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對上他冷冰冰的眼神,李德松迅速理會他的話,連忙道:“奴才省的,這就給郡主換掉?!?/br> 迅速朝著外頭甩鍋:“哪個不長眼放這樣的屏風,還不快去換掉?!?/br> 那架屏風著實很舊了,放在這兒格格不入。 映晚怔了怔,側頭看向被人搬出去的那架屏風,心里忽然變得軟綿綿的,他本可以不管的,可還是說出口,不讓旁人欺了她去。 映晚展顏一笑,星辰燦燦,光芒耀眼。 沈時闌默默看著她。 李德松一個太監,看她一笑也跟著愣住,好半天才回神,低頭不敢再多瞧一眼,只問:“郡主還有旁的吩咐嗎?” “我若有事兒,自會找你,你先去忙吧?!庇惩碥浡暤?。 “是?!?/br> 這絳芙軒里事兒多,一時間還真離不開他,映晚也不至于為難旁人。 只是李德松一走,屋內就只剩映晚和兩個小宮女,小宮女自然不敢跟這位皇太子殿下說話,可若就這般安靜,到底太尷尬了些。 映晚硬著頭皮道:“太子殿下……” 話未說完,沈時闌瞥了一眼角落里的鐘漏,“孤走了?!?/br> “???”映晚一愣,呆呆看著他,走……走了? 事實證明,她還真沒聽錯,沈時闌說走就毫不停頓,幾步走出門,連眼神都不多留一個。 映晚蹙眉,望望他的背影,又瞧著新搬進來的屏風,眼中疑惑更深。 男人心,海底針。 看不透啊。 第4章 搞不懂的男人心,映晚懶得多思,只嘆口氣收回目光。 兩個月來,自己也沒能看懂他,哪怕是一次,何必再為難自己? 絳芙軒內燃著清淡的梨花香,一縷一縷傳入鼻中,吸引目光,映晚走過去掀開香爐的蓋子,低頭輕嗅,微微蹙眉。 小宮女瞧著她的舉動,連忙笑問:“郡主要做什么只管吩咐奴婢,您千金貴體可別累著了?!?/br> 映晚淺淺一笑,聲音柔軟:“我聞著這個香味兒清新淡雅,是什么香料?” “內務府送來的雪梨香,皇后娘娘最喜歡的香料就是這個,給郡主送這許多,可見對您恩寵呢?!?/br> 映晚不再糾結于香料,反問:“我看你伶牙俐齒樣貌不俗,極是喜歡,你叫什么名字?” “奴婢香草?!毕悴萸飞硇卸Y,繼續道:“原是皇后娘娘宮中的二等宮女,因郡主到此,娘娘特意派奴婢前來侍奉郡主?!?/br> “從皇后宮中到我這兒……倒是委屈你了?!庇惩韨阮^一笑,漂亮的臉縱然只余下一半的弧度,也足以令人心神蕩漾。 香草略微慌亂地低下頭,伶牙俐齒也跟著結巴起來:“奴婢……奴婢不委屈,侍奉郡主是奴婢的榮幸……” “你若真心這般想,就是我的福分了?!庇惩硇ζ饋?,伸手脫下腕上的鐲子遞給她,軟聲道:“頭一次見你沒來得及備上見面禮,這個你拿著吧?!?/br> “奴婢不敢……” “賞你的就拿著?!?/br> “是?!?/br> 見她接了,映晚微微打了個呵欠,水波瀲滟的眸子疲憊之色盡顯。 香草極上道地湊上來,“郡主遠道而來,想必是累了,隨奴婢來吧?!?/br> 引著映晚進了臥室,香草含笑道:“郡主的丫鬟一路辛勞,現下都去歇息了,若郡主不嫌棄,就讓奴婢替郡主更衣?!?/br> “有勞?!庇惩泶鬼?,一幅弱不禁風的姿態,待收拾好方道:“待會兒你們也去歇著吧,我自個兒睡一會兒,到晚間再來喚我?!?/br> “是?!?/br> 室內余了她一人,映晚臉上鮮花綻放般的笑容霎那間消失不見,臉色跟著冷下來。 方才這一遭,表面是隨口寒暄,實則是為了試探,試探這座宮殿里真正眼光六路耳聽八方的那個人是誰。 果然不出所料! 皇后的二等宮女給了她,可真是天大的恩典! 真真不知道是為她好,還是要處處監視她? 這座皇城比她原本想象的還要恐怖,看上去人人都溫婉和藹,在一句句關心下,卻是能夠殺人的利劍,稍不留神就是萬劫不復。 明淑長公主處處針對她,皇后溫婉和藹的羊皮下心如蛇蝎,連帶著滿殿命婦都看不懂,敵友難辨。絳芙軒中的下人都分不清好歹,李德松,香草…… 說著人話,心里卻未必是人。 只有…… 他雖為人冷漠了些,卻不曾算計自己。 映晚半躺在床上,睜著眼毫無睡意。 一陣一陣香氣又飄進來,映晚的目光隔著門縫落在那片香爐上,微不可察地嘆口氣。 皇后做的極周到,連香料這種小事都能考慮到,至于吃穿用度更少不了她,任誰見了都得夸一句皇后寬厚賢德。 可偏偏,這個寬厚仁德的皇后,一心要將她嫁給六皇子。 