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有許多都是江淮母親的單人照。但也不是正經拍的紀念照,只是偷偷拍的,隨手拍的,女人有時候在做飯,有時候在做手工活,背景環境都模糊了。江淮母親穿得很樸素,看上去不年輕了,抬頭向拍照片的人笑。 江淮都沒有出鏡。應該就是江淮拍的。 薄漸一頁一頁往后翻。 有的照片底下標著年份。 江淮小學五年級,多了一個兩三歲的瘸腿小女孩的照片。 江星星和江淮長得一點都不像,像是突然出現的。 江淮留長了頭發。 有一張合照,江淮冷著臉,不耐煩地皺眉看著鏡頭。他頭發長得可以扎一個小揪揪了,江星星卻去剪了個扎不起來的西瓜頭。 小學畢業照,初中畢業照。 江淮拍照片好像都是一個表情,冷冰冰,又有點嫌棄的樣子。 一頁一頁翻下去,翻到了最新一頁。 頁腳時間就是這個夏天。 秦予鶴勾著江淮脖子,咧著嘴,呲出一口晃眼的白牙,沖鏡頭比“v”,江淮被他壓著脖子,眉毛擰得死緊,頭都快要抬不起來,臉色很差的用手肘把秦予鶴往邊上搡。 衛和平在另一邊,搭著江淮另一邊肩膀,喜氣洋洋地沖鏡頭笑。 薄漸看了半晌。 江淮的過去,他不熟悉的,也一無所知的過去,好像用幾張照片在他面前簡單地串聯出一條線。這條線上的每個點他都不熟悉,也沒有他的印跡。 薄漸翻過這頁。 下一頁是空白的。 當江淮拎著超市塑料袋回來的時候,沒在客廳看見人。阿財沒出來,薄主席不知所向。 江淮換了鞋,放下塑料袋,去敲了兩下阿財房門。沒人應。江淮把門推開一道縫,阿財床上鼓起一個小包,包頭是阿財的腦袋,阿財的腦袋瓜旁邊擺著一堆花花綠綠的小型不明廢品。 阿財呼呼大睡。 江淮回了自己房間。 薄漸坐在他書桌前,伏案寫字。 外面天黑了,拉了窗簾,冷光臺燈把他手指映得極冷白,玉石似的光潤。江淮沒出聲走過去,心想這別是薄主席今天突然樂于助人,幫他把作業寫了。 但等江淮走過去,沒在自己桌子上看見作業卷子,倒看見他倒飭用了好幾年的那個舊相冊本。 薄漸寥寥幾筆,在一張空頁上畫了兩個小人。 一個短頭發,一個扎著辮子,兩個小人手牽手。有辮子的咧著嘴笑,短頭發的倒很高冷。 薄漸行楷極穩,在辮子邊上寫了個“江淮”,短頭發邊上寫了個“薄漸”。 江淮:“……” “你在干什么?”他問。 薄漸落筆最后一個“漸”字,沒抬頭,不疾不徐道:“畫你和我?!?/br> “廢話……我問你的是你往我相冊上畫什么畫?找不著紙?”江淮皺著眉就要去抽掉相冊,“給我……要不你自己把這頁撕了?!?/br> 薄漸按住了相冊,抬頭:“不許撕?!?/br> “這是相冊,不是草稿本,主席?!?/br> “我知道?!?/br> 江淮:“知道你他媽還往上畫畫?” “我手上沒有照片,”薄漸輕輕說,“畫一張不行么?!?/br> 江淮皺眉,沒聽明白:“你說什么?” “我想在你的相冊上貼一張我和你的照片?!北u說。 江淮皺眉:“為什么?” 薄漸掀起眼瞼,他眸色很淡,彎出一點笑:“因為我覺得相冊上的都是對你來說很重要的人?!?/br> 江淮心臟倏的跳空一下。 他想嗤笑著問,那你是覺得你是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但江淮沒問出口,他躲開了薄漸的目光,不大耐煩的語氣:“那你就往上畫畫?你幼不幼稚?” 薄漸攤平相冊:“不幼稚?!?/br> “幼稚死了?!苯蠢淇岬?。 薄漸轉過去,低頭又在相冊空頁上補了點什么。 江淮瞟了一眼。 薄主席在“江淮”后面補了個“淮”字,又在“薄漸”后面補了個“漸”字。 