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漸微微抬頭，望向林飛，起身：“老師好?！?/br>
    德育主任還沒有來。

    林飛沉著臉關了門。他向薄漸點了下頭，又背手轉身看著江淮：“江淮，中午到底怎么回事？”

    他下午一來學校，就有同事和他說，你們班江淮又闖禍了。

    這個又字，真是讓人一聽就來氣。

    “中午放學，學校翻墻進了幾個小混混?！苯凑f。

    林飛：“不是二中學生？”

    “有個是四中的，其他的都不是學生?！?/br>
    林飛問：“他們進來干什么？專門進來找你打架？？你和他們認識？”

    “不算認識?！苯葱》惹饲彝认ドw，表情不多，“有點過節?！?/br>
    林飛靜了半晌。這種外校學生跑過來找自校學生打架的情況他還是第一次見……這種情況學校也很難處理。

    林飛問：“那你動手了嗎？”

    江淮難搞是難搞，倒是坦誠。坦誠得人頭疼?！皠恿??！?/br>
    按學校老師套路來說，江淮預計老林下句話是“在學校打架后果很嚴重你知道嗎”，或者說“打架違反校規”這種老套的不能再老套的流程話。

    但老林又沉默半晌，有點懷疑地看著江淮：“四個人打你一個，你打得過？”

    江淮：“……”

    “沒打過?！苯粗荒苷f。

    老林：“那你就是中午被四個人揍了一頓嗎？”

    江淮：“……”

    林飛這兩個問題，每個問題都讓江淮覺得自己好像是個手無縛雞之力，只能挨人毒打的菜雞，很沒有面子。

    江淮說：“我跑了，也還手了?！鄙砸活D，他覺得有必要補充，“他們先動的手，我是正當防衛?！?/br>
    體育館。趙天青接過籃球隊隊友扔給他的冰可樂，感嘆道：“我cao，江淮是真他媽的牛逼?！?/br>
    隊友湊過來坐下：“怎么了？”

    “今兒中午籃球場不是有人打架嗎？我就在籃球場，打架的就是江淮?！壁w天青說。

    “江淮又打架啦？？”

    “這事我覺得不怪江淮，”趙天青拉開可樂罐拉環，灌了口繼續說，“中午我們班籃球隊在那兒練球練得好好的，幾個撈子過來了，穿著咱們學校校服，但沒見過，都不認識?？此麄兡菢?，就是跟江淮有梁子?！?/br>
    “然后呢？幾個人??？江淮不就打打omega嗎，他打得過別人？”

    “你他媽是沒去看！”趙天青說，“去了你就不這么說了！”

    “喔唷，打得還很厲害嗎？”

    “不說打架厲不厲害，”趙天青豎著根手指說，“三四米高的墻，墻面都是平的，說上去上去……你行？”

    隊友愣了下，沒聽明白：“??？”

    趙天青說：“知道什么叫王者走位嗎？空手爬墻，那幾個人，前面來碰都沒碰著江淮，他媽能看著臉就不錯了，還打架，跟空氣打？”

    隊友也懵了：“這么牛逼？飛檐走壁??？”

    趙天青說：“差不多了?！?/br>
    隊友：“那這是遛猴？遛了一中午？不是說打架了嗎？”

    “后來都折騰不動了，就打了會兒?！壁w天青沒憋住笑。

    “……你這說得怎么跟打球似的？還能打一會兒？”

    趙天青：“沒。是真打，就是挺有意思的，兩邊都沒討著好，有人見血了……后來老師和保安都來了，還有一大片同學看著，那群撈子我估計不是咱學校的，脫了校服就全跑了?！?/br>
    隊友愣了會兒：“還有人見血？”

    “嗯。江淮用一根廢裝球筐拆下來的鋼條把一個眉毛缺了塊的男的開了瓢?！?/br>
    “動沒動手，誰動手了學校都有監控，你說了也沒用?！绷诛w把江淮從頭打量到腳，頓了幾秒，語氣不太好地問，“你受傷了沒？”

    薄漸瞥了江淮一眼。

    “被踹了幾腳?！苯凑f。

    林飛皺眉：“踹哪了？受傷了嗎？”

    江淮默了一會兒，說：“后背上被踹了一下，膝蓋可能磕破了?！?/br>
    林飛低頭：“你把褲筒挽上去我看看?！?/br>
    江淮慢慢蹲下去，一節一節往上挽褲筒。