映晚閉了閉眼,幸好她亦只是想想,事情尚未擺到明面上來說,否則……否則連緩和的余地都沒有,映晚才是真的走投無路。 胡亂想著,夜色便漸漸籠罩了整座宮殿,敲門聲響起,映晚一個鯉魚打挺從床上起來,揉了揉眼,“進來?!?/br> 分明一下午沒睡,卻活活做出一幅春睡未醒的姿態。 香草含著微笑走過來,身后還跟著幾個小宮女,手中捧著衣衫:“郡主,該起身了?!?/br> 映晚的目光落在那件衣裳上,詫異抬眉。 “方才皇后娘娘遣人來說,今夜要在清寧宮設宴,給郡主接風洗塵?!毕悴萁舆^衣裳,“這是內務府送來的新衣袍,郡主快試試吧?!?/br> “清寧宮?”映晚微微一愣,問她,“今夜都有什么人赴宴?” 這種無關緊要的小事兒,香草應當不至于瞞著她。至于香草為何這個時辰才叫她……映晚沒問,人家愿意這個時候叫,定然是有緣故的,或許是皇后的意思,或許是哪位主子故意吩咐的。 現在撕破臉,對她沒好處。 香草心在皇后處,總有一天人也要回去。 現在還不是時候。 “皇后娘娘和后宮幾位娘娘帶著公主們,各家王妃帶了郡主們,都是年輕姑娘,想來郡主能和她們談得來?!?/br> 映晚面色不變,心中不禁苦笑。 自小到大,她就沒跟同齡的小姑娘談得來過。 生就這樣一張臉,站在人群里就將旁人都襯的像是干粗活的丫頭,誰會愿意跟她玩?今兒那群公主郡主,若有個好看的還好說,若…… 映晚嘆息一聲,像牽線木偶一般,讓人替自己穿上衣裳,并沒什么抗拒。 哪怕這件衣服是極為老氣的絳紫色。這個顏色穿在旁人身上只會覺得老氣橫秋,膚色暗沉,可落在映晚身上又是截然不同的效果。 黯沉的色澤,越發襯托出她白皙如玉的肌膚,如同月宮仙子一般,一身絳紫從天而降。 香草看著她,手指微微抽搐,硬著頭皮道:“郡主隨我走吧?!?/br> 映晚乖順地點頭,全似沒看見她的反應。 也不知是受了哪位主子指示,特意給她一件這樣的衣裳,想要她當著這么多人的面丟人現眼。 如今只怕心都慌了,還有膽量去見那位幕后的主子嗎? 提著燈走到清寧宮外頭,映晚瞧著燈火通明的宮殿,里頭人影紛紛,看上去熱熱鬧鬧的,卻有種凄清的感覺。 不知為何…… 被自己腦海里的想法嚇了一跳,映晚腳步頓了一下,又像沒事人一樣走進去。 殿內燃的香料和絳芙軒一模一樣,清新的梨花香染透宮殿的每一個角落,如同春日的氣味中,熱熱鬧鬧的推杯換盞聲好像處在另一個世界。 她踏進門的那一刻,就有人注意到了。 明淑長公主不曉得為何又來了,放下酒盞整了整袖子,聲音一如既往地陰陽怪氣。 “現在是個人都比我尊貴,上午讓我等那么久才姍姍來遲,不成想到了晚間還是這般,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什么大人物?!?/br> 映晚沉默不語。 今兒香草這么晚才叫她起身,定是為了這一幕,嘲諷她不守規矩,讓這群勛貴命婦對她不滿。 映晚深吸一口氣,掩蓋住內心的不悅。今日見了太后,她再不敢與明淑長公主起沖突,否則……那位老人家要整治她,簡直易如反掌。 露出甜美的笑容,映晚整理一下衣袖,腳步輕巧地走向屬于自己的位置。 幾個年輕的少女正聚集在她的座位前,巧笑嫣然迎上來,為首一位紅衣女子上來握住她的手:“這位便是嘉陵郡主罷,你可真好看,我們姐妹竟都給你比下去了?!?/br> “jiejie謬贊,實在受之有愧?!庇惩磉B忙欠身,“不知jiejie是……” 她遲疑片刻,笑容溫婉。 “郡主,這位是大公主?!毕悴葺p輕提點。 “臣女見過大公主,公主安好?!庇惩硭砷_她的手,屈膝行了個半蹲禮,“公主氣度非凡,華貴卓絕,實非常人可及,臣女一時之間竟不敢認了?!?/br> 大公主沈沅是皇后親生的女兒,更是皇帝膝下唯一的嫡女,自幼受盡萬般寵愛,性情卻不似明淑長公主一般驕橫跋扈,反而隨了母親的溫柔和婉。 看著溫柔笑著的沈沅,映晚背后生生出了一層冷汗。 俗話說的好,會咬人的狗不叫。話雖難聽,卻自有道理在里頭。 這位大公主主動示好,看上去溫柔又好相處,卻不自報家門,若她想不起來問,把沈沅當作旁人,今夜不知會鬧出多少笑話來。 若只鬧笑話還不算什么,若因此冒犯于她,犯了宮禁呢? 映晚體面地笑著,心里一陣一陣發顫。 沈沅笑著挽住她的手臂,“你這小嘴兒可真甜,怨不得母后要我跟你學著?!?/br>