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沈時闌便直言道:“皇祖母讓兒臣帶郡主回慈壽宮?!?/br> 皇帝亦不知該說什么才好,世間竟有這樣巧的事情,他剛把人叫來養居殿,那邊太后就傳人去慈壽宮,還特意讓日理萬機的皇太子來請人。 或許,身為母子便是這般心有靈犀吧。 皇帝搖了搖頭。 沈時闌一氣兒說完,皇帝卻看著他,上下打量一二深深嘆口氣,不明就里來了句:“阿闌亦是個大人了?!?/br> 沈時闌抬眸看著自己父親。 皇帝卻不曾解釋,只看一眼映晚,那眼神復雜難辨,最終亦只道:“去吧,別讓母后久等?!?/br> 映晚欠身:“臣女告退?!?/br> 兩人一同離去,背影越走越遠,皇帝望著他們的背影,眼中忽然泛起一陣一陣憂傷,許多許多年以前,也有這樣一對璧人從他面前走過,走出他的視線,走出這浩浩天地。 最終再也尋不到蹤跡。 身旁的大太監跟了他許多年,見狀忍不住感慨:“郡主的模樣,像極了云姑娘當年?!?/br> 皇帝低聲道:“是像極了她當年?!?/br> “陛下……” “朕本以為這般亦極好,可不想阿闌竟也……阿闌的性子冷,若動了心,只怕九頭牛也拉不回來?!?/br> 那太監沉默片刻,低頭道:“陛下當年成全了云姑娘和嘉陵王,如今想來也不忍太子殿下難過?!?/br> 皇帝側頭看他一眼,幽幽嘆息一聲,卻不曾說話。 每個人都能猜透他的心思。 阿闌是他最寵愛的,最器重的,最在意的兒子。阿闌的婚事一直是他心頭最大的疙瘩,生怕他會固執到底,孤獨終老。若他喜歡上什么人,哪怕是個下九流地方出來的,皇帝想著自己也不會不同意。 那都不是大事兒,古往今來歌姬舞女做皇后的例子,比比皆是。 可映晚不一樣。 嘉陵王雖待她不好,卻改變不了她出身嘉陵的事實,若給她做了太子妃,再做了皇后,只怕來日嘉陵更加難掣肘。 何況,她是那兩個人的女兒,天生的禍水,未曾有所舉動就蠱惑了人心,這樣的女人,怎么敢讓她隨侍在天子之側呢? 皇帝嘆息一聲。 罷了,走一步看一步吧,阿闌既然能喜歡上她,未必不能喜歡上別人。 皇帝側頭看著廊下來來往往的宮女太監,眼前好似出現了許多年前那一幕,那個姿容絕代的少女對他道:“陛下,請你成全我們?!?/br> 我成全了你們,誰來成全我呢? 云皎月。 ****** 映晚隨著沈時闌離了養居殿,低聲道謝:“多謝太子殿下解圍?!?/br> 知恩圖報她懂得,更懂得今兒太后早早歇了午覺,根本不會叫她,沈時闌突然出現這一場,就是為了將她從皇帝手里解救出來。 至于沈時闌為何救她,映晚卻不敢去想。 一點都不敢多想。 眼前的男人像明月星辰一樣高不可攀,多想一點都是對他的褻瀆。 映晚自知配不上他,便寧可當做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沈時闌一雙漆黑如墨的眸子里倒影出她的身影,靜靜地看她片刻,道:“不謝?!?/br> 他張了張嘴,又極為郁悶地閉上了,似乎是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神情中亦帶了些許挫敗。 映晚沒瞧見,只道:“我們要去慈壽宮嗎?會不會攪擾太后娘娘歇息?” 沈時闌搖了搖頭,道:“去后院坐坐吧?!?/br> 他說的是那日映晚為避開六皇子藏身的后院,兩人從后門過去,空空蕩蕩的后院中只得兩個掃地的宮女,瞧見二人便匆匆忙忙過來行禮,被沈時闌打發走了。 映晚眨了眨眼,低頭瞧瞧,笑道:“秋天到了?!?/br> 可不是嗎? 上次到這里還是盛夏,綠茵森森,這會兒樹葉卻已經落了一片一片,算起來七夕節,已經是立秋了。 一片葉子從樹上飄飄蕩蕩落下來,映晚伸手接住了,笑道:“殿下還記著我上次給你折的花嗎?” 沈時闌眨了眨眼,點了點頭,又好像反應過來什么似的,匆匆忙忙補救:“記得?!?/br> 兩個字說的分外著急。 映晚手指一頓,下意識搓了搓手中的樹葉,手指微微發涼,她低頭笑起來:“殿下果然聰慧,看一遍就記著了?!?/br> 一種情形,兩種思量。 