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
若旁人說這樣的話,沈沅都可以當作是夸贊,偏偏是映晚。 沈沅的臉色難看得堪比一側的蘇玉如。 林映晚,好一個林映晚,你給我等著! 她長到這個歲數都不曾被人這般諷刺過,甚至于看在她的面子上,連蘇玉如都是被捧著的,這二人得意地久了,便樂意裝作溫柔可親的模樣。 今兒被映晚冷嘲熱諷地揭穿了真面目,當真是很生氣的,只怕怒的想要殺人了。 沈沅沒有多言,冷淡地甩袖:“玉如,我們走?!?/br> 蘇玉如一愣,“阿沅……” 阿沅…… 這個稱呼,好似一個巴掌,狠狠扇在沈沅臉上,帶著映晚給的諷刺一起,讓她怒火攻心。 可偏偏她又不能說什么,不然倒像是心虛了。 不讓蘇玉如繼續叫嗎?那剛才自己跳出來說的話,就是真正的扎回自己身上,連帶著映晚話里的每一個字,都真真正正成為了嘲諷。 甚至于連蘇家和母后都要對她不滿,所以她不可以阻止蘇玉如。 可若是令蘇如玉繼續喚自己的名字,便總覺得矮了旁人一頭……林映晚都能趾高氣昂不許人叫,她堂堂公主卻不敢…… 沈沅心里滋味復雜難辨,說不清道不明。 蘇玉如話一出口,也知道自己說錯了,不敢再言語,只靜靜跟在沈沅身后,二人一同離開絳芙軒。 身后映晚臉色冷漠,清荷有些擔憂,看著她道:“郡主,這樣……不會得罪大公主們?” 映晚不以為意地哂笑一聲:“早就得罪了,不必擔心?!?/br> 她忍氣吞聲這許久卻一點兒用處都沒有,沈沅和蘇玉如只當她是個好欺負的,當著她的面毫不客氣,就將她塞給沈時嶺,毫不顧忌她的顏面和名聲,更不在意她這個人。 忍氣吞聲當真有用嗎? 映晚側頭想了想,其實就算今日沒有太后的定心丸,她大約也是會諷刺這二人的。 總歸她們兩個殺不了她。 只不過太后讓映晚變的更有底氣罷了。 簌簌托著她的衣裳進屋,“正是這個理,在宮里不怕得罪人,本來人人就都是仇敵?!?/br> “自己有本事才是真的,那些彎彎繞繞的,都沒多大用處?!?/br> 她在太后身邊多年,見慣了各路妃嬪公主皇子們的明爭暗斗,也曾目睹各家命婦千金當面給人使絆子。 人人都有仇,一旦落水,不管你是否得罪過他,他都會毫不猶豫踩你一腳。 這就是宮廷。 沒必要刻意與人討好。 聽著簌簌的話,映晚的目光移到窗外,窗外日頭尚好,映晚不欲被她們影響了心情,笑瞇瞇開口:“我見東廂房里有把躺椅,簌簌給我搬出來放在那棵桂花樹下頭,我曬曬太陽?!?/br> 這個時節桂花尚未開放,綠蔥蔥的一片片葉子立在庭院里,斑駁的陽光灑下來,看上去很是舒適。 簌簌應了,轉頭去吩咐人準備,屋內只剩了清荷和映晚。 映晚笑著開口:“清荷,我問你一件事兒?” “什么事兒?”清荷抬眸,“郡主說吧?!?/br> “我記得你剛來我身邊的時候,同我講這一生只見過兩個絕色女子……” 她問出口,清荷莞爾一笑,有些靦腆和惆悵:“郡主都知道啦?” 語調卻很輕快。 映晚看著她。 “另一個當然是您的母親?!鼻搴梢膊毁u關子,“本是不想說的,怕引起郡主的傷心事兒,既然郡主不在意,那也罷了?!?/br> “我這輩子見到的最美的女子,便是云家的姑娘?!?/br> 映晚得了自己想要的,便沒有繼續再問下去。她心里早就有了答案,只是隨意問問罷了,倒也沒什么可在意的。 清荷亦默契地沒有多言,兩人一同側頭看向窗外,侍從們忙忙碌碌地搬出躺椅,還配了桌椅茶盞,點心搖扇。 不愧是太后宮里出來的,簌簌的本事不錯。 映晚笑著走出門,不甚在意。 清荷在身后問:“郡主為何要躺院子里,這么大太陽……” 年紀輕輕的女兒家,便不怕曬黑一身如玉肌膚嗎? 映晚回過頭:“我也想安安穩穩待在屋里,可惜今兒怕是不行了?!?/br> 短短半日功夫,她先拒了安王府的禮物,又被皇帝召見,緊接著去見了太后,回來甚至于沒來得及喝口水,沈沅便不請自來。 接下來若沒有人才是怪了。 果不其然,映晚靠在躺椅上還沒一刻鐘,將將飲了一盞茶的功夫,又來了客人。 是蔣貴妃。 映晚很是好奇,她們怎么能把時間掐的這樣準,她剛回來沈沅就來了,沈沅一走蔣貴妃就到,難不成真像沈沅說的那樣,守在絳芙軒門口等她? 映晚簡直是受寵若驚了。 不過好在蔣貴妃比沈沅懂規矩,還知道找人通報,映晚從躺椅上起身,整理了衣袖迎出去。 含笑道:“不知貴妃娘娘光臨,有失遠迎?!?