    沒挽到膝蓋，薄漸就瞥見了蹭下來的血。

    老林抬手：“不用挽了?！彼孟掳椭噶酥皋k公室門，“現在去醫務室?！?/br>
    江淮站起來：“不等主任來嗎？”

    “先去醫務室處理好你自己?！绷诛w眉毛越皺越緊，好像看江淮不順眼，“等你處理好你自己再說其他的事?！?/br>
    “哦?！?/br>
    林飛扭頭看薄漸：“薄漸，主任找你來有事？”

    薄漸語氣有禮：“如果有同學打架，學生會代表記錄情況。我是來準備記錄江淮的記過情況的?！?/br>
    林飛哼了聲，聲音不大：“事兒還沒弄明白呢，你過來記處分倒是挺積極?！彼D頭掃了眼江淮，警告他：“去醫務室就去醫務室，別去著去著就不知道上哪去了……你回班找許文楊，讓他陪你一起去?！?/br>
    薄漸微地一笑：“林老師，我可以陪江淮去醫務室?！?/br>
    江淮：“不用……”

    林飛又扭頭：“行，你去就你去。你看好他，”他又警告薄漸，“要是你倆再給我曠課，我不管什么理由，停課三天回家反思，聽見沒？？”

    江淮：“……”

    薄漸禮貌地點頭：“好的，老師?！?/br>
    醫務室是一個約莫三十幾的短發女老師。她看看江淮，又看看薄漸，薄漸她是認識的：“你倆誰，哪兒不舒服？”

    江淮跟薄漸保持著小一米的距離。他多走一步和薄漸錯開：“我。擦傷了，來買點藥?！?/br>
    “哪兒擦傷了？”

    “膝蓋?！?/br>
    “凳子在那，自己坐下把褲腿挽起來?！?/br>
    褲腿被挽起來。女醫生倒吸了口氣：“哎呀，你這是怎么磕的，磕哪兒啊這么嚴重？”

    得虧這同學穿的是條深色的褲子，不然都要被血浸透了。是皮rou傷，可看上去格外可怖，血剛半干，看痕跡之前都往下淌了。

    江淮沒說話。女醫生轉身去藥柜取了碘伏和棉簽：“你磕得這么嚴重，我先給你消毒一下，待會兒抹上藥包扎起來?！?/br>
    女醫生又問：“還有哪傷著了嗎？”

    江淮：“沒?！?/br>
    薄漸：“后背?！?/br>
    江淮抬頭盯著薄漸。薄漸低頭，神色卻不為所動：“你把衣服后面撩起來檢查一下?！?/br>
    女醫生走過來：“后背也受傷啦？我看看?！?/br>
    女醫生撩開江淮毛衣后襟。江淮盯著薄漸看。

    薄漸垂眼：“我臉上有東西么？”

    江淮扯了扯嘴角：“沒有?！?/br>
    女醫生問：“多久了？”

    “……”

    “我問你后背淤青多久了？中午剛磕的？”

    “嗯?！?/br>
    女醫生嘆了口氣……這哪像是磕的，這像是被電動車壓了?？牡侥娜ツ芡瑫r磕到后背和膝蓋？

    “你脫了衣服冷敷一下后背吧，待會兒我給你抹紅花油?！?/br>
    江淮扭頭：“……”

    女醫生：“怎么了？”

    江淮又扭回頭，沒說話。

    女醫生猜：“不好意思嗎？醫務室有內屋，關了門別人進不來……你磕的是后背，別人不幫你自己也弄不好?！?/br>
    “老師，我幫他吧。會方便一些?！?/br>
    少年嗓音清潤而緩和，說話語調總帶著家教良好的文雅。

    江淮又抬頭，看著薄漸：“你方便個屁?！?/br>
    薄漸低頭看著他：“我很方便?！?/br>
    “滾?！?/br>
    “你是我后桌，我不能不管你?！?/br>
    “……去你媽的?！?/br>
    江淮想站起來，還沒站起來，女醫生抬了嗓門：“別動！我要給你膝蓋上碘伏呢！”江淮憋回小板凳，女醫生皺眉說：“人家也是好心幫忙，學生會主席一天多忙啊，同學你注意素質?！?/br>
    江淮：“……”

    “咔噠”。醫務室內屋的門被反鎖上。

    江淮面無表情地站在屋里。

    薄漸看向他：“脫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