上次她還惦記著引/誘這個男人,想讓他愛上自己,現如今卻只想躲著他,再無糾葛。 這才多久啊。 世事無常,不過如此。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斷更了這么久,解釋一下吧。 確實生病了,輕度抑郁,前段時間有點嚴重的趨勢,精神狀態很差,一直恍惚不定的,也不愛吃飯,所以被家里人強制制止了寫文,出去玩了幾天。 總之就非常對不起,這篇文其實也看的出來,我狀態挺負面的,非常對不起大家。 我以后盡量不斷更吧,如果身體允許的話。 第40章 沈時闌盯著她纖細的手指,那片樹葉綠油油的,他等著映晚再巧妙地折一朵花出來,這次,他絕對不會再拒絕了。 可映晚卻只是低頭瞧了瞧,慢慢將那片葉子擱在石桌上,自己也坐下,全然沒有那個意思。 沈時闌盯著她,張了張口,不知該怎么問。 問她你為什么不折花嗎? 總覺得好奇怪。 兩人相顧無言。映晚覺得太尷尬了些,出言道,“殿下,您今日不用去辦公嗎?” 身為東宮太子,應該也挺忙碌的吧。 沈時闌搖了搖頭,開口道:“不用……方才已經看完了?!?/br> 映晚已經是驚呆了。按照沈時闌的性情,平常搖個頭就夠了,今兒居然說了話,不僅說話,還帶了解釋。 簡直是破天荒的事情。 映晚抬眸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疑惑不解,這人……是被誰附身了?今天奇奇怪怪的。 她斟酌片刻,猶猶豫豫道:“殿下,您今兒很想說話嗎?” 說出的話倒是直接。 沈時闌啞然片刻,神色當中便帶著些許無奈,搖頭道:“并沒有?!?/br> 他每日都不想說話,只是面對她的時候,覺得不能和面對別人一樣。她不是旁人,對她理應有所不同。 可是這些話,沈時闌不好意思說出口,只能茫然地站在那兒,不知該作何反應。 映晚低頭笑了笑,低聲道:“殿下是個好人?!?/br> 真的是個好人,救她于危難之中,怕她尷尬強行說話,世上難得這般好人了。 “好人?”沈時闌念著這兩個字。 映晚摸著自己的腕子,并不正面回答,抬頭迎著沈時闌的目光道:“殿下,太后娘娘該起身了,我進去問問吧?!?/br> 沈時闌收回目光:“一起吧?!?/br> 兩個人踏進太后的宮殿,四處都守著宮女,瞧見他們,齊齊欠身行禮,口里也念著請安的話,見她們聲音清朗,便知太后已經起身了。 映晚含笑道:“太后娘娘已起了嗎?” “起了?!睂m女笑道,“郡主和太子殿下請,太后娘娘正在前頭喝藥膳呢?!?/br> 沈時闌問道:“皇祖母近日又用起藥膳了?” “是?!睂m女所知有限,也問不出什么,沈時闌收回目光,走到太后慣常起居的小室內,果然瞧見她端著碗藥膳正用著。 沈時闌問:“皇祖母又用起藥膳了?” 太后抬頭,似乎沒料到他忽然來了,驚訝道:“你們兩個怎么一起過來了?” 沈時闌含糊其辭:“從父皇那兒過來的?!?/br> 太后瞧他一眼,了然地點點頭,將藥膳放在桌子上,隨口道:“坐吧?!?/br> 沈時闌又問了一遍:“皇祖母是身子有恙嗎?” 太后失笑,搖了搖頭,“你這孩子……”總是愛cao心。 “前兒太醫來請平安脈,說天氣冷了些,哀家體質有些虛寒,最好調養一下,便給開了藥膳?!彼龂@息一聲,“要哀家說,無病無災的吃什么藥,苦的不行?!?/br> 沈時闌松了口氣,沒有說話。 映晚一雙大眼睛轉向他,輕輕挑起來,這會兒又不說話了。 太后搖頭笑了:“待會兒讓太醫去東宮給太子殿下瞧瞧,該補就補補,若有什么不好的也一并給減了,秋日容易生病,可得小心著點兒?!?/br> 沈時闌道:“皇祖母放心?!?/br> 太后又看向映晚:“你這丫頭生的單弱,也得注意身子?!?/br> 沈時闌亦看向她。 映晚笑道:“多謝太后娘娘勞心,映晚曉得了?!?/br> 沈時闌卻看著她,道:“讓太醫瞧瞧吧?!?/br> 太后但笑不語,慢吞吞地又喝一勺藥膳,余光瞧著映晚的神情。這丫頭還是不開竅啊,阿闌這么說話,她竟然還是一臉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