩?” “女孩?!?/br> 知道孩子暫時安好,駱輕輕松了口氣。轉眼看見紀老爺子一臉失望,忍不住笑出了聲。 “看樣子,是女孩很讓您失望呢?!彼财沧?,“那您還不趕緊滾?這里沒有人想看見你?!?/br> 紀老爺子多年養尊處優,憑他的年紀和資歷,誰見了他不是陪著笑臉? 像駱輕輕這樣以下犯上的,他還真是多年都沒碰到了。 不過一想到她和韓熙是朋友,也沒什么可奇怪的。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紀老爺子重重嘆了口氣。 他心里滿是遺憾,他一直認為這一胎是個男孩,早早想好了名字,之前也想過問做檢查的醫生胎兒的性別,可那個醫生和小聲私交好,一早就被交代過不準透漏性別。 即便是這樣,他也一直信心滿滿的認為會是個男孩。 紀家本就是陽盛陰衰。 可惜,紀老爺子想到自己的身體,他走之前是看不到自己的重孫了。 …… 美國紐約。 這是紀延聲在這邊停留的第十一天,凌晨一點,他給自己沖了第三杯咖啡。 一口喝完,他仰倒著靠著椅子,盯了半天電腦屏幕,眼睛又酸又漲,此時忙里偷閑,闔上一會兒。 面前書桌上堆滿了零零散散的文件,重要的部分都被他做了標記,乍一看過去,跟上學時備考整理的筆記一樣。 他在美國時手下有個十分貼心且工作能力十分優越的助理,是個華裔,叫杰森。 后來他回國,杰森跟他辭職跑去讀博,紀延聲本來想招個新人,可是他自己人不在這邊,后來干脆直接雇了個職業經理人幫他打點。 美國這邊的事都是按時整理好匯報給他。 一些小事他會讓周游代表他出面,跟這邊溝通。 后來換成了程瀚青。 紀延聲睜開眼,他坐好身子,雙手交叉支在桌面上,眸中晦暗不明。 今天下午公司高層開會,“天鵝”這個項目已經宣布跟華洋簽約。紀延聲這邊沒有必要再試圖挽回,這個項目算是白白錯過。 這本來沒什么,合同沒有正式簽訂之前,本就有各種意外發生。 紀延聲和其他高層關心的重點都在后面本來談好的投資上。 投資方那邊認為以后的項目投標也會出現這次的情況,關鍵時候掉鏈子,數據泄露導致全部努力白費。 最快最省事的辦法就是搞清楚“天鵝”的數據到底是怎么泄露的。 這就又涉及到另一個很復雜的問題。 杰森一個月之前重新回到他身邊當助理,“天鵝”的材料由職業經理人最先拿到手,然后他給了杰森,杰森又給了程瀚青,程瀚青最后給的他。 這三個環節都會出問題,更別說一開始算數據的那些普通員工。 保密條款是簽了,可真要泄密誰還在乎自己簽沒簽過。 如果是職業經理人和普通員工這邊出的問題,紀延聲會很容易。 可偏巧現在所有人都認為是他的這兩方出的問題更大——杰森突然回歸讓很多人不滿;程瀚青從法律意義上是紀氏的員工,對美國這邊來說是外人。 他是為了自己偷懶才讓程瀚青接觸美國這邊的業務。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紀延聲一直奉行這兩句話。 若真的是程瀚青出賣了他…… 他悠悠嘆了口氣,輕佻打了個響指,那就真的是他自作自受,眼瞎看錯了人。 咖啡的作用漸漸發揮出來,壓了壓鼻梁,紀延聲繼續開始工作。 凌晨三點,外面突然傳來有人摁門鈴的動靜。 這個時間,紀延聲真怕別人明天投訴他。 他趿拉著腳過去開門,門一開,杰森滿頭大汗的樣子映入眼簾。 “杰森?這么晚你……” 杰森一把將人推進屋里,把門拿腳踢上,不給紀延聲反應的時間,揪住他的領子。 “你為什么不接電話?!” 紀延聲皺眉,扯扯脖子,道:“我沒聽見手機響啊……” “你知不知道你妻子出事了?。?!” . 紀延聲從外套口袋里掏出快被打到沒電的手機,下午公司開會他順手打開了勿擾模式,開完會就把這事忘了,回到家也沒再看手機,直接鉆進了書房。 手機一解鎖,密密麻麻的未接電話和微信消息立刻蹦出來。 紀延聲喉結滾動兩下,飛速看完陸子安發給他的微信。一張臉迅速泛白,外套一批,冷著臉便要往外走。 杰森拉住他,“你要回國?不行,明天還要見新的投資方。而且陸子安不是剛發了消息么,你妻子已經平安了?!?/br> 他只是負責通知他這個消息,陸子安沒說他會回國啊。 “我的妻子和孩子在醫院里躺著,你讓我怎么待在公司?!”紀延聲紅著眼睛跟他喊,“明天我不去公司,公司不會破產,可如果我不回國,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br> 如果不是他突然來了美國,韓熙在家里不可能出事。 陸子安微信跟他說,和韓熙一起出事的女人是紀承輝的妻子,這也是因為他。 如果不是他對付紀承輝,把他逼狠了,他的妻子不可能上門找韓熙。 都是因為他。 回國的飛機上,紀延聲一路精神緊張。身邊的乘客都在呼呼大睡,唯有他一個一直捧著水杯出神。 空姐幾次過來建議他行程很長,需要好好休息,紀延聲都沒有吭聲。 陸子安說程瀚青的手機號已經被注銷,這幾乎是直接證明了他先前的想法。 出賣他的人真的是程瀚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