江淮變成了江淮淮,薄漸變成了薄漸漸。 “這才是幼稚?!北u漸說。 江淮:“……” 薄漸漸對著江淮淮稍一沉吟,問:“對了,今晚我可以在你家住嗎,我家……” “不可以。吃完飯滾?!?/br> 這個學期很短,農歷年來得很早。 月考后不到三個星期,就又要期中考試了。各科老師急匆匆地一周從頭到尾趕進度,預習學案、復習卷子交替,雪花似的往下發。 期中考,?;@球賽前后停兩周。校園網上的籃球賽名次之爭也暫時偃旗息鼓。 期中考就在下周,這周級部先來了次期中模擬考。 模擬考有兩場,第二場就是班里發發卷子,自己做做,也不年級排名,但第一場是正兒八經的模擬考,全級部拉考場,提前按學號排出40個考場。 江淮按學號,在40號考場。 他1534,趙天青1535,難兄難弟,前桌后桌。 天天模擬考,老師忙,學生也忙。要準備期中考試,學生會還要規劃組織期中考試結束完立刻接上的?;@球賽決賽。 學生會主席尤其忙,天天大會接著小會。 江淮坐教室睡覺,好幾回醒過來都沒在后桌看見人。 只有星期一這天沒放學,他和薄漸一塊被老林在班會拎到講臺上脫稿背上周去東樓亂竄的檢討書,和薄漸離得近。 底下眾臉震驚。 薄漸倒毫無動容,面不改色,跟升旗演講似的,在講臺上脫稿演講了關于他上周去東樓亂竄的錯誤行為的深刻檢討。 江淮在旁邊排隊。 班里格外安靜,似乎連桌椅碰撞的聲音都沒了,只有薄漸的嗓音。 “……我反省上周我和江淮上課時間去了學禮樓東樓,主任叫停的時候也沒有及時認錯的錯誤行為……” 薄漸的嗓音輕緩且溫和,像一泓清水。這是他騙人慣用的語氣。 江淮低了低頭。 薄漸在背檢討書,江淮腦子里卻在一遍遍的閃過他和薄漸在天臺上接吻的場景。 薄漸沒推開江淮。他按著江淮肩膀,慢慢把江淮推到地上,江淮的襯衫被他掀起一角,腰腹肌rou貼著他手掌心繃緊,細微的發抖。 黏膩的水聲,手心都是滲出的汗。 這樣算什么? 這算什么行為? 朋友行為? 江淮發誓他不可能對衛和平做出這種事,也不會對秦予鶴做出這種事。 衛和平和秦予鶴也決計不可能不把他在第一時間推開。他們會認為他瘋了。 江淮覺得自己他媽就是個弟弟。 到嘴的話,好幾次都沒問出口?,F在事都過去一個世紀了,再開口問也顯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了。 處理不了的事,江淮常常當作沒有發生。 薄漸演講的節奏一向很好,哪怕他現在是在做檢討,依舊節奏分明。 他望著底下的同學。但他知道江淮在看他。 這兩天學生會的事會非常非常非常多,他做完檢討,接著要去開會。這周連午休時間都被占滿了。上課,復習,作業,接著還有期中考試的模擬考。 星期天他也沒有成功睡在江淮床上。 薄漸微一個停頓,輕嘆了口氣。他稍偏頭,瞥了眼江淮。 江淮對他皺了皺眉,但直勾勾地盯著他。 別看了。薄漸想。 江淮這么直勾勾看著他……他想親他。 作者有話要說: 江淮:你來。 第49章 shuangma 檢討收尾, 薄漸微微鞠躬,轉身向講臺下走。 江淮收回視線, 扯了扯衣領,往講臺上走。薄漸目不斜視, 下了講臺。 擦肩而過, 肩膀輕撞在一起。底下眾目睽睽, 四十多個同學, 還有老林,都在看著他們。只有江淮知道,薄漸極短暫地用小指勾了他一下,又松開。 江淮突然有種極其隱秘的刺激感。他“嘖”了聲, 但沒轉過視線。 他齷齪,他變態, 但他就是覺得, 這位好學生天天都在勾引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