/br> 蔣貴妃一身富貴的金玉大紅,張揚無比,穿的像是紅包一般,連手中團扇都繡著鮮紅的牡丹花。 本朝雖沒有規矩說正室側室的衣衫顏色講究,可大多妾室都不敢這樣爭鋒,蔣貴妃這一身,倒像是故意向皇后挑釁。 “郡主好雅興?!彼χ从惩?,指了指那躺椅,“我便沒有郡主的巧思,這樣一躺,確實舒服?!?/br> 映晚含笑看她:“貴妃娘娘見笑,不過是偷得浮生半日閑罷了,娘娘若不嫌棄,請坐吧?!?/br> “不嫌棄不嫌棄?!笔Y貴妃團扇遮面,慢慢笑起來,“方才瞧見大公主出去,臉色不大好,是不是發生了什么?” “是嗎?我沒注意呢……”映晚只管與她打太極,一問三不知,偏頭笑道,“大公主溫柔謙和,許是怕連累我,身子不適也忍著?!?/br> 她感慨一聲,真誠無比:“要不怎么說是皇家的金枝玉葉呢,果真與眾不同,換了我早就大聲嚷嚷了,唯有大公主才能如此堅韌?!?/br> 蔣貴妃的來意,映晚猜得到。 她并不是為六皇子而來。 一夜過后,這女人可能是想通了,看透映晚在皇帝心里不是可以隨意舍棄折辱的,便不執意令六皇子娶她了。 她今日來的目標……映晚猜測,大概是皇后。 第44章 聽著映晚夸贊沈沅,蔣貴妃臉色淡了淡,輕笑道:“郡主果然大氣?!?/br> 映晚報之以一笑,“不敢當貴妃娘娘盛贊,映晚小小女子,有感而發罷了,說起心胸氣度,卻半點不敢同貴妃娘娘相比?!?/br> 果然不出塑料,蔣貴妃是為皇后母女而來,見她夸贊沈沅兩句,態度便淡下來了。 她應當是想著拉幫結派,將映晚拉到她那一方,一同對付皇后。 若蔣貴妃有誠意,映晚倒是愿意跟人一起對付皇后,可……明顯的,蔣貴妃這般而來,看似和煦,實則高高在上,像恩典一般。 若是可以,定然也不會放過將她嫁給六皇子的機會。 與蔣貴妃同謀,無異于與虎謀皮。 映晚又不是個傻子,當然不會做這等蠢事。 她微微一笑,請蔣貴妃坐了,安然道:“貴妃娘娘今兒大駕光臨,不知是否映晚做錯什么事兒了,還望娘娘訓誡?!?/br> “不敢不敢?!笔Y貴妃道,“郡主深得陛下和太子殿下器重,我哪兒敢訓誡呢?” 映晚只笑不語,一張俏麗的臉高深莫測,猜不透其中情緒。 蔣貴妃看的心梗,搖著扇子道:“咱們明人不說暗話,郡主是爽快人,本宮也不客氣了?!?/br> “昨兒我家小六求娶郡主,想來郡主不大樂意?” “全看陛下的旨意?!庇惩砗畹?,“映晚自個兒的想法,應當是不大重要的?!?/br> “郡主不必與我打太極?!笔Y貴妃道,“我出身粗鄙,沒有這許多的閑情逸致,只想問問郡主,若郡主不樂意嫁小六兒,難不成想做安王府的世子妃?” 映晚臉色清淡,一字一頓道:“我說的字字句句亦是實話,全看陛下旨意?!?/br> “沈時嶺雖好,卻是個不解風情的,安王府家大業大,迎來送往,郡主覺著自個兒能掌管好那一大家子嗎?” 蔣貴妃對她的話充耳不聞,一心只說自己的,“ 我也是一片好心,我自己生的孩子我清楚,郡主不樂意嫁給他也實屬正常,我不逼迫郡主,只想提醒郡主罷了,安王府的大門也不好進?!?/br> 蔣貴妃笑起來:“本宮是貴妃,雖然比不上皇后娘娘,但幫郡主安排婚事,還算是不在話下?!?/br> 她終于說到了重點:“若郡主答應我一個條件,我便幫郡主做安王府的世子妃,如此一來一往,決不令郡主吃虧i” 映晚不說答應,也不說不答應,只問她:“敢問貴妃娘娘,是什么條件才能讓您開出如此豐厚的報酬?” 一個貴妃,想要安排王府的婚事可不太簡單。 “和我結盟,對付皇后?!笔Y貴妃磨了磨牙,恨恨道,“只要將皇后拉下馬,屆時六宮唯我獨尊,自然郡主想做什么便做什么?!?/br> 映晚側頭一笑:“皇后娘娘樹大根深,如何扳倒她?” “貴妃娘娘?!庇惩砗八?,“您未免想的太簡單了?!?/br> 蔣貴妃壓下眼中的仇恨:“我知道郡主和我一般無二地恨著皇后,不僅你我,連太子殿下亦是如此,只消我們聯手,不愁不能將她拉下來?!?/br> “我何時仇恨皇后娘娘了?”映晚反問。 六宮唯我獨尊…… 這幾個字出口,便知蔣貴妃不可信。 等她真的做了皇后,一旦不履行承諾,映晚該當如何? 又不可能去向皇帝告發。難道她要跑到皇帝跟前,說,“陛下,蘇皇后的事兒全是我栽贓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